“溫涼,眼看著水就要沒過去了,窒息的滋味可不好受。”


    “真令人感動,關中將。所以,麻煩你貼心到底,閉上嘴,讓我安靜地暈一會兒可以嗎?我都這麽慘了,還要強迫我聽烏鴉鬼叫嗎?”


    溫涼表麵示弱,眼底含著嘲弄。他歪著頭,烏黑細軟的長發被水浸濕,竟添了幾分光潔和柔順,懶懶地垂在他蒼白的臉頰脖頸處,這副柔弱的模樣讓本就容色驚世的溫涼更添幾分絕豔。


    連關山都被晃了一眼,迴過神來,多添了幾分真切的怒意。


    “溫涼,到底要再來幾次,你才肯投降,才肯幫我做事?”


    “以前,我沒敗過,不懂什麽叫投降。現在嘛...”溫涼桃花眼睛微眯,笑中帶嘲,“抱歉,我不跟肮髒的人共事。我家哨兵會嫌棄我不幹淨了。”


    “給我灌!”


    關山低聲咆哮,水流驟然增大!


    鹽水如同萬千根毛線針,紮入了溫涼新生的皮膚。皮膚即刻泛紅,如同一道道流淌的煙霞。


    “唔...噗...咳咳...”


    水漫過溫涼的口鼻,耳畔水壓驟增,一切都變得模糊了起來。溫涼忍耐地閉著眼,並不過多掙紮,直到肺裏的最後一絲空氣也被剝奪,陷入深度暈厥。他手腳被鐵鏈鎖在水牢裏,身體卻被水托起,無力地仰麵漂浮,輕飄飄地,像是一朵雲。


    關山等了一會兒,直到儀器裏的氧氣至飄紅報警,才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水位慢慢下落,溫涼從雲端摔落,雙手又被高高吊起。他垂著頭昏迷,整個人又濕又單薄。骨骼處的生理顫抖無法自控,引得鐵鏈發出陣陣微響。


    “弄醒。”


    關山無情的話語再次落下,牢房裏四角磁場開始巨變,整個空間暗了兩度,像是光也被扭曲折疊。


    “……”


    溫涼手腕動了動,又淌了兩道血。


    “我等你的迴答,溫涼。”關山上前半步,“一天後,地下工廠全麵啟動完畢。有用的人得到進化,沒用的人被同類抹殺。我許你副指揮的位置,代價是,替我管理軍隊,為他們洗腦,讓他們一輩子無法反抗我的命令。”


    “...嗬。關山,你是不是輸怕了,才想把全世界踩在腳底下,容不下一點背叛?”


    溫涼低低地笑了一聲。他懶散地抬起半隻眼,濕發遮掩,卻擋不住那人眼底的戲謔。


    “也是,失敗者是這樣的。你輸給西境,輸給原十三隊,輸給柴萬堰,輸給我和方宸,以後,還會有更多的人打敗你。因為你,根本不堪一擊。”


    溫涼終於徹底激怒了關山。


    他右手貼在玻璃牢房外,一條電蛇即刻湧著水波潮湧,狠狠地擊中溫涼的腹部。


    襯衣即刻被炸出一個焦黑的洞,傷口很小,隻有一個綠豆大小,可那被擊穿神經的疼痛讓溫涼瞬間閉了眼,咬著慘白的下唇急喘不止,喉嚨間散逸出的呻吟被他強行壓迴了胸膛,最後,隻邊笑邊咳。


    “這麽多年了...還是這一套...你要留著它...申請...咳咳...非物質文化遺產?”


    關山出手再不留情。連續幾道灼目的電蛇,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重重打向溫涼。他隱忍的顫順著波紋漾開,最後,終是有一道極淡的血跡從他蒼白如紙的唇畔蜿蜒而下。


    溫涼還想說點什麽調劑一下氣氛,可對方明顯懶得聽,抬手又是一道明亮灼目的電擊。


    “咳...”


    溫涼單薄的脊骨顫抖不止,疼痛難抑,張口把喉嚨裏湧上的腥氣血水盡數嘔了出來。


    麵前的冰水暈染了一層血色,像是黃泉河畔開啟的彼岸花。


    溫涼視線模糊,望著視線所及的那一片紅。


    他沒什麽血色的唇微抿,垂眸笑得淡漠:“方宸不在,你們欺負我是吧?”


    也不知道方宸聽到這話是什麽表情,溫涼想想就覺得有趣。


    如今,精神鏈接已經斷了,他無法再感知方宸的情緒。


    隻希望小狐狸能熬過精神低潮,再重新站起來。


    念及此,溫涼冷淡的烏黑瞳仁間閃過一抹柔軟,是留他在人間的最後一點掛念。


    心口的暖意還未留住多久,又是幾記淩厲的電擊,溫涼逐漸失去了力氣,臉色蒼白地懸在空中,連頭也抬不起來,半是暈厥,半是清醒。


    關山算是出了口惡氣。


    他接過副官手裏的手巾,難掩怒意地擦了擦手掌,末了,掌心流淌過電子流,竟直接將紙巾纖維灼成了灰。


    副官被關山的怒氣驚得背後發涼,但不得不硬著頭皮匯報道:“首長,大小姐領著巡察隊來了。”


    “聽雨?她怎麽迴來了?她不是幫著那幫反賊叛逃嗎?她領著巡察隊,是來找我麻煩的?”


    “……”


    副官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這長官的家務事,他怎麽好置喙插手。


    “好,這丫頭越來越有出息了。”關山冷笑,“既然如此,那就按規矩辦事。”


    副官想了半天,才艱難地問道:“首長,如果有武力衝突,傷到大小姐的話...”


    “她自找的。”


    關山震袖,副官一凜,即刻硬聲說了‘是’,領命匆匆下去。關山屏退守衛,與昏迷的溫涼獨處了一段時間。


    直到副官又一次急匆匆地跑了上來,焦急地匯報著總塔外的激烈戰鬥,才中斷了關山的‘特別探望’。等他再出來時,連鞋印都被血染紅,踩了一路的血腳印。


    關山將靴底狠狠地蹭過腳踏墊,雙手扶好軍帽,表情又重歸冷靜。


    “看好他,不許任何人接近。如果不聽話,打就是。”


    第二百四十章 我非你不可


    為首的高級哨兵立正行禮,目送關山離去,才推開那間特製的牢房門。


    裏麵的鹽水已經被放幹了。地下多了一灘大麵積深紅色的粘稠血跡,是從溫涼身上幾個深可見骨的洞淌出來的。傷痕很新,邊緣焦黑,像是隻願意給犯人留了一口氣。


    看守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對指揮官殘暴手段的恐懼,卻也鬆了口氣。失去戰鬥力的溫涼不會再逃跑惹事,他們至少不會因為失職被怪罪。


    “...咳...咳咳...”


    溫涼身體輕顫,虛弱得像是一咳就會碎。他艱難地抬頭,黑發沾了血,黏糊糊地貼在眼眉處。


    “我說...幫我紮個頭發唄?擋眼了,難受。”


    無人敢上前半步。


    溫涼無奈地笑:“我都被紮成篩子了,跑不了。你們怕什麽?這膽兒...嘖。”


    激將倒是有用,其中一個相當壯實的高級哨兵不甘被溫涼鄙夷地盯著,大步上前,一隻手揪住了溫涼的中長發。力道兇狠,溫涼不由自主地向後揚起下頜,冷汗如注,桃花眼睛卻微微彎了彎,笑眯眯地望著高級哨兵。


    “看什麽?”


    高級哨兵更加用力地向後拽著他的頭發。


    溫涼白皙的側頸被汗水打濕,唿吸急促,脆弱誘人。美色在下,讓哨兵一時膽子大了起來,他舔了舔唇,眼底有掩不住的欲望。


    “喜歡我?”溫涼微笑,“你叫什麽名字?”


    “王琮。”


    高級哨兵迷離的眼神遊離在溫涼柔嫩的皮膚上,完全沒留意到自己的心神已經逐漸被那人牽著走。


    等到溫涼唿喚出名字的那一瞬間,一切都已經晚了。


    “王琮!”


    像是一柄利劍,紮透了高級哨兵的精神圖景,王琮瞳孔一瞬放大,不受控製地替溫涼斬斷了左手的鎖鏈。


    ‘錚’地一聲,溫涼高高吊起的手臂無力地垂下,在場眾人如夢初醒,半數哨兵上前控製住心神迷亂的王琮,另半數用全部的電子與核心能量向溫涼攻擊!!


    一時間,室內燈泡破碎,光源黯淡,幽黃的燈光下,血霧彌漫,溫涼仿佛被打成了碎末,飄在空中。


    帶著血腥氣的濃霧慢慢散去,他們警惕地向前半步,在晦暗的狹仄牢房裏尋找那個人肉靶子。


    他們很確信,重傷的溫涼根本逃不過十餘人的全力圍攻。


    可這樣的篤信,在看到兩枚空空蕩蕩的鎖鏈時,煙消雲散。


    “在找我嗎?”


    溫涼踩著涼水,慢慢地踏在地麵上。


    他低垂的眉目微抬,露出一張毫無血色,卻凜冽淡漠的一張臉。


    那雙桃花眼底的散漫如同一層觸不可及的琉璃,一瞬從中崩裂,落了漫天的冷芒碎玉;烏黑的眼瞳驀地蒙上一層心悸的血影,令人望之生寒。


    王琮沒料到溫涼在絕境裏尚有還手之力。


    他不敢相信!!那人不可能還能站起來!!


    “支援!!請求支援!!!”


    王琮驚慌失措地朝著通訊器大喊,可對麵隻傳來廝殺聲與電流嘈雜聲,像是深陷苦戰。


    “別求支援了。”溫涼眼尾輕彎,“是我的支援來了。”


    牢裏翻湧奔騰起颶風,一道無色的磁漩纏在溫涼頎長纖瘦的身側,他全是割傷的襯衫被風鼓起,拂過了他耳畔飄逸的長發。


    他累累傷痕的右手輕撫上肩頭插著的鋼筋,麵不改色地一拽,利刃拔出血肉那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在幽暗的地牢裏迴蕩著。


    他隨手扔掉鋼筋,鐵皮利刃瞬間被磁漩絞碎,晶瑩的碎片隨著漩渦起舞,宛若漫天的繁星,擁他為主。


    “你,你剛剛是故意讓我們打你的!!你在吸收我們的能量!!”


    王琮心口一悸,轉身便想逃跑,可那水牢裏的潮湧似乎有了靈性,像是兩頭猛虎,絆住了王琮逃跑的腳步。


    溫涼隨意靠著玻璃箱後的透明板,右手輕撫著身上的血洞,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指尖的磁場漩渦。


    “死在我手裏比較沒有痛苦,等到他來了,你們想死都難。別掙紮,等我先出去再送你們走。”


    溫涼鬆垮地拋出了一句話。


    說著,他捏扁二指間的黑磁彈丸,一瞬間,能量像煙花迸發絢爛,直接砸碎了那極厚實的玻璃箱。


    “咳...”


    到底是體力透支,溫涼疼得按緊了腰腹的傷口,手中的力道漸失。


    他在散落一地的血水中半跪著,左手抵著地麵,單薄的身體微微發顫,整個人已經蒼白到沒有了顏色。


    在場眾人見狀,立刻想要迴身反擊。


    溫涼慢慢地抬起頭,桃花眼半掀,烏黑的睫羽暈著冷汗,像是破碎的蝶翼。可,隻在一瞬間,他眸中的失神離散盡數消弭,眼底湧上一抹誌在必得的勝意。


    一隻細白素冷的纖長食指,輕輕抵在王琮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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