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環,有他親手剪的一份;那些綢帶,都是老爺子們省吃儉用存下來的驚喜。


    這是五十三號。


    這是總塔扶貧慈悲地替他修的新塔。


    可原來,這是早就挖好了的墳墓。


    是無用者的歸處。


    方宸也認出來了。


    他認出老爺子腳邊摞滿的方方正正的蛋白質鐵盒,還有來不及送出的酒。


    那是他素未謀麵的家人。


    那是他一直想迴去的家。


    眼前的火舌吞吃了花環與綢帶,人灼燒灰燼漫天,盡歸黑暗。方宸的瞳孔被火色點燃,滔天的恨意如洪水泛濫,將他的心口撞得扭曲疼痛。


    “你帶我的人迴去救他們。”


    劉眠雙手握住任錢顫抖的手臂,後者散亂的瞳孔漸漸歸於一處。他望著劉眠擔憂的神情,又看了看沉默不語的葉既明,顫聲問道。


    “來不及了,是嗎?”


    “……”


    葉既明不忍地點了點頭。


    任錢僵硬地抬手,極緩慢地輸入了五十三號的通訊地址。總是接電話很快的李堯善這次沒有再接起,隻有屏幕上冰冷的‘等候對方應答’,還有無盡的省略號。


    任錢怔怔地望著。


    他從來隻覺得老李嗦。


    可現在他覺得,這嗦是人間最溫暖的字眼。


    方宸上前,雙手用力摟住了渾身僵硬的任錢,後者的眼淚‘唰’地掉了下來。他雙手死死地掐住方宸的背,哽咽著轉向葉既明:“我的人不能就這麽枉死。葉部長,請讓我協助你,摧毀所有地下工廠。”


    葉既明有些意外,似是沒想到任錢能夠在極度悲痛的情況下保持理智。他抬眸看一眼劉眠,抿了抿唇,輕聲道:“好。我的計劃是,引導地磁風暴的行進軌跡,借助風暴的力量摧毀所有地下工廠。我的手裏已經有了三千餘人,但我低估了地磁風暴的等級,怕是不夠。我還需要高級向導至少四百零五人,中低級向導三千六百四十五人。哨兵的數量越多越好,劉眠,任指揮官,請你們幫我集齊這些人,在一天之內,平均分配到一百三十五處地下工廠。”


    劉眠微微皺了皺眉。


    “之前我也籌集了些人,但關山的信函一出,不知多少人會起了動搖。”


    人性本貪,再以利誘,怕是要生變。


    “試試吧。”


    兩人發出了全塔台訊號。


    他們的信息比起關山的簡陋太多,沒有利誘,隻能許以軍人堅定的信念與理想。


    為守護人類而戰。


    為捍衛真理而戰。


    關山沒有加以攔截。


    他一貫是寬仁又自傲的,他大概是覺得,沒有人會理會這樣一枚癡人說夢的求救信號。


    可就在此刻,二號白塔的信號出人意料地連接上了劉眠的私人通訊。劉眠接起,二號白塔指揮官的爽朗笑聲傳來。


    “聽說大名鼎鼎的劉毒蛇在做好事?”


    劉眠一怔,隨即低眉笑了。


    “怎麽,我要你的命,還要你的人,你給嗎?”


    “給。”他說,“不是為你,隻是因為,你我都是軍人。危難之時,自當不計生死。”


    而任錢的私人通訊也要被打爆了。


    舊時嘲笑打趣他的戰友,還有他曾出手救助過的人,他們都不是強能力者,隻是芸芸眾生中的普通人。


    但熹熹微光,終成江河。


    一號白塔的軍眾已經蓄勢待發,進化部的有識之士以及做好了追尋真理的準備,龔霽夏旦帶來的散兵同伴們漸漸團繞在掩體內外,最後,謝三刀站在門口看他們,邊抽煙邊笑。


    熙攘而來,領命而去,不言還。


    人潮如水退走,各自奔赴前線。


    方宸倚牆等待多時,終於走上前。葉既明抬頭,兄弟二人相似的眼神在空中交匯,無需多言,自有心靈感應。


    “你要去?”


    “嗯。”方宸說,“哥,這件事,隻有我能辦到。”


    葉既明點點頭。


    “我撥給你一些人。”


    “我跟他去。”


    關聽雨早已穿戴整齊,眉間不見躊躇與猶豫。


    “你...”


    “在白塔裏,隻有巡察隊敢上責高官、下踹罪犯。我此行,是去協助辦案,不會徇私。”


    她半蹲在葉既明麵前,從他手上重新搶走了那枚斷裂的忍冬腕帶,用牙咬著,勒住了自己的手腕。


    末了,她抬眉一笑:“葉部長,信不信我?”


    葉既明微笑,默許了關聽雨的行動。


    他推動輪椅,走向方宸,遞給他兩柄擦得鋥亮的黑色電磁槍。


    “溫涼的行動被迫中止,關山的計劃提前,塔內一定是爆發了衝突。裏麵危機四伏,溫涼正處於虛弱期,獨力難支。小宸,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現在,沒人再敢精神控製我了。”


    方宸係上黑色武裝帶,兩柄黑槍,一左一右,槍身鋥亮,而身後還斜挎著一柄黑杆長槍。


    他的黑發被風吹起,掩不住眉目桀驁,意氣淩雲。


    “我,會帶他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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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估摸著,下周該完結了。


    挺好挺好。


    等我完結,會有人給我寫長評嗎?


    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希望能收到長評。沒長評短評也行,沒短評冒泡也行!討論人物也好,討論劇情也好,發瘋賣萌也成,我都來者不拒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 扣壓


    濕冷逼仄的冰牢房滲著寒氣,滿身是傷的溫涼被人丟在裏麵,被十餘個高級哨兵向導看守著。


    他的手腕被高高吊在泛著金屬冷光的鎖鏈中,仿佛稍微動一動,便要斷了;腳踝更是脆弱,白嫩的皮膚上已經磨出了猙獰翻卷的血肉。


    關山太知道溫涼的弱點,甚至於根本不用動用酷刑,隻往他的特製牢房裏灌冷鹽水,就可以把畏寒的人折磨得死去活來。


    盡管傷口可以再生,但痛苦卻不能被消減。這樣的折磨,非常人能忍受。


    他喜歡看強者在他麵前崩潰。


    水位一點點上漲,帶鹽的冷水慢慢地侵蝕著傷口,絲絲拉拉的疼終於把溫涼從昏厥中扯醒。


    “能不能讓我安穩地睡一會兒...老來煩我幹什麽?”


    溫涼慢慢抬頭,側頸有一道殷紅的刀傷,一直延伸至鎖骨,手臂稍微一動,傷口便被擠出一串血滴,沿著敞開的衣領淌入胸口。


    關山站在玻璃外,負手靜觀溫涼的狼狽與不堪,藐視微笑。


    “溫向導,真是不能小覷的人啊。被我傷成這樣,還能逃出來,還能找到總指揮才有權開啟的秘密文件。了不起,不愧是曾經的第一向導。”


    關山的聲音極其嘶啞,比烏鴉難聽。溫涼視線落在橫亙在關山咽喉的刀疤,愉悅地彎起眼睛。


    “完美的刀法,連留下的刀傷都這麽漂亮,不愧是我的哨兵,有審美。不過,就是不夠心狠。要我說,該切得再深一點,直接割掉腦袋。沒了你這張臉,就更好看了。”


    關山的笑容隱在唇角。


    他動了動手指頭,守在牢房外的哨兵立刻會意。他扭開了閥門,鹽水汩汩湧入;伴著強烈的磁場震蕩,精神肉體雙重折磨。


    溫涼歎一聲麻煩。


    這樣的酷刑,他經曆了許多次。


    他實在是不耐煩疼醒又疼暈,實在是太麻煩了。


    他想喊出旺財來,讓他幹脆用鷹腦袋撞死自己,省得暈暈醒醒的煩惱。可精神圖景裏的那隻黑鷹已經奄奄一息,根本爬不出他高聳林立的精神壁壘。


    冰冷刺骨的水一點點漫上溫涼的腰際。


    他的襯衣鬆鬆垮垮地掛在肩上,薄薄一層衣料半敞半開,他的兩側蝴蝶骨已經被鋼筋貫穿,鮮血一滴滴地落在雪白的襯衣上,宛若掛了條血色紅綢。


    為了困住恐怖的s級向導,對方可以說是不擇手段。


    冷水慢慢沒過胸膛,溫涼軟薄的唇已經浮了一層青紫。


    他怕熱,更不耐寒。


    前幾日陪方宸進精神模擬器已經傷過一次,骨骼裏麵泛著冷意,像是針紮的一樣;如今這樣的刑罰,隻會是雪上加霜。


    “嗯...嘶...”


    一陣急疼,溫涼猛地攥緊雙拳,素白冷皙的皮膚瞬間浮了一層冷汗,從額角滴滴答答地墜在冰水裏。


    他纖細的手腕極用力地向下彎折,緊繃出淩厲的骨線。他的襯衣被水盡數抵按在腰際,隱約勾出易折的腰來,而因為疼痛的肆虐,整個人隱隱發顫,如同白瓷碎裂,冷玉滴血。


    “疼嗎?你以前可不會喊疼。”


    關山負手站在牢房外,看著麵無血色的溫涼,頗有些憐惜地歎了聲。


    “你對我的過去這麽念念不忘,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溫涼皺眉,表情驚奇,仿佛被關山鍾情一事比酷刑還要恐怖。


    關山被噎了一下,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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