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涼:“你也進來了啊,狐狸。”方宸:“你出去,這是我的被子。”溫涼:“你是我的哨兵,你的就是我的。”方宸:“滾。”溫涼:“我有個問題。”方宸:“說。”溫涼:“如果你抱著我,我裹著被子,我們就這樣從窗戶裏跳下去逃走,生還概率有幾成?”方宸:“這是五樓。我不會飛。”溫涼:“那行吧。”於是溫涼摟住方宸的腰,順便把被子的四腳抓牢,兩人像是被蒙在了皮麵大鼓裏,一個誓死不出去打針、另一個絕對不出去寫檢討。楚肖雲:“……”龔霽:“……”蕭易:“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人樂得打鳴,被另外兩人皺著眉頭的表情噎了迴去。他清了清喉嚨,在外麵大喇叭似的播報:“方宸,你放心,龔霽不是來找你寫檢討的,他隻是想跟你聊天!老溫,楚長官說了,他不給你打針了,隨你去死!”被子驀地被揭開。方宸靠在床頭整理衣領,姿態清正,帥氣難掩;溫涼慵懶地靠在他肩頭,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嗬欠,兩人表情淡定,仿佛剛才那個慫到縮在被子裏裝鵪鶉的人不是他們。蕭易湊過去‘嘖嘖’兩聲:“我這跟著楚長官下來巡診,第一站就又遇見你們倆了。這是什麽,緣分啊!”倆人隨便地點了點頭,有點敷衍。蕭易起了瑟的心,湊得更近,齜著白牙嘲笑方宸:“我還真以為這世界上沒你害怕的東西呢,結果啊~”“結果什麽?”方宸抬眼,表情鎮定自若,“我剛睡醒,你們什麽時候來的?”蕭易:“?”敢情兩位剛剛是在夢遊?溫涼樂嗬嗬地附和:“對哦,這屋子裏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多人?”方宸:“不知道。”溫涼揮揮手:“睡覺了睡覺了,都散了啊。”他撈著方宸的腰,剛要跟他的小哨兵同床共枕、共赴周公,就被輕輕一腳踹出了被子。溫涼:“???”方宸眼皮都沒抬:“滾去打針。”溫涼:“……”見溫涼頭頂掛了兩片垂頭喪氣的烏雲,方宸的手從枕頭下掏了掏,拿出一把帶著溫度的匕首,輕輕擱在了他的掌心。溫涼:“幹嘛?”方宸:“借你的。”溫涼:“啊?我沒借啊。再說,我要你的匕首幹什麽?”方宸:“...少廢話。打完針以後,快點連人帶匕首還迴來。”溫涼長長地‘哦’了一聲。他笑得得意,漂亮的眼尾彎得飛揚,握著匕首,背著人群,用一雙薄唇隱秘而鄭重地吻了吻刀鞘。他的睫毛低垂,神情繾綣,如同一樹溫和展顏的桃花。“方宸,看到我了,就放心睡吧。”方宸眉眼半闔,狀似不在意,可掌下的床單已經被他悄悄抓出了褶皺,才勉強壓下了心如鼓擂。溫涼來,隻是為了那個承諾。一個玩笑一樣的、第一眼蘇醒看到他的承諾。楚肖雲怒氣衝衝地進來拎人,溫涼難得配合地隨他出去,蕭易趕緊扶著,怕溫向導直接倒在半路上。病房裏重歸安靜,床頭傳來金屬劃過地麵的清脆聲,方宸抬眼,看見龔霽拉了一張椅子,正坐在哨兵生命體征檢測儀前仔細地檢查著數據。那人的眼下有烏青,手上有結了痂的傷口,袖口上蹭著灰和血,像是已經很久沒休息過了。方宸掀了被子,靠著床頭,喊了他一聲。“龔霽,你歇一會兒。”“歇不住。你們這樣...我歇不住。”龔霽的眼睛沒離開過檢測儀,一邊凝神看電子記錄,一邊在本子上計算著什麽,眉間的結從始至終沒有展開過。“夏旦醒了嗎?柴少爺呢?”“柴紹軒已經醒了,不過他的狀態...”龔霽欲言又止,又提起夏旦,表情更加低落,“夏旦還沒有蘇醒。”方宸能體會龔霽的擔憂,於是要掀了被子起身去看看他們,被龔霽按了迴去。“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討論。”“什麽?”方宸問。龔霽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道。“‘恆星計劃’。”第一百七十七章 上癮幽長晦暗的走廊裏,方宸一個人慢慢地走著。跟龔霽聊完後,他陷入了漫長的沉思。所以。所謂的‘恆星計劃’,就是指向導的合成實驗?而向導本質上就是能通過自毀而引爆能量的大型核武器?至於哨兵,其實就是使向導順利自毀的均衡器和遙控器?柴萬堰走私鐵磁體,是為了使哨兵進化,擁有更強的兵力;而按照龔霽所說,進化部的種種一切,也並非隻是為了研究進化數據;‘恆星計劃’,更是一場可笑的大型人體核武器合成實驗。還有大義凜然的葉既明。那個人,怕是要走父親的老路,秉承他的‘遺誌’,製造更多的高級向導,用以爭權奪利。‘恆星計劃’,是一團會碎的五彩泡沫,‘人類的未來’是言之鑿鑿的幌子,白塔的一切努力,隻是一場籌集全部人類期待的巨大騙局。是一場莊家拉虔誠的無辜者入局,引誘他們賠上身家性命,傾全大陸之力堆出的巨大賭局。其實,手握重量級財富的少數人根本不在乎人類到底走向何方。沒有人願意為了虛無縹緲的百年大計而傾注手中現有的籌碼。方宸緩緩吐了口氣,笑容苦澀。他越獄,本是為了查清父兄的死亡真相,想要找迴自己失落的記憶。他拚了命走到現在,手裏終於握住了真相的一角。可這血淋淋的事實,讓人無比心寒。他孺慕尊敬的父親,其實是利欲熏心的科學家,在權力鬥爭裏丟了性命;他深愛的溫涼和大哥,實則是父親最得意的作品。牽連入局的三人,兩人死,一人忘卻前塵、生不如死竟無一人可全身而退。他曾無數次想要查清父親和哥哥的死亡真相。可現在,他忽然不想繼續查下去了。方宸慢慢地垂了眼簾,走廊裏,他的腳步聲越發沉重,迴蕩著痛苦的拖遝聲。他深涉局中,聽到看到的全是半真半假;遇見的人和事錯綜複雜,各自有著私心和立場。他不知道該相信誰。或者說,他已經沒有辦法再相信誰了。甚至,他對自己的身世也已經失去了興趣。最多,也不過是一個被父親遺棄的孩子,一個失敗的試驗品罷了。方宸眼瞳一片冷暗,彼時的意氣風發已經消融在這可悲可笑的事實裏。他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走廊盡頭的一間老舊觀察室。麵前的門虛掩,露出一道縫,隱有光從中透出。他安靜地抬起頭,光在他臉上烙下一道明亮的帶狀印記,映得瞳孔又深又亮,而瞳仁深處,正倒映著病房裏的兩人其中一人手腳被牢牢捆住,另一人站在病床旁冷著臉調試儀器。“唿...唿...唔!!咳...”病床搖晃,病人劇烈掙紮,喉嚨間溢出幾聲極力壓抑的嗚咽,鎖在床頭的手鏈腳鏈錚錚作響,垂肩的長發被汗水打濕,無力地黏在側臉和頸邊。兩隻細瘦手腕與金屬手鎖劇烈摩擦,邊緣已經紅得發紫,細嫩的皮肉又破了一圈。“核心波動得太厲害了。”楚肖雲憤憤地說,“你們s級向導就這點不好,動不動就炸。”“我們...”溫涼疲憊抬眼,蒼白地彎了一個散漫的笑,“怎麽,葉既明也經常這樣?”“病人隱私,少打聽。”“哦,這麽有醫德啊,沒看出來。”“你也有不少秘密在我這裏,怎麽,希望我是個漏嘴的葫蘆,見一個說一個?”“有嗎?”“嗬,比如那些排隊等著跟你配對搭檔的哨兵們?多得都能排成一個連隊了。”“這個嘛。”汗又淌下一股,晶瑩流暢地滑落鎖骨,溫涼懶散地歪了頭,用紅著的眼尾去勾楚肖雲的注意力。楚肖雲沒好氣地彎下腰,替他擦了汗。耳邊,溫涼喑啞含笑的聲音響起。“我說,這些事你可得替我保密。”“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