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宸與龔霽如同緊緊相依的兩座孤島,頑強地屹立著,迎接著大潮劇烈兇狠的衝刷。方宸的精神體凝聚成形,野狼在磁海中撕咬奔騰;龔霽凝成清鶴,低空盤旋,俯瞰全局,為方宸指明方向。在方宸精準而猛烈的衝擊下,那一個個由電子、核心組成的小世界開始離散,被核心束縛住的電子開始逃逸,一顆、一顆地自中心崩落,劃過黑暗穹頂,如同一場四散飛濺的流星雨。方宸咬牙,將所剩不多的精神力盡數釋放,拚命扯著所有的電子,像是從土裏拽出一株百年老樹根。終於!核心裸露,光芒灼眼,如同一顆顆裸露的小型太陽,搖搖欲墜地掛在那殘破的立方體骨骼頂點之上。龔霽找準時機,孤身猛衝,深入核心中心,忍著精神被灼傷的風險,將兩三塊核心死死地抱在懷裏。‘唿...唿...夠嗎?我還可以...再取幾塊...’龔霽劇烈急促地喘息著,艱難地發。他擠盡了所有能量,精神觸手遲緩而艱難地向外擴散蔓延,試圖取得更多核心碎片。可直接暴露在核心的能量潮下,龔霽的精神壁壘根本不足以抵抗這樣的衝擊。勢如雷霆的磁場力轟然炸開了龔霽的精神壁壘,在他的精神圖景裏肆意破壞,本是周全完整的牆體簌簌而晃,有完全坍塌的風險。哨兵向導的精神世界一旦坍塌,便幾乎不可能再重建,下場隻有成為一個廢人。可龔霽此刻卻也顧不得那麽多了。他丟掉了平素的自持與理智,幾乎是趴著向前騰挪,顫抖的精神觸手將一塊又一塊的核心收入懷中,死死護住。這樣的動作,與夏旦瀕死時的別無二致,原來是師徒一脈相承的舍己為人。他們苦苦掙紮許久,幾乎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好像最後連意識都模糊。終於,一股極溫和的精神潮湧漫過這方天地。刹那間,穹廬四野的黑暗慢慢染上光亮,耀目的光芒將方宸與龔霽慢慢裹住,他們懷中的核心與電子不受控製地脫手,仿佛被一根纖細而柔韌的細線牽引著,朝著某個虛無之處高飛衝天。方宸和龔霽耗盡了精神力,虛脫地飄在這方世界中,幾乎無法掙脫。便在此刻,仿佛有隻手抓住了他們的肩背,不許他們隨波逐流,自我放棄。方宸耳畔吹過涼風,意識朦朧間,他仿佛在曆經一場急速的下墜,眼前那分崩離析的小世界離他越來越遠,他費力地伸手,想要確定自己是否完成了任務,那隻手卻被一人輕輕握住。霎時,眼前驀地蒙上一層細細的光亮,像是礦場裏那些微弱破舊的燈光。他迴來了。被抽出的精神仿佛重新墜迴了身體裏,方宸猛地坐起,眼前的黑霧遲遲不散,急速的心跳聲重重敲在耳畔,讓他暈眩而惡心。“...溫涼。”方宸的聲音啞得聽不出原本的清澈。“在呢。”身後的懷抱溫暖柔軟。方宸放下心來,皺眉咳了兩聲,啞聲問。“夏旦...”“還處在危險期,要靠她自己熬過去。不過,應該沒什麽大問題。”溫涼說。“我去看看。”方宸掙紮著要站起,耳畔一聲輕歎,落了一個淡淡的‘好’字。那雙柔軟的手捉著方宸的手腕,一點點向前,直至落在了一個溫熱的側臉處。稍微調整了角度,有極淺的唿吸拂過指節。方宸心頭陡然一寬。他盤腿坐在地上,撐著頭,慢慢地笑了出來。“贏了。”即使渾身骨頭裂了一般的疼,即使聲音又啞又虛弱,可其中的意氣與銳氣卻難以掩埋。耳畔又落了一聲極輕的笑。“嗯,贏了。”近乎是單槍匹馬的對決,他們以一個不可能的概率翻了盤,大抵,溪統礦看守們、或是他們的上級也沒有想到,偌大的、看守嚴密的、裝備精良的總塔直轄礦場,被四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給搗毀了。如何善後,如何麵對接下來的風暴,這都不是方宸此刻該想的。大戰後的喜悅與疲憊交織,現在,方宸隻想和他的搭檔一起靜靜地呆著,在沉默中分享著勝利的喜悅。眼前的黑暗將散未散,借著晦暗的光,方宸安靜地碰了碰溫涼的手背,反被後者輕輕握在手心裏。“怎麽了?”“...老溫。”“嗯?改稱唿了?”“嗯。”方宸掩飾地輕咳一聲,“看大家都這麽叫你,還挺親切的。”身旁又響起請冷冷的笑聲,惹得人耳根又癢又紅。方宸喉嚨裏的血腥味湧上,被他皺著眉咽了下去,忽得想起溫涼的傷,他眉峰一豎,本已鬆弛下的肌肉又繃緊。他立刻拽住溫涼的衣袖,將那人拉到自己懷裏,用滿是傷口的手在那人周身遊走,埋頭翻找著可能的傷口;又不敢太用力,怕某個身嬌體弱的老男人喊疼。可是脫力導致的五感鈍化,讓方宸看不清也摸不準。青年哨兵心急如焚,最後幾乎要貼在對方懷裏。“狐狸,你今天真的很主動。”某個染著笑又欠揍的低沉聲音慢慢纏在耳廓,帶著灼熱吐息一點點入侵,“改稱唿,主動牽手,又投懷送抱...”方宸沒空聽他鬼話連篇,隻埋頭尋傷,自上而下,自外而內。忽得,一隻微涼的手捏住了他的下頜。那隻手骨感明顯,指尖略帶血腥味,直衝鼻腔,逼得方宸抬起了頭。“往哪兒摸?故意的?”有清瘦的身影罩了下來,方宸的唇上漫起一層酥熱的癢意,略帶潮濕的吻輾轉不休,時而寸進時而微退,勾連纏綿。虛脫的方宸第一次被親到缺氧。“唿...嗯...滾開,別親了。”“多親一會兒,要不然,又好久親不到了。”老渣男聲音裏透著欲求不滿的委屈。“...委屈個屁。說得好像你每天晚上沒吃飽一樣。”方宸輕哼一聲,卻心軟地緊閉雙眼,張開嘴,與他唇舌糾纏。“困了就睡吧,我在這兒陪你。”某漂亮的渣孔雀邊親邊笑,邊笑邊輕聲哼哼,破碎曲調織成催眠曲,裹著極為清甜的向導素,像一個柔軟的繭,把他的哨兵輕輕罩了進去。傷重虛弱的方宸幾乎要在這張柔軟的溫床上睡過去,可是...“不對。”方宸心頭猛地一凜。溫涼身上的向導素過於濃鬱,瘋狂地向外散逸,像是不受控製一樣。他的電子在躁動,仿佛要脫體而出。而且,他莫名有種心跳紊亂的不適感,卻不是因為自己身上的傷,而是來自於他的向導。他努力睜開眼,依舊無法看清眼前人的麵容;嗅覺也鈍化,鼻腔裏像是塞了一塊海綿,卻依舊有一絲極淡的血腥氣輕巧鑽了進來。耳畔,溫涼的唿吸聲逐漸急促,體溫也在慢慢上升,懷抱變得濕熱。方宸知道溫涼肯定傷得不輕。“溫涼!”“忙著親...沒空說話...”“……”方宸此刻若不是虛脫狀態,非得要把那隻騷孔雀按在床上揍個七八遍。第一百六十九章 核心融合 (中)方宸狠咬一口溫涼的下唇,掙紮著坐起來,按著胸口,低聲吼道:“你哪兒流血了,快點自己包紮,我看不見!”“等會兒的...還沒親夠...”“親什麽親!!”哨兵急而兇,身上的電子雲外溢,如大潮拍岸。對麵的人驀地悶哼一聲,像是在強忍著什麽痛苦,壓著唿吸,時斷時續。方宸更加擔心。他用手掌探路,摸索著抓住了溫涼的雙臂。那人渾身燙得更加厲害,像是一塊燒紅的鐵。方宸的掌心略有潮濕,像是抓了滿手的血。方宸一凜,直接把溫涼按倒在地,右手摸進他的褲兜,因為知道溫某人永遠都會在身上備上紗布...為了包紮他的傷。果然,方宸指腹觸碰到一團硬而粗糙的紗布卷。他立刻取出,揚臂一展,紗布卷飛旋落地,扯出長長的一串。方宸左手去扒溫涼的衣領,‘嘶拉’一聲,衣服如願從當中破裂。他的右手配合著牙齒咬出一小截,就要觸摸到溫涼肩頸鎖骨時,有一隻滾燙的手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耳畔依舊傳來壓抑著的唿吸聲,聲音隱有顫抖。“別碰...癢...”“廢什麽話!”方宸惱怒於溫涼莫名其妙的抗拒和顧左右而言他,幹脆蠻力解決問題。幾個推拉間,溫涼又毫無還手之力地被他按在了地上。就在方宸的手剛要觸碰到溫涼的傷口時,動作忽得一頓。像是心髒深處墜了個石頭一般,‘咚’地一聲,心髒應聲皺成一團,方宸險些痛暈過去。下一刻,他的心髒猛地一泵,渾身血液急速奔流。他不受控製地顫抖,精神圖景內潛藏的電子瘋狂地流轉,像是漏了無底洞的水壩一樣旋轉著流逝。這種感覺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