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旭嫌惡地推開他的手。“你們找我幹什麽?我很忙,他再不來我就要走了。”“當然是好事。”葛時遠微笑著說,“阿旭,我終於替你找到了進化成哨兵的方法。”安旭身體僵在了原地,似是不敢相信,過了很久,才顫抖著問道:“真的?”“真的啊。我從小就不騙你,對不對?”“...說,什麽方法。”葛時遠慢慢地走到床邊。他輕輕撫摸著床上那頂木頭棺材,垂下了頭,從一個拳頭大小的氣孔中抽出了一個焦黑的物體。那半球形的‘焦木’老皮嶙峋,隱有血管在皺起的老皮間一彈一彈地跳躍,血腥氣滾滾而來,卻像是被燒焦一般刺鼻。安旭擰起眉,嫌惡地問:“這什麽?”葛時遠輕聲說:“能讓你進化的好東西。來,握住這個。”“……”“還在猶豫什麽?你找了這麽多年,現在,答案就在這裏。阿旭,你不高興嗎?”葛時遠的話尾隱有顫抖,嘴角在笑,眼睛卻是下撇的,五官各有各的想法,擠在同一張臉上,有種不和諧的森詭。安旭有些懷疑,可最後,少年時殘存的信任蓋過了所有疑惑,便依照著他的話,輕輕握住了那團滿是黑汙血漬又瘦弱硌手的‘焦木’。掌心覆上的一瞬間,心頭劃過一絲詭異的熟悉感。這...似乎是誰的手掌?他還沒能來得及仔細思慮,掌心像是被燙掉了一層皮,刹那間,炙熱如岩漿滾過。他痛得脖頸青筋暴起,‘咚’地一聲雙膝跪在了床前,全身肌肉痙攣,汗如雨下。“葛時遠...你騙我...”“我沒有騙你。”“這到底...是...什麽!!”“就是你帶迴來的高能量密度鐵磁體啊。”安旭強忍住痛苦,勉強說道:“我試過...沒用...”“我知道,阿旭,我知道。”葛時遠同情地看著方旭瘦下去的肩骨,仿佛在透過他,看向自己,“那是因為,裏麵的能量太狂暴,我們未進化人類是不可能直接吸收的。所以,需要一點特殊方法。”“什...麽...”“阿旭,你還記得小時候,我給你讀過的自然科學課本嗎?”“……”“我知道你記得。”葛時遠因為激動而渾身抖了起來,連牙齒都在瑟瑟打戰,“鹽水太濃,我們喝了會死;但是加水稀釋,就可以喝了。”“什麽...意思...”“就是說,我們囚禁一個哨兵,讓他吸收裏麵的能量,然後,心甘情願地把其中的電子給你,這樣就可以了。”“怎麽可能...”“是啊,這怎麽可能呢。”葛時遠輕聲道,“哨兵比我們強大多了,何況,我們也不知道取出他們電子的方法。”“那...”“你放心,我有辦法。”“你為什麽...自己不...進化,要讓給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葛時遠看向那隻焦黑的物塊,紅著眼睛笑,“你要相信我們,我和雁山,都是你的好朋友。”“...唿,唿...”“進化吧,阿旭。安爺爺一定會替你驕傲的。”安旭眼底的動搖和迷茫一瞬間被期冀取代。他狠狠地握住那塊‘焦木’,脆弱的骨骼被一瞬間捏斷,斷指處流不出一滴血,仿佛屬於人類的一切已經被高密度鐵磁體焚燒殆盡。木棺材裏發出‘咚’地一聲悶響,仿佛有誰踹了一腳棺材板,恨不得從其中爬出來。“阿旭,把電子和能量都吸出來。”葛時遠慢慢地抓住安旭的肩,輕聲指導著。那人滿臉暴汗,眼神卻是壓抑不住的渴望;既單純、又貪婪,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安旭完全尊從葛時遠的蠱惑,拚命地從那塊碎了的焦木中奪走能量,疼得咬碎了牙,喉嚨間發出難耐的嗚咽聲:“爺爺...我會...變強...”葛時遠捂著臉,與他跌坐在一處,身體因為極度的激動和痛苦不受控製地顫抖著。“...阿旭,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以前,有一種兇猛的動物,叫做老虎。老虎吃下的人,化成了鬼魂,沒有逃離地獄,反而幫著老虎一起作惡。白骨成魂,為虎作倀,所以...叫做倀鬼。”“……”“倀鬼不肯為善,因為世間沒有公正能填補他們心裏的窟窿。所以,倀鬼們成為了惡魔的信徒。”安旭不知道葛時遠在說什麽。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因為葛時遠慢慢地打開了那座木棺材。安旭一直小心翼翼地想要接近的老人,就躺在其中。老人仿佛一夜衰老了十歲,臉上褶皺叢生,眼窩發黑深陷,仿佛被抽走生機的幹屍。而那塊‘焦木’,便是老人不成形狀的右手。安旭眼珠瞪得凸起,喉嚨間發出痛苦地‘嗬嗬’聲,總是冷僵著的臉失去了淡定,眉頭暴裂,青筋狂突。他想甩開那隻手,可葛時遠卻猛地從身後撲向安旭,將他囚在了床側。“為什麽!!葛時遠!!”安旭崩潰地撿起石塊,朝著葛時遠肩上、顱頂重擊,可即使如此,葛時遠也沒有鬆手。葛時遠額頭上的血蜿蜒流下,進入眼珠,浸得滿目血紅。他就那樣,安靜地、顫抖地笑了笑。“因為,我是倀鬼。”第一百五十四章 倀鬼(下)夜幕邊緣染上絲絲縷縷的橘黃,陽光破雲而出,將礦上矗立著的大型鋼鐵吊臂映得輝煌明澄。一如往常的機械運作,永不停歇的人力開鑿,單調而重複的刺耳噪聲拉開了枯燥的新一天。兩輛大型運貨越野車借著夜色最後一絲掩護,自禁區慢慢駛向正門。守門的士兵雙腳搭著窗台,聽見發動機的轟鳴,隻是懶懶地抬了一隻眼。一隻帶著軍用手套的細長手臂伸了出去,二指夾著一張文書,右下角蓋著‘趙’字印戳。“這個月要得挺多啊。”“……”“嗬,算了。”士兵咂咂嘴,正要按下大門的按鈕,視線卻在那細長的手腕上停了片刻。他狐疑地視線上移,對上了壓得格外低的軍帽,還有那有些陌生的輪廓。他警惕地站起,正要大喊,那隻手卻驀地伸了出去,五指如鐵,徑直掐住那人的脖子,隻消三秒,守衛已經失去了意識,軟綿綿地倒在了儀表盤上。“...白臉狐狸把守衛掐暈了,咱們怎麽出去?”柴紹軒坐在後麵的那輛車的副駕駛,無奈地歎氣。身旁的人卻笑了一聲。“這個嘛。”“嗯?”柴二哈轉頭看向身旁的司機。溫涼軍帽斜帶,衣領半敞,一手環著方向盤,另一手手肘微曲,閑閑地撐著下頜看熱鬧,嘴角還掛了興味盎然的笑,仿佛正在欣賞方宸那隻力道緊繃的小臂。“啥?老溫,你能不能別跟白臉狐狸一樣神神叨叨的?沒人開門我們怎麽...”單純的柴少爺還沒有抱怨完,麵前的軍用越野車輪胎忽得劇烈旋轉,抓地聲極為刺耳。柴紹軒本能地一激靈,咽了咽唾沫。一秒後,厚重的大門被那輛車直接衝撞開,而那輛飄逸的越野車早已揚塵而去。柴紹軒:“……”這種開門方式,他好像已經絲毫不感到意外了呢。“對吧。”溫涼早知如此,慢吞吞地踩下了油門。車輛慢慢啟動,與前車的狂暴熱血截然不同。溫涼哼著曲兒開車,仿佛春遊踏青,卻準確地追上了方宸的腳步。柴紹軒再次慶幸自己明智地選擇了老溫的車,否則,早就被白臉狐狸開吐了。他打開車窗,使勁向後看著那座黑壓壓的礦場,表情一點點垂了下來。“擔心啊?”溫涼看他一眼,問。“嗯。你說,雁子他們為什麽不讓我們插手幫忙?”“我們畢竟是外來者,他們隻是感激,還不是信任。這種生死存亡的大事,他們自己來才放心。”“哦。”柴紹軒有些沮喪地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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