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氣勢過於驚人,簡直就像真空泵機,無所顧忌地收容著流浪的殘留能量與意識。方宸絕對不想在羅宇源麵前暴露戒指的秘密,於是他拚盡了全身的力氣,壓住了溫涼輕輕鬆鬆的能量吸取。兩人臉上都不動聲色,可實則鏈接二人精神的橋梁已經波動如地震。‘你迴來了。’溫涼眼底血影如同翩躚的雁翅,波瀾跌宕,他的瞳孔失了焦距,仿佛透過方宸,在看向遙遠過去的某個影子。他的手心冰涼微濕,皮膚細嫩光滑,卻如同一株攀咬進血肉的帶刺藤蔓,不動聲色地緩緩收緊。‘別怕。這次,我會保護你的。’他的意識很溫柔,拂過方宸緊繃警惕的精神壁壘,柔情地撫慰著,像是在踐行著什麽秘而不宣的誓言。站在不遠處的丁一似乎笑了一下。神情鬆弛,像是觀賞一場預謀已久的開幕盛典。第二十六章 我是誰羅宇源見溫涼狀態不好,當機立斷,雙手分別抓住溫涼方宸的右手手腕,硬生生地將他們的手腕綁在掌托之上。兩道冰涼的鎖扣將兩人的右手手腕死死禁錮住,無法輕易掙脫。羅宇源唇邊揚起一絲陰鷙的笑,右手食指按在那黑色按鈕之上,吹了個口哨,嘴唇微張,輕快地嚼過兩個詞:“去死。”‘哢’地一聲。按鈕被清脆地按下。儀器嗡嗡作響,兩道被喚起的高電壓出現在兩人的手掌兩側。方宸精神圖景中的電子在不受控製地朝著掌心撞擊,在高電位的巨大吸引力之下,那暴虐的電子正朝著陽極發射源奔去。溫涼說過,他會壓抑住他的能力,所以,儀器釋放的大部分能量都會向自己傾斜。方宸知道,儀器不會說謊。如果一定想要撒謊,必須讓謊言成真才行。這是他必須要承受的代價。方宸安靜地攥緊了手掌,閉著眼忍受血肉崩裂的劇痛,毫不抵抗。可出人意料地,那暴虐的電子隻奔走了幾秒,便漸漸平息,仿佛褪去的潮水,熨帖地貼在細碎綿密的沙灘上,冰涼的很舒服。與此同時,儀器又響起檢測結束的電子音,悠長地一聲‘滴’,顯示屏上展示了最終的匹配值。羅宇源踹開礙事的凳子,半邊身子坐上了長桌,手中的留檔平板照相功能已經開啟,就在他興奮地記錄下匹配值時,他透過平板的攝像頭,忽得呆在了原地。00兩個零孤零零地躺在設備中央,仿佛兩個笑臉,嘲諷著他這一天的無用功。“不可能!你們倆又不是木頭和石頭,怎麽可能匹配度為零?!”羅宇源第一反應就是儀器故障,但在丁一的麵前,他不敢太過放肆,隻咬牙,低聲下氣地問道,“請問丁工,這儀器沒問題嗎?”丁一雖然是個沒有軍銜的工程師,但他是設計與進化部長的人,打狗要看主人。雖然那個部長也是個被架空的病秧子,可畢竟頭銜過高,而身處知識崇拜的時代,他不得不向著知識低頭。“沒有問題。如果羅中尉不相信,可以再隨便找人來試一試,我沒什麽意見,想必部長也沒有。”丁一沒什麽多餘的表情,一雙漆黑的眼睛卻像是潛伏暗夜的惡犬,伺機撲咬任何他看不順眼的人,“哦對了,羅中尉可能不清楚,過去幾年,任何想要與溫少尉精神鏈接的人都失敗了。今天的結果,我並不驚異,也請羅中尉相信技術,相信實驗結果。”羅宇源雙拳重重捶著桌麵,唿吸粗重,右手的電流劈啪作響,像是一支暴走的爆竹。可他不甘心就這麽放走方宸。他重又按下按鈕,儀器又‘嗡’地一聲啟動,過了不到半分鍾,還是同樣的結果。羅宇源反複地重啟暫停重啟暫停,方宸卻再也感受不到最開始那令人心悸的吸引力。他看向溫涼,卻眼尖地發現了那人額角隱秘藏著的冷汗。那人的狀態說不上好,身體微晃,唿吸急促,纖薄漂亮的眼睛閉著,眼尾染了紅,睫毛輕顫,眉頭緊鎖,像是在壓抑著什麽噴湧而出的龐然大物,疲憊到沒有力氣說話。羅宇源還在反複檢測,可溫涼明顯快要承受不住了,唿吸越來越急促,左手握著半敞開的軍裝襯衫,輕扯領口,露出浸了冷汗的鎖骨,瑩白得像是要透光。“你要是堅持不住,放棄也可以。”方宸低聲喊他。“...說什麽呢。”溫涼慢慢張開眼,眼底竟飄著如彤雲的血影,那雙豔麗的桃花眼懶散地彎了彎,被冷汗侵蝕的睫羽微斂,藏住了半絲笑,“這麽多年了,我們什麽時候說過放棄?”那笑容是毫不掩飾的溫柔與寵溺,是方宸從沒有見過的,帶著冷調和慵懶的性感。方宸幾乎可以確定,溫涼不是在對著自己說這番話。“這麽多年?溫涼,現在在你麵前的,是誰?”方宸咬著牙,一字一頓地問他,“我是誰?”溫涼似有不解,薄唇張了一道狹縫,那個久藏心底的名字像是要迫不及待地破繭而出,可那人溫和帶笑的眼卻一瞬動搖,血影破碎如琉璃飛屑,像是那旖旎被他強行壓了下去。方宸絕不會放過打開溫涼記憶的機會。他大力地捏緊溫涼細瘦的手腕,像是要把骨骼捏碎。“張嘴,說話。”溫涼用掌根痛苦地按著額頭,黑長的睫毛低垂,左手抓著桌角,搖搖晃晃地站著,右手的氣旋越發強勢,幾乎變成一道絞人的風鎖。那隻金屬掌托在溫涼手掌下隱有裂毀,而那台老舊的儀器也濺出明黃色的電火花,內部的原件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像是馬上要毀於一旦。而檢測儀的外部金屬已經被烙下了道道風痕,像是兇獸的爪印,儀器的警報聲一聲接一聲,尖銳又急促,像是要穿透人的耳膜。羅宇源趁著溫涼失控,獰笑著望著方宸,又按下了一次開關。“方宸,你完了。”接通電源的一瞬間,像是有一道火灼過方宸的意識,燒得他幾乎要昏厥。溫涼驀地張開了眼,眼底紅得驚人,像是熔煉屍骨的血海,帶著令人膽寒的火,而後盡數熄滅,隻餘一片令人絕望的黑。被那樣的視線注視著,羅宇源竟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窒息感,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死死掐住咽喉。儀器的電流停了。儀表盤的光也黯淡了下來,仿佛一切都被靜默,任何電子元件都失去了效用。方宸的肩上忽得被搭上一隻冰冰涼涼的手,扶穩了他微晃的身體。“很疼的。我倒是沒關係,你傷到他怎麽辦?”溫涼空洞的眼眸微彎,裏麵沒有殺意,沒有隱忍,沒有笑容,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是世界上最純淨的暗。羅宇源沒見過任何人類擁有過這樣的眼神。那裏既空洞又岑寂,簡直像是...殺人機器。沒人懷疑,如果溫涼願意,他可以在彈指間摧毀這台大樓,不費吹灰之力。丁一的臉色也微變,他右手插兜,摸索著遙控器,立刻按停檢測儀。一瞬間,溫涼像是被人抽幹了力氣,身體微晃,眼看就要直挺挺地往前摔。方宸立刻摟住了他的腰,那人沁著薄汗的側臉便順勢倒在了方宸的肩頭。兩人的動作極為自然,像是被什麽迴憶牽扯著重新走到了一起,如同磁鐵的兩端。直到他們肌膚相貼,方宸胸口的戒指這才漸漸平息了它的的能量。方宸胸口隱隱起伏,下頜咬得很緊,心底厭惡又擔憂。因為這些雜駁情感、記憶牽絆,沒有一種是屬於他的。顯然這些都是哥哥留下的遺產。...包括溫涼。“這就暈了?還沒完呢。”儀器被溫涼捏碎,留下了種種凹痕,羅宇源卻毫不動搖,在即將解體的儀器旁,又一次按下了按鈕。可,這一次,他的手腕被人牢牢地抓住。羅宇源想要掙脫,可方宸的力道帶著巧勁兒,讓他整個手腕都酥麻到使不上力。“長官,夠了吧?溫長官都已經暈過去了,你還要繼續?這又是工會哪條規則哪條紀律?不如,您、教、教、我?”方宸笑得滲人。不似平日無害的笑,此刻銳利外放,如同晶瑩剔透又飽含危險的尖削冰錐,帶著極致的殺意。他手裏的力道愈加重,逼得羅宇源放棄那枚開關,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向上彎折,骨骼發出一聲清脆的‘嘎嘣’,像是直接掰斷了一般。“你敢!”羅宇源右手凝了電子,剛要攻擊,右手就被丁一扣在了背後。那人身上強大的正電場讓羅宇源頃刻繳械。“你們!”“根據試驗規範手冊上的規定,低精度檢測儀因為破壞力過大,短時間內不能連續在同一個人身上實驗多次,最低間隔為一天。”丁一依舊麵無表情,“羅中尉,你違反規定了。希望明天部長可以看到你的檢討報告書。”羅宇源氣急敗壞地甩開丁一的鉗製,揉著手腕,用狠戾的目光盯著方宸看,像要把他的胸口戳穿兩個洞一般。他不情不願地拽著軍裝,理了儀容,把散落的金發重新攏好。“方宸,很好。我們來日方長。”第二十七章 好好說話 別咬人丁一攔了羅宇源的路。“這是溫向導測試後的正常反應,都在他的醫療檔案上記載著。記住,不要外傳,泄密的後果,你知道的。”羅宇源又迴頭看了昏迷不醒的溫涼一眼。剛才被死亡凝視的感覺還印在腦海裏久久無法驅散,仿佛那可怖的殘影留在了精神圖景裏,多想一次,就要起一層冷汗。“知道了。”據說,除了溫涼以外,當年那支秘密派遣隊全員意外死亡,總塔為了這個案子審了好多涉案者,可最終也沒有個定論。事情過去那麽久了,好不容易平息下來,他可不願意涉足進這爛攤子裏。還有無數種方法能弄死方宸,倒不必急於一時。他腳步匆匆地走了出去,迎麵正對上他身邊的隨屬副手:“二少爺,羅少校從總塔發來的消息,您...”羅宇源等不及聽副手說完,便飛速地跑向工會頂層的通訊室。總塔轄區磁場通訊正常,唯一的一台根服務器坐落在總塔,而無數根地下光纜以放射狀連接了各個平台,其中就包括了工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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