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柳安要借錢給自己,李承平賤兮兮試探性問道:“要不,先借個一萬兩使使!”


    柳安偏著腦袋假裝沒聽見,無語極了,說正經的呢。


    新選的牙子叫周順,麵相看起來是個敦厚的,領著李承平看了四處宅子,都挺不錯。


    隻是考慮到宅邸有些小,李承平若有所思道:“可還有大點的?”


    頓了頓,柳安有些急了,“小點就小點,以後有錢了再換就是,你甭想那些歪路子啊!”


    屬實是對這個老友不放心,李承平貫是膽大敢幹,柳安就怕他被人忽悠去借貸。


    京城能幹借貸的都不是簡單貨色,單他知曉的就有不少。


    文官還在乎臉麵,那些外戚勳貴或許是被罵多了,反而不在乎。


    尤其是朝廷律法對這方麵的規定太過模糊,皇帝礙於某些原因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些個王公勳貴多少都涉足其中,誰讓這玩意來錢快呢!


    李承平見柳安一臉真誠,覺得是該把自己的底給透透,不然柳安終究是難以放下心來。


    還是在於柳安太過了解李承平,這些年通過藥材這個行當確實沒讓李承平少掙,但還遠遠負擔不起李承平在京城全款買下一處二進以上的宅邸。


    李承平念及這點,看了周順一眼,能幹這行的沒有眼力見是真不行,周順當即憨厚笑道:“小的尿急著實耽擱兩位老爺時間了。”


    李承平咧嘴一笑,“人有三急,常情至理也!”


    隨著周順出去,李承平拉著柳安到這處宅邸中央的亭下壓低聲音道:“放心就是,我有錢。”


    柳安訥訥迴了句,“你有錢我怎麽不知道。”


    掰著柳安的衣擺,李承平不疾不徐道:“哪能讓你知道,又不是我的錢,我爺奶的。”


    柳安想起李固的際遇,由衷感慨道:“還是你不要臉啊!小小年紀有啃老。”


    李承平一臉茫然。


    總算是將愛操心的柳大官人安撫好,李承平其實並沒有扯謊,買房的大頭確實是爺奶他們出。


    不說當初餘氏攢的銀子,單說李承平科考這些年以來給家裏增添的進項委實不少。


    藥材生意家裏一直都在做,最開始是李振義和李振良上山收集些草藥,加上家裏種的菊花等藥材一起賣掉。


    有著陳運這層關係在,藥材收購每次都沒將李家拉下。


    再就是李承平免稅田地的租子,最開始不多,可隨著鄉試得中解元後,李家數千畝的免稅田地在村裏不好劃,最後更是劃了鄰村的地到李承平名下。


    一河村的村民投獻土地收的租子其實都挺低,收到的錢不多。


    但鄰村的那些百姓可跟李家交情不深,自然是別的舉人老爺怎麽收,李承平就怎麽收。


    僅是去年的秋收就給李家增添了數百兩的進項,若是兩稅收齊怕是得有小一千兩。


    每年能依靠土地有近一千兩的進項,富的果然是舉人。


    怪不得百姓人人都覺科舉好,隻要考得好那是真給錢啊!


    這與明朝中後期還不同,就拿海瑞說,他是個大清官。


    李承平原先還想不通,既然朝廷俸祿養不起家,為何不將目光放在朝廷對讀書人的福利上。


    海瑞雖未中進士,但好歹是個舉人,不信沒有鄰裏鄉親投獻土地在他名下。


    首先問題就出在土地上,海瑞是有免稅田地,隻是很少。


    不可忽略的是嘉靖年間早已陷入了土地兼並的高潮,舉人能得到的土地委實少的可憐。


    即便有,也隻是有名無實,百姓多成為了別人的佃戶,自耕農除非萬不得已誰願意受人管,土地是百姓的命根子。


    每多一位舉人所牽扯的利益矛盾就會愈發激化。


    大家都是縉紳,土地早就分完了,憑什麽你海瑞從我們嘴裏搶食吃。


    這就導致大家族愈發的壯大,小門小戶獨木難支,士紳利益能否分潤到你李大人頭上,就要看看你李大人可不可以幫大家出頭。


    這也是王朝中期黨政的源頭之一,天下九州被切割成一個個利益群體,大家都在為自己的利益而爭搶權力。


    所謂的楚黨、浙黨就是這麽形成的。


    文官集團從來不是一個整體,除非來了個不懂事的皇帝,否則大家就是在狗咬狗。


    土地兼並導致無田可分,百姓失去自由導致沒有佃戶所用,這就是海瑞窮苦的原因之一。


    不乏有的官吏憑借手上權力壓榨家裏權勢消退的鄉紳,但李承平考慮到海瑞的品行,這種行為屬實不是他能幹的出來的。


    而且朝廷還總是拖欠俸祿,海瑞太過清廉,拒絕陋習和賄賂。


    完全指著朝廷發一半留一半的俸祿過後,海瑞還能沒餓死其實也算一個奇跡。


    李承平所處的時代相較於嘉靖時期已經可以說不錯,最起碼國朝開國數十載土地兼並並不劇烈,百姓不說人人有田,但勉強能維持下去。


    不再多想,李承平招唿周順去看大點的宅邸。


    還是在宣武門,租賃房屋的官員委實不少。


    不全是因為沒錢,而是有的官員覺得沒必要,還是四個字,“故土難離”。


    並不止因為古代百姓鄉土情結嚴重,還在於古代交通確實不方便。


    從京城到廣州要走上四個月左右,這是按照一個人一天走三十公裏計算,但實際上古人不可能走直線,且會受到各種因素影響,如路況、天氣、身體狀況等。


    水路最快,但算上不可抗因素最低也要一個半月時間。


    可曾聽聞上任路上病死的,這在後世人眼中簡直不可思議,但在古代卻是在稀鬆平常不過的事。


    正因為故鄉太遠,想的長遠的官員早已開始盤算著自己致仕後的事。


    京城再好也不是老家,若後繼無人,難免很難再踏入這裏。


    正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哪怕買得起,還是有不少官吏租賃房屋居住,抱著就是個不久居的心思。


    人丁興旺的大家族自然不會這般想,人家想的就是紮根京城。


    李承平的心態又有些不一樣,買房是刻在華夏人骨子裏麵的。


    他想的是,最好買一套能住一輩子的好宅子,嚴苛些的選擇是他一開始就打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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