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四,春分已過。


    過兩日就是杏榜出爐的時刻,二十六是清明,所以,陝西士子就計劃著提前過。


    不管考的好與不好,總不好將心情使到祖宗身上。


    京城買賣爆竹和紙錢的攤販一時間多了起來,會館不遠處的巷口就有好幾家。


    互相競爭著生意,倒是沒有讓他們這些外地士子買到天價紙錢。


    放爆竹,擺火燭,燒紙錢是李承平他們家的習慣,陝西其實不大這樣,這是李固從鳳陽老家那裏帶來的習俗,這麽些年一直保持。


    聽說淮河一線很多人家都這樣,習俗是需要傳承的,哪怕不認可,跟著照做就是。


    又燒紙又放炮的,動靜很難小。


    朝廷對清明重視至極,在城中設置了許多供百姓燒紙錢的地方,主要在街頭巷口。


    隻能說敬畏神明祖先是華夏人骨子裏就刻下的。


    盡管李承平心裏不以為然,但樣子怎麽都要做一下,說不準就真有祖宗保佑。


    再者人家都這麽搞,別到時候人家得到庇佑,就把自個剩下。


    李承平原先也是打算尋摸個地方,把流程走完了事,可卻事與願違。


    北京城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也就囊括了後世的東西二城,也難怪後世住胡同的覺得五環之外的是郊區。


    古代的房屋與樓房不同,一畝地後世可能裝得下幾十戶,但放在這個時候,搞不好就隻是住著一戶人家。


    雖然利用率上來了,但質量卻不一定如人家這個木製瓦房。


    人家是一屋傳三代,你那屋子卻是人沒走,房已塌。


    說起來隨意,但一時間還真的沒個燒紙的地方。


    “不行,巷口早就被江西會館給包了。”


    劉孖然大概是和人推搡過,頭發散落就幾縷,別說帥了不少。


    劉孖然罵了一句,“混蛋玩意,那幾個小子怕咱們趁他們走了占地方,還專門找人守著。”


    從二樓窗戶往巷口望去,確實是這樣。


    等他們反應過來想著去占地方的時候,人家或許早就已經找人守著。


    李承平無語的攤手,不甘心的問道:“等他們走了咱們再去行不行?”


    劉孖然沒迴話,給了個你自己體會的眼神。


    看來是沒戲。


    李承平很難受,燒個紙破事是真多。


    等人走了再去巷口燒,人家的灰燼肯定堆積在那,地方不大,李承平他們想再擱哪燒,就隻能將那些灰掃到一邊。


    可大乾百姓覺得清明這天沒過去就把紙灰掃走,會影響祖宗收錢,將祖宗的財運掃走,自己得不到保佑。


    這種觀念很大程度影響了幾人祭祖進程,京城數以百萬計的百姓都燒紙,再結合燒紙錢要找好位置,屬實是沒什麽好選擇的地方了。


    柳安提議,“要不咱們去城外燒。”


    他怎樣都行,自家院子就能燒,主要是為李承平他們出主意。


    出城倒是可以,地方大隨便找個地方就成。


    隻是黃昏時分城門就會落鎖,進不了城就隻能宿在城外。


    燒紙錢基本都是在晚上進行,還要在一旁守著,反正這個破規矩是祖上傳下來的,李承平也是頭疼的很。


    劉孖然無所謂,“也不是不行。”


    好像是想到什麽,劉孖然猛地從椅上彈起。


    “咱們趕緊走吧!正好可以領略一下京城周邊風光,等天一黑就燒紙,然後找地休息,完全不耽誤後麵迴來等著放榜。”


    他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幹的。


    說完就收拾起東西來,還怕李承平不同意,他將幾人的物件全給收攏好,裝籃帶著。


    吃過午飯,幾人就動身往城外而去。


    馬車上裝滿了紙錢、炮竹和火燭,抱著兩捆黃紙,劉孖然倚靠著車廂,擠得慌。


    駕車的是柳安,誰讓其餘幾人不認識路。


    握著韁繩看著路,卻不礙著柳安吐槽,“為啥你們燒紙讓我做馬夫。”


    李承平毫不厭倦的打量著街上風景,循著聲音轉過頭來朝前望去。


    車速不快,但風仍吹的柳安睜不開眼,發梢隨風飄揚。


    城內不僅限速,還對乘車、坐轎、騎牛或馬都有要求,身份不夠是不能在城內乘坐代步工具的。


    若非馬車上掛的是禮部的印記腰牌,怕是他們今日隻能走路出城。


    李承平微笑道:“辛苦一下,等迴來給你買糖人吃。”


    柳安斜眼道:“誰稀罕你的糖人,我又不是小孩子。”


    劉孖然瞪著眼,正想打趣人,卻被柳安隨後的話給噎了迴去。


    柳安將手伸進車廂,晃了晃,“我要兩個,小狗樣子的。”


    劉孖然白了一眼,“受不了你倆了,要不我下去。”


    正抱著東西騰不出手來,李承平趁機捏了捏劉孖然的肚子。


    嘴角微翹,笑道:“你確實該好好跑跑步,別人遠涉千裏都瘦了一圈,就你小子還胖了。”


    “少吃點吧!”


    劉孖然黑著臉,“要你管,又沒吃你家糧食。”


    李承平和柳安嘿嘿一笑,不再逗他。


    出城的路並不好走,隻要沒下雨,京城到處都是人山人海的。


    趕上放榜前這段空閑時間,逛街賞玩的士子,無疑為本就爆滿的城市,增添了一分擁擠。


    幾人出城到晚上燒紙還有好幾個時辰,看似很多,實際上卻少的可憐。


    李承平花費兩分半在腦中簡單一下,當即做出了接下來的賞玩章程。


    李承平問著,“京城附近可有什麽小寺廟或道觀。”


    柳安不解道:“去那裏作甚?京城外邊好玩的去處不知多少。”


    確實,京城容百姓踏青的地方不少。


    高梁橋就是一處,因高梁河而得名。


    《水經注》中寫道:“漯水又東南,高粱水注焉。水出薊城西北平地,泉流東注。”


    李承平起初聽到高梁河,最先想到的倒不是《水經注》,而是宋遼的“高梁河之戰”,高梁河車神的名頭可謂是響當當。


    駕驢車奔襲百裏,神人也。


    風景不好,但現下的京城環境的真的差。


    每到春季,京城外的環境就奇差無比,因為風沙很大。


    不單單隻有西安水土流失嚴重,京城外的群山也是光禿禿。


    植被稀少,一片黃朦朦的景象。


    可到了清明前後,天氣就有了很大好轉,樹木自然不可能平地而起,風沙消弭卻是實打實的。


    天氣好,京城裏上到達官貴人、下至黎民百姓,都在閑暇時踏青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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