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飛機落地的那一刹那,大勺和大黃真想高聲歡唿,這種落地的感覺真好,但是由於之前常淩風的提醒,他們隻能把話憋在喉嚨裏。


    大黃緊緊地握著機載機槍的握把,子彈已經上膛,隨時都可以射擊。大勺試著打開艙門,但是這飛機上的艙門他從來沒有擺弄過,無論如何也打不開,急的滿頭大汗。


    最後,還是常淩風從前麵駕駛艙走過來拉開扳手的,艙門打開的那一刹那,夜風卷著一股荒草的味道灌了進來,空氣似乎都要凝結一般,冷得人直哆嗦。尤其是三人剛剛在迫降中猶如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周身上下早就被汗水濡濕了,此刻被冷風一吹,冷氣都鑽到了骨髓裏。


    頃刻間,三人的臉色由一開始的漲紅變為烏青,嘴唇也開始發紫。


    常淩風道:“先出去再說,注意警戒!”


    三人貓著腰出了機艙,向四周一看,此處荒無人煙,兩道由燃燒著的荒草堆起來的跑道已經被他們遠遠地甩在了身後,依稀能夠看到火光前有人影晃動,正是朝著飛機停靠的方向奔來的。


    因為距離隔得比較遠,所以看不清對方是敵是友。常淩風果斷地下令轉移,三人從飛機的機頭方向,沿著荒野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枯黃的野草秸稈踩在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要想一點動靜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現在隻能是在對方到達飛機之前抓緊時間轉移。


    常淩風驀然迴頭,看了一眼靜靜地臥在荒野之中的轟炸機,此刻這個龐然大物就像是一頭巨大的怪獸一般,不能將其開到七星鎮作為教練機,不能不說這是一種遺憾。他又看了一眼距離越來越近的“追兵”,老實說,若不是這些不明身份的“追兵”采用荒草點火引導降落的話,常淩風他們的迫降將會更加的兇險萬分。


    正在三人往荒草叢中鑽的時候,前方傳來一聲低喝:“不許動!”


    常淩風等人驀地一愣,竟然是個女人的聲音,大黃舉起手中的王八盒子就指向了聲音的方向。


    “都放下槍,不然打死你們!”


    常淩風他們聽到雖然是個女人的聲音,但是聲音中透出了不容置疑的口氣。


    很快,一個穿著羊皮襖的人出現在了三人的麵前,若不是冷風將那人的頭發吹得飄散開來,還真認不出這是個女人。


    竟然不是鬼子兵!常淩風他們三個人的內心都發出這樣的感歎,看這樣的架勢,估計就是土匪了。


    下一刻,又從草叢中鑽出了十幾個人,都端著長槍,將常淩風三人團團圍住。常淩風見這些人服裝各異,手裏的家夥也是長短不齊,而且大部分都是鳥槍,可以說,這支隊伍的武器裝備比較差。


    拿著駁殼槍的女人,正是王翠萍,她手腕一晃,早就有民兵過來下常淩風三人的槍。


    大黃和大勺還想掙紮,結果被兩個民兵用槍托狠狠地打在了後背上,民兵們是真的把他們當成了鬼子,下手都不留情的。


    王翠萍緩緩走上前,上下打量著常淩風他們三個,說道:“說,你們是幹什麽的?”


    大黃見對方雖然人多,但是一看就是不入流的土匪,笑著說道:“大姐,別誤會,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王翠萍柳眉倒豎:“誰跟你是自己人,誰是你的大姐,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


    常淩風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果然什麽時代的女人都不願意被人認為年紀大。


    王翠萍見常淩風他們三人用的都是日本軍官的製式武器,已然將他們當成了日本人,但是對大黃突然開口說漢語有些納悶,不過很快他就賦予了大黃新的身份,這是個漢奸。


    此刻,見常淩風的嘴角露出了笑意,心中惱怒不已,剛想訓斥幾句,就聽常淩風說道:“這位……我勸你最好還是讓你的人把那些點燃的荒草堆撲滅,否則一會兒引來的恐怕就不是我們這一架飛機了……”


    “你……”王翠萍頓時氣結,但是她並沒有因此而喪失了冷靜,而是扭頭看了看那幾十堆燃得正旺的草堆。


    此時,副隊長大老劉剛好帶著警戒的隊員們氣喘籲籲地過來,王翠萍對他說道:“大老劉,你再辛苦一下,帶著大家夥把火滅了。”


    “啥?”大老劉一腦門子的汗,這才剛剛趕過來就被一杆子給支走了,他脾氣火爆的很,當即說道:“四周都是荒地,這點火著就著唄,犯的著還讓兄弟們再去滅火嗎?”


    “讓你去你就去,磨蹭個什麽?”王翠萍拉下臉。


    常淩風道:“不趕緊把火滅了,一會兒鬼子的飛機就追過來了。”


    大老劉對常淩風怒目而視:“鬼子?你不是鬼子?”


    大黃接話道:“你才是鬼子呢?”


    王翠萍不耐煩地對大老劉道:“趕緊去滅火,這裏有我呢,來人,將這三個人綁起來。”


    立即過來六個民兵將常淩風他們三個五花大綁綁起來,常淩風用眼神示意大勺和大黃不要反抗,一切靜觀其變。


    大老劉走了之後,王翠萍將盒子炮插在了腰間,雙手叉腰對常淩風道:“你們說自己不是鬼子,那你們是什麽人?”


    大黃總是心急,說道:“當然是中國人了,你們是土匪?”


    “我呸,你才是土匪呢。”王翠萍啐了一口,“實話告訴你們,我們是這太仆寺的民兵,專門打鬼子的,今天你們三個落到我們的手裏該著倒黴,嘿嘿……”


    “那咱們就是一家人了。”聽到王翠萍說是民兵,常淩風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地了,原以為這夥人是土匪,雖然能脫身,但是要費上一番的工夫,沒想到是自己人。


    哪知道王翠萍根本不買賬,開著鬼子的飛機,拿著鬼子的武器,跟我們說是自己人,簡直就是糊弄鬼呢。


    “家棟,把這三個家夥先押迴去,其他的人跟我看看這鐵家夥裏有沒有什麽能用的家夥。”王翠萍道。


    “是,隊長!”一個身材瘦小但是十分精幹的漢子答道。


    “喂,那啥,裏麵有兩挺機槍你們可以拆走,但是最好不要動其他的東西!”常淩風擔心這些民兵不懂得飛機的重要性,把裏麵的零件拆一個七零八落,那就太可惜了。倒是兩挺機載機槍可以拆下來,問題不大。


    “哼,我們怎麽做事還要你來教?”王翠萍狠狠地瞪了常淩風一眼,“一旦讓我們查出你們三個是鬼子或者是漢奸的話,老娘手裏的槍可不是吃素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拍著自己別在腰間的駁殼槍。


    常淩風忙道:“那啥,我們是察哈爾軍分區的,聽說過沒有,咱們是自己人……”


    王翠萍這才又重新打量起了常淩風:“你說你是察哈爾軍分區的,有什麽證據?”


    大黃道:“你們可以給我們軍分區發電報證實啊,肯定沒有騙你們。”


    王翠萍冷笑一聲:“發電報?老娘從來沒見過什麽發報的,怎麽給你證實?”


    大黃頓時語塞,不是所有的抗日隊伍都像是七星鎮的隊伍那樣要啥有啥的。


    大勺道:“那你可以派人去七星鎮問問,一問便知。”


    “從這裏到七星鎮少說有六百多裏吧,老娘沒那工夫!”王翠萍斷然拒絕了大勺的提議。


    大勺氣唿唿地道:“你……”


    王翠萍反瞪他一眼:“你什麽你?再多說一句話,把你的嘴巴堵上。”


    說完,竟然不理會常淩風他們三個,帶人徑直鑽進了轟炸機的機艙當中。


    大黃和大勺同時看著常淩風,等著他拿主意。


    常淩風道:“你們放心,誤會總是會解開的,起碼他們不是土匪,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王翠萍帶著民兵們果然將兩挺機載機槍拆了下來,又來到了常淩風的麵前,個抬著機槍的民兵戰士笑的都合不攏嘴,其中一個對王翠萍說道:“隊長,有了這兩個家夥,以後咱們再也不怕王二麻子了。”


    王二麻子全名叫王全友,是太仆寺的保安大隊大隊長,手下有一百多杆槍,裝備比王翠萍他們的要好,因此民兵隊沒少吃虧。


    王翠萍看著在夜光下發出幽光的機槍,嘴角露出了會心的笑意,說道:“沒錯,等有了機會,一定讓王二麻子嚐嚐咱們的厲害。”


    “你們想去對付偽軍的保安隊,也許我們能夠幫上忙!”常淩風對王翠萍說道。


    眼見王翠萍不信他們的身份,也不肯派人去證實,常淩風隻能從別的地方尋找突破口了,眼下王二麻子就是個極好的突破口。


    “就你們?”王翠萍一臉的不相信,“你們身份我還沒有證實呢,都給我老實地待著。”


    “要不這樣,你留下我的一個兄弟做人質,我和另外一個兄弟跟著你們去偷襲王二麻子,怎麽樣?”常淩風不甘心就此放棄。


    王翠萍心動了,王二麻子一直是民兵遊擊隊的死敵,若是能夠將王二麻子收拾了,那以後民兵的工作就好開展了。


    就在這時,東南方向的天空中傳出了一陣悶雷似的轟鳴聲,眾人不由自主地循聲抬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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