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中多的是名廚,帶著木炭火鍋及易保存的幹貨,隻要有水,隨時可以停下來生火做飯。馬車大多都是朱員外自家的,除了住宿,其它的所費有限。一路風餐露宿的,十多天後來到采石磯。


    兵營無戰事,管理得相對寬鬆,加上朱員外已把生意做到了這裏,與守營的士兵十分熟識。這一年來,錢都尉的廚藝名動兵營,聽說是錢不少都尉的幾個東家來了,知道他們都是名廚,早就口水流到盔甲上了,忙到夥房報信,有個機靈的,討了個差使進城,報知文大人。


    初至兵營,看到邊上浩浩蕩蕩的長江,大家都感到驚奇萬分,這也太長太寬了吧,一眼望不到岸。聽錢不少說起乘著海鰍船抓大魚的趣事,更是羨慕地瞪大眼睛,纏著他明天帶大家坐一次。


    “這是兵船,不能私自開出江口,得上峰允許。”錢不少向他們解釋道:“違令可是要殺頭的,等我向盛將軍與文大人請示,求得軍令,方可帶你們去。今天,我陪你們先在釆石磯玩一玩。”


    聽說弟弟柯二飪到了,柯大飪一步三顛地跑了過來與之相見,並帶著大家遊玩。大夥繞磯而行,十月小陽春,在釆石磯的軍墾田裏,意外地發現長著很多嫩嫩的薺菜。在這冬季裏發現它,可是一件稀罕的事,趙饈等對這反季節的食材頗有感覺,彎腰摘了起來。柯二飪邊釆邊言道:“記得在書院時,曾讀東坡先生詩《狄韶州煮蔓菁蘆菔羹》:“我昔在田間,寒庖有珍烹,常支折腳鼎,自煮花蔓菁。中年失此味,想像如隔生。誰知南粵老,解作東坡羹。中有蘆菔根,尚含曉露清。勿語貴公子,從渠嗜羶腥。”


    “果然是雅人,先生何不到軍帳一敘?”不遠處,一個身穿官服的中年笑咪咪地對他道:“東坡羹,蓋東坡居士所煮菜羹也。不用魚肉五味,有自然之甘。其法以菘若蔓菁若蘆菔若薺,皆揉洗數過,去辛苦汁,以生油少許塗釜緣及瓷盌在菜湯中,入生米為糝。它的主食材就是這個。”


    柯大飪見文大人來了,忙跪下見禮,群人跟著行禮。文大人扶起他說:“今天來見諸位是私事,不必如此。”


    說完,來到柯二飪麵前笑道:“不想在這碰到雅士,今天不分尊卑,請隨我到帳中用茶敘話。”


    不想文大人是蘇東坡的小迷弟,這就好辦了。趙饈記得在書院時,曾看到過東坡羹的製法,依稀記得,與錢九宮等幾位掌櫃商量後,決定做一份給文大人當點心。這羹做法不複雜,自個的調料種類齊,必比東坡親做的更美味。


    三人一起動手,把鮮薺菜除掉根須、雜物後洗淨,放入沸水鍋氽會兒,取出瀝水,切碎成細末,添加植物油及薑末,攪拌均勻,放在碗裏;鐵鍋放在火上,加水用大火煮沸,緩慢調入米粉和豆粉,煨至黏稠時,放入薺菜細末,邊攪動邊拌和,羹將成時停火,略涼,添加蜂蜜,又加了少許桂花拌勻。


    《蝶戀花·東坡羹》


    初冬又遇小陽春。江上鷗飛,樹開二次花。荒田薺菜又盈盈,采摘宜為東坡羹!鐵鍋汆水鐵勺撈。鐵刀剁末,鐵鏟鍋裏炒。調入米粉和豆粉,添加蜂蜜羹成了。


    趙饈把羹端到軍帳,眉皺皺地行了個禮,躬身退出。文大人與柯二飪正談得熱鬧,因從城裏過來,確實有些餓,看到這色香味俱全的羹,認出是東坡羹,心中大喜道:“想不到胖心酒樓藏龍臥虎,此菜頗合本官心意。”


    柯二飪道:“這是我學兄趙饈的手筆,他家本是當地書香之家,但學兄天生誌不在讀書中舉而在美食。”


    “天地有靈氣,山野留遺賢,此言不假。”文大人嚐了嚐羹道:“此羹清香入骨,深得東坡先生詩意,本官著人叫他做一份晚飯,你我都不可明言,看是否合我心意。”


    晚飯時間到了,夥頭兵給端上來的第一道菜就是一道東坡魚。


    東坡魚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傳統名肴。魚先抹上鹽,肚裏塞上大白菜葉。熱油鍋,將魚與蔥段一起煎至半熟,加入生薑片,澆上鹹豆汁與酒煮至熟。起鍋前,將切細橘皮撒在魚上,盛盤上桌。鯽魚抹上鹽加入少許酒略為醃一下,稍熱油,蔥薑炸鍋,放入魚,煎一下然後用豆苗墊底,魚和蔥薑放在上麵,淋上少許醬油,蒸熟,出鍋。


    《采桑子·東坡魚》


    鯽魚一條去鱗鰓,生薑少許,青蔥一根。快刀劃成五柳條。大白菜葉肚裏藏,煎至金黃。澆上豆汁,橘皮撒在魚身中。


    原來,旗牌兵傳令時,趙饈問了文大人與柯二飪在聊些什麽,他迴複說:“聽不懂內容,隻知道他們在聊什麽東坡西坡的,怎麽好吃。”


    趙饈拿了一塊碎銀,謝過旗牌兵,大夥一起準備給文大人燒一桌東坡菜。果然,這招大合文大人的心意,海鰍船批下來了,同時,放所有仙居籍的士兵兩天假,陪著朱員外與趙饈他們。


    跟從而來的多仙居人,山區水鮮沒長江多,大家不亦樂乎地跟著殷蛤蚌在江邊抓了數不清的河蚌,清水一煮,調料一醮,大快剁肴中。


    他鄉故友聚,何等的痛快淋漓。海鰍船借好了,林都尉又帶了二十個兵士隨行。腳一踩葉輪,海鰍魚在長江上飛速地行駛。撒網收網,不多時,就捕上了好幾條大魚。雖說帶著火鍋,可江上風大,不易生火。林都尉提議道:“江對麵有座雞籠山,山上有荒廢的營柵,要不,我們去那裏坐飯,今晚住在山頂營柵裏,明早看日出。”


    在山頂露宿,這對所有人可是新鮮事,一經提議,大家都表示讚同。棄舟登陸,帶上火鍋木炭與剛捕的魚,數十人一起來到山頂。雞籠山隻是江北的一座矮山,高約百丈,但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曾是江北軍事要塞,因多年無戰事,朝廷重武輕文,把它撤了,隻留下一座空寨。


    登頂後,大家各自找了個營帳,生起篝火,拿出火鍋開始做菜。人群中,名廚就有六七個,不一會,寨中飄滿了濃濃的飯菜香。


    天下至味呀,大家三五成群,比拚起美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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