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蓬喜事精神爽。送走老夫人後,楊夫人精神大振,張羅著改天請客。兩位姐妹也跟著替她高興。三人一起翻了翻黃曆,後兩天諸事不宜,得三天以後。三天就三天吧,那天剛好是集市,菜多。


    弟弟又來看周靈了。這是他上了桐江書院後的第一個休息日。雖說入學時他的年紀比一般同學大了好幾歲,錯過了最佳的學習年齡,可他的聰明勁可一點也不缺,進入書院後,學起識字來很快,多次受到老師的誇讚。去看姐姐總不能空手,可手裏又沒錢。他想了想,課時裏不也有射箭的課程嗎,就借書院的弓箭為姐姐射幾隻獵物吧。聽說楊二夫人在教姐姐識字,她正懷孕,送幾隻野味給她補補身子,讓她能更認真地教姐姐,這麽做對姐姐最有利。說幹就幹,他的身手很不錯,不到半天,就在後山上射下數隻鷓鴣,拿繩子串了,到了侍月樓。楊夫人請客,總得隨禮一下,現銀得為兩個弟弟作為學費備著,送出心痛,弟弟帶來的禮物正合心意,可以留兩個給馮夫人做保胎的菜,另外給楊夫人添一個菜。送得別致又用心,比錢外購的禮品有意義多了。


    弟弟的到來,也可以讓他檢驗一下自己這些天學習寫字的結果。她把自己寫的怎麽做菜的內容交給弟弟。弟弟大驚道:“這是姐姐在十幾天內剛學並練習的?如科舉有女科,幾年後,女進士必有姐姐的一席之地。”


    得到弟弟肯定的答複,周靈十分開心,拿上鷓鴣,打算好好地做個菜感謝馮姐姐。孫九宮用手捏了捏鷓鴣,拿出其中的兩隻道:“這兩隻可以給馮二夫人。”


    “請教師傅,這兩隻與其它的有什麽不同嗎?”


    “這兩隻是母的,並且還沒生過蛋,最補身。”


    分出公母不難,怎麽分出它有沒生過蛋呢?這個事得憑經驗,三言兩語之間很難說得清楚。


    孫九宮用櫃子裏拿出幾根苧麻根,吩咐泡發後把它塞入到已清洗幹淨的鷓鴣肚子裏,先不加鹽,用一大把的蔥捆成一捆放到煲裏與它共煲半個時辰,再撈出蔥,加酒與醋小火煲它一時辰,起鍋前再加上鹽與各種香料。


    野味多有腥味,加蔥的作用是吸附異味。中途拋棄了以後,被吸的異味就不會釋放迴到湯中,這是做好本道菜的關鍵之處。周靈依法而行,熟後勺了一匙湯嚐了嚐,果然,有野味的鮮卻無野味的腥。


    《愁倚闌令·苧麻根鷓鴣湯》


    人傳言,鷓鴣湯,最安胎。少年田埂拉弓,矢如飛。獵得鷓鴣數隻。苧麻根,塞滿鴣肚。溫水煲它一時辰,鹽調味。


    周靈把苧麻根鷓鴣湯端給了馮二夫人,又引起了她們姐妹三人的驚唿。


    暫且放下侍月樓的事情不表,說一說錢不少從軍。他與林都尉押著壓縮幹糧與其它糧草,一路上風餐路宿,緊趕慢趕地來到了長江采石磯。剛與駐紮的部隊交割完成,就收到消息,金兵入侵消息不實,民脂民膏都是老百姓的血汗,為了不浪費公帑,朝廷宣布駐守采石磯的兩萬禁軍迴臨安,隻留下兩千廂軍。


    錢不少與林都尉在軍藉上都屬於廂軍,被留了下來。但繼續製作壓縮幹糧的軍費朝廷卻不再供給了。本來就為了這個任務而來,期望能對大宋的國防有所幫助,同時為自個建功立業。真個是丈夫萬裏為功名,朝廷卻把烈士棄,有心報國卻無門,一腔雄心化作冰。這下子,如嚴冬裏當頭潑下一盆冰水,錢不少與同行的十幾個夥計心都涼了。俗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采石磯為兵家必爭之地,江防總得有人守,見到他們心灰意冷的樣子,林都尉哈哈一笑道:“虞允文大人曾跟我說過,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這是老天爺在磨練我們。古人萬裏卒邊,我們離家隻有千裏而已。


    大家聽聽也是這個理,朝廷沒有下令免其兵役,隻有抱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靜觀其變。況且金兵沒至,暫時沒有戰事,一群人等沒有生命危險,從內心深處而論,這也是件幸事。留在采石磯的最高長官為統製時俊、另有水軍將領盛新等,他們都是主戰之人,聽聞錢不少曾是京城名廚,大喜過望,戍邊辛苦,有了名廚,士兵的夥食條件將會改善不少,利於穩定軍心,忙出帳迎接。


    時俊一臉的絡緦胡子,濃眉豹眼,長得與傳說時三國的張飛相似,極為威武。迎出帳來,牽著錢不少的手道:“聞聽錢灶頭之名久也,不想今日能夠得見大駕,異日更能日日嚐到大灶頭親做的菜,時某何其幸也,守衛釆石磯的二千守軍何其幸也。”


    言畢,立即簽發命令,下令由錢不少負責軍營裏的夥食問題,一百夥頭兵齊聽他的號令。隻是個都尉,得到將軍出帳親迎,這是何等的重禮,錢不少頓生知遇之感,行禮接受命令。時將軍牽著他的手一起巡視軍營,來到夥頭兵駐紮的營地後,錢不少大吃一驚。煮飯的鍋大如水缸,炒菜的鏟都有畚箕大,臂上沒有百十斤的力氣,恐怕連舉起都難,更不用說掌握什麽火候了。


    如果隻給將領們燒菜,就十幾人,以自己的功夫,確實能得心應手,可現在每天要給二千人做菜,這個性質與做法與原來在酒樓裏完全不同。錢不少一下子驚呆了。時將軍並沒有發現他的神色異常,吩咐所有夥頭兵集中,指著他對大家說道:“本將軍已任命錢灶頭為你們的頭,我軍中所有夥夫兵得尊從他的號令,從現在開始,他就是你們的夥夫官。明天,先讓錢都尉熟識一下軍營情況,後天,讓我們一起嚐一嚐京城名廚的手藝。本將軍將與我手下英勇的士兵們同甘共苦,不開小灶。”


    聽到命令後,整個兵營歡唿雷動。這可是名動京城的大廚呀,以前,隻有達貴官人與豪門巨富才有資格吃他親手炒的菜呢。可就是沒人用腦袋瓜去想一想,他就算是神通廣大的千手觀音,也無法同時舉起一千隻炒鍋,不開小炒,他又怎麽做得出美味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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