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靖仇看他著急的小模樣,不知怎的心裏倒是很開心,他從腰間摘下一塊牌子,遞給莫蕪道,“前麵不到三裏有個官驛,你拿這牌子去借匹馬。朝廷用來跑八百裏加急的都是暮雲騎,日行千裏不在話下,馱我們兩個綽綽有餘。”

    莫蕪接過牌子很聽話的跑了去,他小孩子精力好,折騰一晚上看不出倦怠,此時往前奔的倒像小馬駒一般,淩靖仇看他遠去的背影,心下一陣恍惚,他掏出那片衣角看了半晌,單手一揚,衣角像灰塵一般,輕輕落在遠處草叢裏。淩靖仇頭一陣陣發昏,此時快近四更,天亮前最黑暗的時刻,身邊雖再無異動,但終失血過多,眼睛一閉睡了過去。

    等他再醒時,眼前是一雙澈亮的蝌蚪眼,莫蕪扶他起來,二人麵前赫然多了一匹高頭大馬,哼哧噴著熱鼻息,白色的鬃毛在夜色中尤為明亮。“怎麽這麽久?”淩靖仇看看天色,四更過半,天已經蒙蒙發亮。

    “我、我不會騎馬……”莫蕪像個做錯的孩子一樣低下頭,“牽它迴來好費勁的……”

    “你走著迴來的?”淩靖仇有些吃驚,他看向莫蕪的腳,對方本能的把腳往後縮。

    淩靖仇在心裏歎了口氣,來迴將近一個時辰的路,這小孩徒步不說,還帶著匹馬,腳上起水泡是必然的,隻是夜色將盡,他沒時間察看小孩的傷情,隻得強作精神,抱莫蕪上馬,然後一個縱身,自己也騎了上去。莫蕪死死扒住馬背,臉上一副僵直表情,淩靖仇暗笑,從身後環住他,把他緊張過度的雙手掰開,放在韁繩上問道,“小蝌蚪是不是有點怕啊?”

    淩靖仇看到那圓乎乎的後腦勺向前點了點,嘴角忍不住上揚,他提醒莫蕪“光坐上來就怕的話,那接下來可得抓緊了!”話音未落,他雙腳一夾馬肚,得意地喊一聲“駕--”,隻見那馬兒長嘯一聲,箭一般瞬時發射了出去。莫蕪嚇得忘了說話,隻會不時喊“救命”,淩靖仇大笑,將身前的小人摟緊一些,意氣風發地揚鞭,京郊的夜晚,一騎絕塵,馬蹄聲急踏而過。

    暮雲騎名不虛傳,進城時不過五更多,淩靖仇將莫蕪送到西市岔路口,把他抱下來道,“我倆不順路,隻能送你到這,自己會走嗎?”

    莫蕪點頭,“會的,我住的地方離這不遠。”

    “是麽?那還真是送得巧啊。”他點點莫蕪的小圓鼻頭,又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腦袋,這才忍著頭昏上馬,莫蕪咧著大嘴,拚命跟他招手,淩靖仇又留了片刻,不知怎的竟有些舍不得。

    淩靖仇送的果然很巧,莫蕪朝左拐個彎,輕而易舉找到了百裏王府的大門。竹桃在門口守了一夜,突然眼前出現了心心念念的熟悉身影,激動得她一把抱住莫蕪,“我的個小祖宗!你跑哪去啦?叫姐姐我在這苦等!若是王妃知道了,又不知要擔心成什麽樣子!”

    莫蕪有些做賊心虛,“我哥他沒發現吧?”

    竹桃揪住他耳朵,“王妃發現了還得了!去,房裏呆著去!”

    “哎喲!好姐姐快放手……疼……”

    莫芋拿著手絹發呆。

    入冬已三日,百裏巽風走了十天有餘,他數著指頭算他的歸期,一天兩天三天……一個月的期限,還剩下一半。莫芋抬頭,看著窗外光禿禿的樹枝,日子真的好無聊哦,每天吃吃睡睡養肚子,老王爺吃飯的時候一日看兩迴,莫蕪不愛玩五子棋之類,也就不常鬧他,眼前常晃的除了竹桃便是老媽子。偶爾想到爹之外,他大把的時間都用來思念百裏小王爺,巽風,好想你哦。

    “哥?”莫蕪悄悄推門走了進來,“你在發……呃……春?”

    莫芋一拍桌子,“莫蕪!”

    “哥我說說嘛”莫蕪一臉鄙視,晃晃手上的茶盞,“虎跑龍井哦,竹桃姐姐說皇上發的。”

    莫芋絞著手裏的手絹,攤開來又折迴去,纏在手上玩兩把,再撫平……

    莫蕪端著茶杯,“哥你別無視我好吧,手絹有什麽好玩的呀,等會我陪你玩蹴鞠……”

    “才不理你!”莫芋哼了一聲,又繼續玩他的手絹。莫蕪黑線,懷孕到這種大月份以後,莫芋的智力好像完全退化,整天跟他鬧小孩子脾氣,再不就撒嬌,難道說百裏小王爺不在的影響真有這麽大?

    “哥你來試一口啦……”不管了,撒嬌不是隻有一個人會,若比起來,小的這個才更厲害,莫蕪托著茶盞往莫芋身上湊,“你不喝不愛我……”

    “誰要愛你!”

    “哥……”雖然知道哥哥說的乃是有口無心的氣話,但是聽進去的莫蕪還是覺得有那麽一下傷心,他眼睛一水,掀開蓋子往莫芋口邊湊,“哥哥嚐嚐嘛……”

    “哎呀,不喝不喝!”莫芋下意識拿手肘去擋,沒曾想莫蕪本身沒拿穩,茶盞一翻,滿杯滾燙的茶水頃刻全灑了出來。“哥!”莫蕪反應算快,拿手擋在莫芋肚子前,還好茶杯是往另一個方向倒的,莫芋身上沒被燙到,隻是桌子和桌子上的手絹遭殃了而已。

    “糟了!”莫芋趕忙拎起手絹,上麵被茶水澆得透濕,他有些埋怨莫蕪,“你看!娘留的手絹哎,這下全濕了。”

    “哎呀哥你傻啊,手絹又不是紙做的,髒了洗洗曬幹,還是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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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留了字的!”莫芋懊惱不已,“水一泡字不就花了……”他嗎字還沒說完就愣了,莫蕪也愣了,兩人呆呆的看著攤開的手絹,一時驚得不知說什麽好。

    “老家安好,勿念家人。”

    “哥,”莫蕪捅捅身邊的莫芋,“不是隻有……四個字嗎?怎麽……”

    莫芋一把拿過手絹,擰幹水細看,隻見安好上麵多了“老家”,勿念下麵多了“家人”二字,除此之外手絹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哥,我怎麽覺得有點冷?”莫蕪瞧瞧外麵碩大的太陽,心裏卻掃過一陣陰風,“哥我怕!娘這是怎麽了啊?”

    莫芋搖搖頭,那顆從沒放到底的心又懸了起來,娘是要告訴他們什麽嗎?為什麽要用這樣隱匿的方法?如果他們發現不了呢?那樣娘又作何打算?

    而最重要的是,他心裏最大的黑洞被曝光--莫不是又跟鹽漕案有關……

    莫芋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手絹,確定上麵再沒有其他的線索,他看著被潑得一片狼藉的桌子,想了一下後,將手絹拿到向陽的地方。果不其然,不一會兒手絹幹透,上麵的字漸漸消失,除了母親掛慰兒子的那句“安好,勿念”以外,什麽都沒有。

    “蕪兒,”莫芋的臉有些凝重,陽光照得他有些不太真實,“你也懂事了,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明白嗎?”

    “嗯!”莫蕪點點頭,他的確懂事,在麵對這樣的大問題上,他比莫芋顯得更不糾纏。

    “接下來,我們要弄明白娘的意思。”他將手絹藏在枕頭下,轉過身來看著莫蕪,“這是我們家的事,除了我們自己,沒有人可以幫我們。爹不在,娘也不在,蕪兒……”他說著說著有些傷感,莫蕪扶住他,“哥!我在你身邊!有什麽困難我們一起解決!”他堅定的看著莫芋,兄弟倆頭挨頭,緊緊抱在一起。

    “淩大人。”淩靖仇止步,身後一把尖細的聲音叫住他,隨後有瑣碎的腳步聲奔至,一個中年太監執紼低頭,“淩大人身體可好?今日朝堂上看淩大人臉色不佳,聖上頗為擔心,特差奴家送來活絡迴春散一瓶。淩大人有病可補瘡迴氣,無病亦可保健強身。”淩靖仇微微一笑,並不接手道,“承蒙聖上隆恩,淩某身體不過微恙,如此極品良藥,用在淩某身上,實在大材小用。”他朝遠處看一眼,“皇上恩德,淩某謹記在心,往後畢當戮力為國,犬馬謹效萬死不辭。”說完雙手作揖,朝公公一拜,“李公公辛苦,淩靖仇拜謝聖恩。”

    不遠處,黃袍加身的男人背手而立,那孩子一直不卑不亢,關心也好試探也好,從未有過多少迴應。思此他眼神複雜,難道自己搞錯了?可是那五官眉眼,真的很像啊!

    世上巧合之事常有,而親曆者不常有。皇帝看著淩靖仇遠去的背影,眼前一陣恍惚,難道你和她,真的隻是巧合?!

    “爺,撐不住就別去早朝了,皇上對您也算恩澤,你不去他不會怪罪的。”王五解開淩靖仇的衣衫,背後沁出星星點點的紅,他拿著剪刀,正要剪開那略微淩亂的包紮。淩靖仇出聲製止他,“慢慢拆吧,別剪。”

    “爺?”王五頗有些不解,爺今天這是怎麽了,早上從外麵虛弱的迴來,馬不停蹄就趕去上早朝,這會又不許他剪這亂七八糟的繃帶,話說這繃帶怎麽看起來有些奇怪。

    淩靖仇沒迴答他,隻是眼前出現了一張認真的小臉,低頭義無反顧的撕衣服……

    “嗬……”他輕笑出聲,小蝌蚪……

    “爺,孫大人送來一瓶活絡迴春散。”王五拿了藥,遞給淩靖仇看。

    “孫迴春消息這麽靈通?”淩靖仇接過藥瓶,微微皺眉。“你們誰走漏消息了?”

    “沒,我們都沒遇見他呢。”王五拿了藥,給淩靖仇灑在患處,兩道猙獰的刀疤,看得王五嘴唇都有些發白,“爺您跟誰結的仇?下了這麽大狠手。”

    “龍虎山的一幫草寇。”淩靖仇摘過一把扇子,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我殺了寧誌軒,他們要報仇。”

    “說到寧誌軒,”王五頓了頓手,“不過個土匪頭,龍虎山離長江道十萬八千裏遠,您真覺得他跟鹽案有牽連?”

    “他不是都招了麽?”淩靖仇收了扇子,眼裏一陣狠厲劃過,“當年我在黔南道,親眼看見他跟莫季起在一起。”

    “話說莫季起,大限也快到了。”王五上好藥,給打上新繃帶,“三月將至,爺您不從他嘴裏問點什麽?”

    淩靖仇冷哼一聲,“他都要死的人了,要說什麽早就說了!隻不過作為大餌,看能不能引些蛇出洞而已。對了,那些繃帶留下。”

    “爺?”王五徹底無語地看著他們爺將那些帶血的髒繃帶纏好,再小心的收到櫃子裏,然後望著櫃子,出了好一會兒神。

    ※※※※※※※※※※※※※※※※※※※※

    三千字。。。。寫的我眼睛花了。。。

    已經不隻一個人說我寫的少了,我努力改正ing。。。

    希望大家看我日更的份上,多留句話吧~~

    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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