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後,正月十六的大朝會上,眾人發現閉門思過兩個多月的戶部尚書唐海剛又出現在朝堂上,所在位置和之前並沒不同,可見他已度過危機,官複原職了。


    眾人奇怪的是,對於巴日爾的死,元朝不但沒有大肆勒索,反倒是反應平平,隻是派了山東巡撫衙門一個普通官員前來收屍,轉交了一封元朝大汗的信件,就再沒有什麽反應。


    但是,朝堂上還是有不少議論,認為元朝這是蓄勢待發,沒見給皇帝的信件中雖然沒有責問巴日爾的事情,言語中卻已經表明了他們的立場,巴日爾此前所談的代金券之事勢在必行。


    經過去年幾個月時間的發酵,大家已經對代金券這個東西不陌生了,但是又都出奇一致的反對朝廷使用元朝的代金券,除非越朝也能自行印製,但恰恰是這一點雙方絕對無法達成共識。


    據說元朝新的使臣三月間就會到來,恐怕到時又會麵臨同樣的問題,此時唐海剛放出來,恐怕是為了到時應對元使的吧!朝臣的猜測當然有一定道理,但根本的原因卻是皇帝需要唐海剛這個絕對心腹在內閣。


    閉門思過這麽長時間,唐海剛除了鬱悶之外,倒不擔心自己的官職。可前幾日,老監正代表皇帝來看望自己,說到的蘇聖平的事情,才讓他大吃一驚。


    要不是發生了巴日爾的事情,或許自己早就替蘇聖平說話,到時不僅是要出洋相,恐怕還要麵對皇帝的滔天怒火了。現在想想,唐海剛完全懷疑巴日爾的事情,確實是蘇聖平動的手腳,隻是他怎麽也想不通蘇聖平到底為了什麽。


    不過,現在好了,雨過天晴,該怎麽著就怎麽著了。大朝會結束後,皇帝就令杜文心、周秉政、唐海剛入內,連同老監正一起議事。


    見禮落座後,皇帝開門見山道:“隻召見你們幾個,想必也知曉是為了何事。監正,你說說吧!”


    老監正低頭說了是,就緩緩開口道:“按照陛下的部署,老奴年前就在蘇州采買了大量的物資,隨時可以啟程南運。年前,老奴已派人拿著陛下的聖旨南下溫州,責令當地官府準備糧草、船隻。預計月底都能準備就緒。此外,新軍今日就會從金華啟程,一路南下溫州。算上剿匪的時間,會在二月中旬前後到達。”


    老監正的說到這裏,周秉政卻插話道:“用不了那麽長時間。年前蔣子明行文兵部,此次南下隻會分兩路,一路從金華出發,經麗水到達溫州。另一路出發前往台州,再南下溫州。問題是浙南的盜匪知曉新軍南下,早已紛紛逃散,恐怕新軍剿匪的時間不用多少,反倒是路上的行程要花費一些時間。臣估計,多則二十天,少則半個月,兩路軍隊就能在溫州匯合。”


    皇帝點點頭,道:“周尚書言之有理,好在監正準備的也及時,溫州那邊的物資準備充分,足夠供應新軍。”


    老監正卻說道:“陛下,糧草物資老奴可以事先準備,但是當初為了保密,軍械、甲胄等物資老奴卻無法提前準備。”


    皇帝轉頭看向周秉政,後者道:“新軍南下,各地防禦使衙門就擔負著補充軍械任務。由於剿匪順利,刀槍、箭矢、甲胄損毀不會太嚴重。考慮到民團不同於一般的海盜,出於謹慎考慮,臣認為除了令金華、台州、兩府防禦使運送庫存軍備前往溫州外,江寧武庫中再調撥一部分南運,以備不時隻需。”


    皇帝點頭道:“就依周尚書所言。閣老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杜文心躬身道:“既然蘇聖平已經意識到新軍南下的目的,朝廷要不要明告天下,揭露他犯上作亂的事實?如果不明告天下,新軍該應如何應對?老臣建議立即向蔣子明下達聖旨,明確告知他陛下的部署。免得到時引起慌亂,讓蘇聖平有可趁之機。”


    皇帝想了一下,道:“現在還不是明告天下的時候。畢竟寶島那邊的情形隻有少數人知道,而蘇聖平在福建、浙江沿海百姓心中仍是打擊海盜的英雄,貿然說他造反,反倒是會被他利用,說我們屠殺功臣,引起百姓的同情,最後適得其反。朝堂上那些不知道情況的,也會胡亂攀扯。可一旦蘇聖平敢和新軍作戰,那就是他犯上作亂,就要擔上造反的名聲了。到時板上釘釘的事實擺在眼前,他就無法狡辯了,其他人也無話可說了。”這個理由不錯,此外皇帝心中還有一層擔憂,畢竟他還有一個後手沒有跟杜文心他們講,此時公開的話,恐怕對他的布置不利。


    杜文心想想也是,又問道:“那陛下認為派誰南下匯合新軍,告知蔣子明為好?”


    皇帝對此似乎早有準備,道:“監正對此事十分了解,朕決定派監正充當新軍監軍。匯合長江水師後,先去蘇州調運物資,然後隨船南下,直接到蔣子明處宣旨。”


    場中三個文官聽了皇帝的安排,心中不由都一咯噔。內侍監重建以來,唯一無法插手的地方就是軍隊。這裏麵有軍權把持在定邊軍和西路軍手中的緣故,也有朝堂文官暗地裏有意識的集體抵製有關係。這是怕內侍染指軍權後生亂,原本無可厚非,皇帝對此也是默許的態度。


    如今竟然讓監正親自出任監軍,看來蘇聖平的事情給皇帝的刺激不小。會犯上作亂的不止是內侍,還有文官,更有那些桀驁不馴的軍人。相反,內侍因為本身特殊的身體,需要依附皇權才能生存,真要不知不覺的像蘇聖平那樣壯大實力,完全沒有可能。而這個過程中,皇帝完全有能力一道旨意就能讓內侍翻不了身。


    再者,蘇聖平的事情,杜文心也好,周秉政也罷,無論他們做了什麽,在皇帝看來,總歸是脫不了嫌疑,此時自然不好再說什麽話。況且都屬東南一脈,而且泉州海商是東南黨背後金錢的支持者。此時皇帝能和他們心平氣和的討論蘇聖平的事情,已經是杜文心棋高一著了,再想讓他們參與甚至主導進新軍對付蘇聖平的事情當中,顯然是不可能的。


    皇帝派內侍監軍,杜文心和周秉政在蘇聖平的事情上又理虧,隻能捏著鼻子認了皇帝的決定,兩人也如老僧入定般的不說話,場中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冷場的原因所在。


    現在還好說話的就剩下唐海剛了,而唐海剛跟老監正本來就有合作關係,這也是他上次和老監正見麵時議定的。皇帝也不知道他和老監正的合作關係,他本身又是文官,此時說話再好不過。他在場中一直很安靜,這時抓住機會趕緊插嘴轉移話題道:“陛下,有新軍在,處理蘇聖平沒有什麽難度。但戰後該如何處置,尤其是泉州和他勾結在一起的海商,還有蘇聖平的手下和產業該如何處置,臣覺得應該早早議定計策。”


    皇帝點頭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戰後的事情該怎麽處理,確實應該有個章程了。唐尚書你有什麽意見?”


    老監正和唐海剛見麵的時候,顯然是透露了消息,此時唐海剛胸有成足的說道:“陛下,泉州是我朝的稅賦重地,輕易亂不得。而泉州的繁華來源於海商,隻要海商在,泉州就會繁華下去。所以,臣建議對於蘇聖平和他的親信手下,一律予以嚴懲。手下民團或遣散,或編入其他軍隊。靖海使衙門調派長江水師得力幹將接手。至於和他有生意往來的,按不同程度以罰錢了事。”


    唐海剛所說的方略倒是和之前杜文心與皇帝談論的時候差不多,顯然是各方都有了默契,不願意泉州這個賦稅重地出現混亂,但海商就的花錢買平安了。至於蘇聖平,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了。


    皇帝算是默認了唐海剛的方略,杜文心答道:“老臣附議。”


    周秉政也知道能有這樣很不錯了,也趕緊說道:“臣附議。”


    皇帝見沒有其他意見,就對唐海剛說道:“唐尚書,屆時泉州的事情就交由你處置。”眾人似乎已經認定了蘇聖平隻能任人宰割,完全沒有新軍可能戰敗的準備。


    就在江寧君臣議事的時候,金華的新軍大營此時正準備出發南下。去年新軍剿匪就有不少繳獲,地方上的犒軍,皇帝過年的封賞,讓新軍上下過了一個好年。過年期間,又是在金華這樣的膏腴之地,軍營管束也不嚴,喝酒、賭錢、逛窯子,新軍軍士的節目不少,難免有所鬆懈。


    好在連續休整了二十天時間,身體狀態還算可以。蔣子明看著軍士陸續走出軍營,心想走走路也好,正好可以恢複軍士的精神麵貌。好在從官府的通報上,一路過去已經沒有多少盜匪,不過最好還是趕緊把浙江的事情處理完返迴蘇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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