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說出口,另外三人自然不肯答應,安雲天剛想出言駁斥,邵堂趕緊製止,自己開口道:“雲飛,讀書沒錯,軍長為了鼓勵我們讀書識字,花了大力氣,還出資建了不少學堂,讓很多小孩子有書讀。他曾經說過,教育乃是百年大計,隻有依靠教育培養人才才能壯大我們的民族。”


    “但是,他也告訴我們,傳統的讀書隻是培養官僚,那些人中確有出類拔萃的,但更多的是培養隻知做官,不知做事的官僚,不值得提倡。我們要的教育是培養實用型人才,何為實用型人才,就是有一技之長,可以依靠自己的知識為國家、民眾做事的人才,有千千萬萬這樣的人存在,我們的國家和民族就不會受外人欺負,這就是最大的道,而不是你所說的旁門左道。”


    安雲飛聽了,哼的一聲,道:“蘇聖平是探花郎,你們整天把他說的當成金科玉律,我說不過你們,你們要知道他也是讀過書院,參加過國試的,有本事他當初不要去啊,我看他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邵堂三人頓時把筷子一拍,同時喝道:“住口”。安雲天站起來,怒道:“你懂什麽,你也敢說公子的不是!”這邊的動靜太大,邵堂父母趕緊過來,不知所措的看著四人。邵堂見狀,趕緊拉了安雲天一下,道:“算了,大家難得聚在一起,不要吵了。說說其他事情吧!”


    安雲天哼的一聲坐下,道:“雲飛,我隻告訴你一點,你能安心在書院讀書,不用擔心家裏,離不開公子做的事情,人要懂得感恩!”


    安雲飛聽了,頓時惱羞成怒,站起來,道:“我說不過你們,總有一天我要比你們有出息,看看是誰錯了。”說完怒氣衝衝的走了。


    邵堂剛想去追,安雲天拉住他,道:“別管他,整日裏以為自己讀了點書就了不得,沒他在我們還自在。”確實沒有安雲飛這個體係外的人在,大家說起這些年的見聞,時不時的引用一下蘇聖平的觀點、話語,果然自在順暢了許多。這一餐飯吃到老晚才結束。


    多年沒有迴家,迴到房中,母親已經給他鋪上的嶄新的被褥,看著修葺一新的房屋,躺在溫暖的被窩裏麵,邵堂迴想著這一切都如安雲天所說,離不開軍長所做之事的影響。又想起最近軍中傳達的,軍長被封為福建靖海使,他對朝廷沒什麽概念,軍中也從來不說要忠於皇上的話,想到這裏突然記起了蘇聖平給他們上課時說過的:堡壘都是從內部瓦解的。卻也迷迷糊糊沒有頭緒,慢慢的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就是除夕,因為家裏今天要請鄉親們吃飯,又因為在軍中養成了習慣,所以盡管昨天晚上喝了不少酒,邵堂還是一早就起來了,幫著父母做事。


    邵母堅決不許兒子做這些事,搞得邵堂哭笑不得,隻能跟著她在那說話,時不時的再搭把手,邵父則是咧著嘴在那笑著,聽了自己婆娘和兒子說話,不敢漏過一點信息。


    見自己兒子這麽懂事,外出幾年,人也壯實了許多,但還是絮絮叨叨的詢問著邵堂的日常,邵堂當然不會提到訓練有多麽辛苦,打海盜也有死傷這些會讓母親擔憂的事情,盡挑著看戲、比賽的事情說給母親聽。得知自家兒子在比賽中獲獎,表現很好,母親自然欣喜不已,但卻有一件事邵堂一時半會還真不好迴答。


    邵堂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了,在安下村,隻要家裏條件還行,這個年紀早已娶妻生子。此時和母親閑聊,說起村裏的一些人,邵母就順口道:“都很好,現在鎮上有醬料廠,大家日子好過了許多,不少比他年紀小的也多娶妻生子了,是不是趁你這次迴來,也托人說個媳婦。”


    邵堂過了十五就要迴到寶島,此時說個媳婦自然不行,何況他在寶島還看中了一個女子,自然不能答應母親,但也不願讓母親失望,就如實答到:“娘,過了十五我就要迴去,家裏就不要忙活這事了。我正想跟您二老說,我在寶島那邊看中了一個女子,不過是北邊來的,家世清白,人也長得好,如果能成,不知道您二老同意嗎?”


    聽到邵堂這麽說,邵母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計,問到:“當真?”不等邵堂迴答,又說到:“北地那邊來的也沒什麽不好,她今年年紀多大?家裏是做什麽的?可曾請媒人提親?”


    邵堂不好意思的說:“我還隻是認識,家裏是開酒樓的,沒問過年歲,也未曾請媒人提親。”


    邵父輕咳一聲,道:“不管做什麽的,不管是哪裏人,嫁到我家還能苦了她不成,隻要人好就行。如果是你看中了,過了年我和你娘跟你一起去一趟,請媒人上門提親才是。”


    邵堂朝父親一笑,道:“爹,您不要著急,等我那邊好了再讓您二老過去。”


    邵父哼的一聲,道:“我能不急嘛,隔壁的安老三,年紀比我小,如今都抱上孫子了,整天在我麵前嘚瑟。”


    邵堂這就不好接茬了,他看中的正是在石板街開設南北酒樓的焦掌櫃的女兒。國民軍中有休沐,有一次邵堂等人來到石板街,恰好看到從酒樓出來的焦家小姐,頓時驚為天人,後來又去過幾次,打聽到了焦家的情形,可惜再沒見過焦家小姐,對於人家能否接受自己還未得知,現在自然無法迴答父母。隻能答道:“您老放心,等迴去後我就搞清楚狀況,如果合適的話到時再接您二老過去。”


    日上中天,安雲天、邵遠還有鄉鄰們紛紛來到邵家,又是一頓酒肉,倒是安雲飛一直沒見蹤影,這時也顧不上他了。鄉親們聚在一起,說著今年的收成,談論著明年的計劃,歡天喜地的準備迎接新的一年到來,邵堂他們聽著都覺得日子就該這麽過。


    這一年,對沿海有些老百姓來說是好年景,而有些老百姓卻是災難,但天下間的喜怒哀樂最終都會匯聚到江寧城中,由皇帝承擔。當了幾年皇帝,趙世卿沒有一開始的意氣風發,而是感到深深的疲累。維持住了朝堂表麵上的平靜,卻阻擋不住暗中洶湧。逼著各府縣重新議稅,卻也禁不住海盜的連番襲擾。還有定邊軍的軍餉,新軍編練出現問題,傳聞的偷偷煉鐵等等。西路軍和朝堂一樣,表麵上沒有任何問題,但一掀開蓋子,卻是腐朽不堪。


    衙門都已經休沐,但是作為皇帝似乎還有處理不完的公事,明年各處花錢的地方如何調節,奏章還在他的案頭上,年前就開始爭論,直到過年都還沒能有定論。兵部建議在溫州府、寧波府、鬆江府另外再編練直屬兵部的民團,三處要花費大量銀子,戶部押著不同意,官司打到他這裏,可他也沒有主意。內侍監密報定邊軍新軍在邳州私自開礦煉鐵,請示如何處理,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動手。無論日子多麽艱難,年總是要過的。


    除夕的夜晚,老百姓家中早早準備好年夜飯,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長輩不停在喝酒,女人們則是忙碌於廚房之中,還要照顧調皮的孩子。皇宮中本質上也沒有多大區別,趙世卿連同皇後在內,總共隻有七個妃子,其中四個人有了孩子。趙世卿迴到後宮,看到孩子們,心頭一鬆,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幾個孩子中,大的已經快四歲,已經懂得如何行禮。趙世卿一一逗弄了一會,來到杜倩前麵,抱過這個嫡長子,小孩子對他還算熟悉,對著趙世卿無聲一笑,倒是讓皇帝似乎把一天的疲勞都驅散了。


    按照皇家體例一一入座,皇帝一家子也開始吃年夜飯。飯菜自然比百姓人家精致,數量也多。今天除夕,平常在皇帝麵前放不開的妃子們似乎也膽大了許多,時不時的舉杯勸酒,趙世卿難得的心情很好,都是痛快喝幹。對於皇帝來說,這樣充滿溫馨的家宴實屬難得,不知不覺間竟然喝多了,倒也能暫時忘卻了政務上的煩惱。


    元朝大都,元人雖說以前沒有除夕的概念,入主中原三十年,潛移默化的也接受了過春節的習慣。作為深愛漢學的忽裏溫來說,以前更是對春節十分推崇。雖說從去年開始決定不再穿漢服、習漢學,但事實上那些東西要麽已經成為習慣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比如習慣了吃米飯。要麽已經成為元朝整體的一部分,比如春節的時候,整個朝廷也會給官員放假。同時,作為元朝最有權勢的人之一,這種節日的時候,還不得不迴到大都,給父汗問安。


    出了皇宮後,忽裏溫抬頭看著天空,天陰沉沉的顯然是要下大雪了,父汗的病體就如同這天空,一旦駕崩,對於元朝來說就是一場大雪,是雪後天晴,還是雪後成災,就要看天意了。忽裏溫吩咐了一聲,馬車沒有朝家裏去,而是轉向國師府邸所在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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