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新郎,造型師去忙伴郎夫婦,迎客不必他們來,兩位新郎便乖乖坐在房間等候。賓客不多,陸續就位落座,臨近開場,鍾憫忽然握著他的手,輕聲說:“阿行,我們逃跑吧。”


    方重行掃一眼窗外,婚禮進行曲正作預熱。


    他問:“去哪?”


    “不知道啊,”鍾憫扣著他的五指,“你帶我走。”


    小方總雷厲風行,光明正大拉著他的手狂奔出酒店,手裏甚至還拿著捧花,一麵跑得飛快一麵迴頭看有沒有人追上來,奮不顧身地逃。


    小喬正舉著鏡子對窗外自然光欣賞身後的老婆,眼睛往下一瞥恰好抓住他們倆的身影,急得從窗戶探出來半個身子大叫:“你們倆幹嘛去?!婚禮快開場了你倆幹嘛去?!”


    那倆人一同扭頭跟他揮手:拜拜咯!


    “我操,今天到底誰結婚啊?有沒有人管管?姐!姐!”小喬站在原地暴跳如雷,“來人呐!新郎跟新郎!”


    他憋足了一口氣,整麵海都要抖三抖:“——跑啦!!!”


    得知新郎出逃的消息,主人和賓客全部懵在原地,梁青玉幾國語言狂飆,方非一麵安撫他一麵給方重行撥電話,一個不接兩個不接,另一位,一個不接兩個不接。


    正當梁奉一準備發動全場去捉新郎迴來時,飛機螺旋槳在上方盤旋,抬頭一看,機艙裏頭坐的,不是那兩位還是誰?


    “得,捉不迴來了,”周洲叉著腰看那兩張笑臉,“飛天上去了怎麽捉?純純泥石流婚禮這是。”


    眼瞧那架bell505愈飛愈高愈飛愈遠,婚禮現場一片叉腰,偏偏此時,婚禮進行曲停下來,故障似的呲呲啦啦。


    投放結婚照的大屏先是一黑,隨後出現細細簌簌的聲音:“在這裏他應該聽不到吧。”


    “小毛?又幹什麽這是?”


    下一秒,鍾憫的臉出現在屏幕當中,視角應當是沙發一角,虛聲衝鏡頭打招唿:“嗨,各位長輩、朋友大家好,我是鍾憫,是阿行的男朋友。”


    “今天錄的視頻,我是打算在我們的婚禮上播放,不知道日後是否有機會。”


    他低頭看看手上的腕表,梁奉一一看便知,是和方重行的同款。


    “現在是早上五點半,我八點的飛機,要去上海拍攝,”他憋迴去個哈欠,“平時我都和阿行一起六點鍾起床,今天起得早一些是想跟用鏡頭和大家說,我們很好,在好好戀愛,好好生活。”


    “他等下要送我去機場,我準備六點半再喊他起床。我要飛外地或者出國工作的話,阿行沒事一般都是他來接送我。”


    這片海沉靜下來,眾多雙眼目不轉睛看向屏幕。


    貓聞聲而動,鏡頭被粉紅小貓鼻子占滿,鍾憫一把摟過它撓撓腦門:“它是我們的小貓,高中時候一起養在尋芳苑的,不過是阿行照顧它比較多,後來被他收養,姐姐知道。它叫憫憫,我名字的那個憫,阿行取的。”


    他放貓離開,雙手交扣:“我想,各位應該覺得奇怪,為什麽兩個完全不在同一個世界的人會對彼此念念不忘,何況我們錯過了那麽多年,按理說早該忘懷,迷失人海不再見麵,畢竟許多人都在時間裏走散,在一起很難,”


    “說實話,我自己也時常奇怪。或許愛本就是個奇怪的東西,愛很好,愛又很壞,有人被它傷害,有人被它贈予,而我們似乎惹怒愛神,那份贈予遲到了十年。”


    他停住扭頭,因為方重行的聲音從畫麵外傳來了:“薩沙?”


    鍾憫飛快講一句“薩沙是我的小名”,隨後鏡頭往下倒扣,雜亂的腳步聲由近及遠。


    對話隱隱聽得見,方重行問他你怎麽起這麽早,鍾憫說憫憫在討飯,憫憫立刻喵嗷大叫一聲表示被甩鍋的不滿。


    “你行李收拾好了嗎?u型枕帶了沒?”


    “帶了,都收拾好啦。現在還不到六點,你怎麽也起床。”


    “沒在身邊摸到你,起來看看。”


    說話聲消失片刻,隨後方重行的聲音又出現,一點點無奈:“你這麽抱著我怎麽洗漱啊。”


    “抱著洗……早飯我準備好了,等你來炒蛋噢。”


    方重行嗯上一聲,對話按下暫停鍵。


    畫麵再有顏色是在車上,難得見方重行t恤睡褲的打扮出門,沒有眼鏡沒有打理仔細的外表,頭發看起來像是隨意抓了抓,很鬆散,很隨意,從鏡頭外看都覺得他渾身落著自在的氣息。


    然後他偏頭衝著鏡頭笑了下,自然流露的:“在拍什麽。”


    “vlog,”鍾憫扯著謊,“我們現在在去機場的路上。”


    場景從家裏、車上轉移到航站樓,鍾憫戴著口罩、耳朵扣著耳機,在人群中繼續說沒講完的話。


    “……”


    “雖然遲到很久,但好歹,我們沒有被愛神放逐。”


    “我經常會想,為什麽他對我總是那麽包容、那麽有耐心,不惜一切、不求迴報地要接住我、拚湊我,”


    “我想這大抵就是答案,”


    他頓住,眼尾彎起,應當在笑:“因為我是他身上抽出來的那根肋骨。”


    喧囂的人潮不能掩埋掉他的話語,畫麵內外都安靜。以小喬帶著哭腔的“搞什麽煽情嗚嗚”為首,淚此起彼伏。


    唯一高興的是兩位新郎,不久前手拉手逃跑,眼下手拉手從不遠處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沙灘上迴來,各自手上一紅一藍的戒指,已背著賓客交換完畢。


    一眼過去,許多張流淚的麵龐,方重行拉著鍾憫鞠躬致歉,看看大屏上靜止的臉,又看看身邊的人:“你是給大家放了什麽嗎?”


    “沒什麽啦,”鍾憫攥著他的手,“晚上給你看未刪減版。”


    方重行說好:“我還有禮物給你噢。”


    “嗯?”


    周洲察言觀色地吸著鼻子將他藏在自己家的禮物送過來:“終於不用藏了!”


    禮物盒不大,正紅色方形,看周洲抱它的姿勢,應當有些重量,是什麽?


    “打開看看,”方重行鬆了他的手,示意他拆開,“薩沙,新婚快樂。”


    鍾憫扯掉打結的蝴蝶,揭開廬山真麵目。


    目光觸及黑白琴鍵,幾乎是刹那間,他的雙眼睜大,聲音發顫:“手風琴,我的手風琴,”


    “阿行,阿行,怎麽是手風琴?”


    方重行含笑看他,聲音由海風層層擴散,與那天夜晚十八歲的他的言語匯成平實的一句——


    “我說過那天一定會到來的。”


    那天一定會到來的。


    往後每天都如今日新婚般到來。


    正文完


    第七十一章 後記


    大家好,我是豹變。


    一直在等待這一天,敲下“正文完”三個字的時候,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卸下了。


    首先,明確非常重要的三件事:


    1.如果這篇文你很喜歡很對胃口,不必懷疑,它為你而生


    2.桐海岸邊方重行追上去的後果是徹徹底底無可挽迴的be


    3.本文立意:“把你的重負卸在他的手中吧,他能承受一切,而且永不為後悔而反顧。”——泰戈爾《吉檀迦利》


    其次,慣例講點正文中沒出現的:


    1.每迴出差會給對方帶禮物,出門不給貓關空調


    2.彈了很多遍再也彈不了的鋼琴曲是《merry christmas mrwrence》


    3.十幾歲嘴粘得死緊,現在嘴巴長出來了,有什麽想法都會溝通,從不吵架,包括事中事後也會交流感受,彼此會問舒服嗎、你想我怎樣做、還要不要再來等等


    4.兩個人最喜歡麵對麵抱著走,恨不得給對方勒死的那種抱,勒得直咳嗽,但不改,樂在其中,下次還這麽幹


    5.頭發長得快,鍾憫不喜歡剪,早起故意不紮礙事的頭發,每次洗臉時候都要“阿行,幫我弄一下頭發”,方重行就會放下牙刷,含一嘴泡沫用手幫他攏好再綁一個非常標準的小鬏鬏


    6.憫憫有時候嫌鍾憫占自己位置會把他踹醒,方重行迷迷糊糊給一人一貓一通亂揉,第二天醒來被興師問罪要他講清楚到底誰才是他的乖寶寶


    7.出門方重行必定被貓狂蹭,鍾憫說他是貓貓神,天底下所有小貓都喜歡的貓貓神


    8.鍾憫問過方重行為什麽你在英國待了那麽多年上嘴唇沒有消失,弄得他每天起床照鏡子都要先看看自己的上嘴唇(一些帶英笑話)


    9.三十六歲生日剛過,方非暈倒在辦公室之後動了一場大手術。方重行再次調職倫敦總部,鍾憫改行,真正退居幕後轉行秀導,還帶著梁老師玩兒音樂,迴到帶英後他又開始擔心方總的上嘴唇,每天的早安吻時間延長十分鍾要確認上嘴唇在不在


    10.憫憫活到了十四歲,在貓中是長壽的年齡,因為它真的被養得很好。去世的時候兩個人傷心好長時間,並且不打算再另外養貓。直到憫憫去喵星滿打滿算三個月,方重行好端端在住宅區散步,一隻三個月大、背上有愛心花紋的三花小貓滾到他腳邊扒他褲腳,問它是不是憫憫它會喵喵叫迴應,於是又有憫憫貓了,迴倫敦定居的時候找了寵物托運一起帶走


    11.梁奉一在他們婚禮一周後查出來懷孕,兩個月了,孩子是一對龍鳳胎,生產當天他們倆一人抱一個,因為經常抱貓所以動作很熟練,梁奉一從產房出來直接親姐濾鏡破碎覺得這倆怎麽笑這麽傻乎乎的,兩個人第二天把孩子從一到十歲的玩具衣服奶粉全部買好,為了區分決定稱方重行為舅舅,稱鍾憫為uncle。倆娃受委屈、需要大人出麵解決事情就找舅舅,要出去玩、有心事了就找uncle,分工明確


    12.小林是林叔的兒子


    13.洲兒太太是他初戀,破鏡重圓,娃是女孩兒,叫幹爹叫得特別甜,每次見麵會被倆人塞一堆禮物。小喬兩口是丁克


    最後,一點完結感言:


    這篇是申簽文,過簽時五個收藏,其中倆一個是我一個是朋友,隨著關注量增多精神壓力與日俱增。交上去的大綱其實沒多大用,基本全是裸奔。虛浮薄弱之處,感謝包容。


    我主觀認為該交代的東西已交代清楚,這個故事足夠完整,tag沒打錯也沒玩兒詐騙,部分情節已做相應修改。直接切掉了初綱無關緊要且占據篇幅的東西,感情流就是為了談戀愛,搞別的特沒勁,我沒勁寫大家也沒勁看。我給自己打個及格分數吧,人設和節奏自認為把控得還ok,不算無腦工業糖精應該。


    唯一的感受是,啊,終於結束了。


    鍾憫,很難把控。外熱內冷的“度”超了少了都不行,不然就像個神經病,還有他對感情從退縮到勇敢的心理轉變,淺了體現不出來,深了矯情。還有銜尾蛇式自我吞噬自我重構的過程。以及“可愛”的那個度,一個作為獨立個體的“人”,一個不隨波追流不泯然眾人的不存在任何生理心理性別認知障礙的“男人”,怎麽才能讓他可愛得不讓人起雞皮疙瘩不幼稚。還有“美”的程度,怎麽能突出他的容貌方麵又不至於模糊掉性別不至於弄成膚淺的萬人迷。專業這塊兒我也去了藝考機構看服表班訓練。包括他隨性灑脫的個性,對事情的觀點,這些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人設邏輯閉環,都需要斟酌再斟酌。然後再次重申:他的個人品質和他的遭遇不構成任何關聯與關係。因為他的精神內核強大得超乎常人。苦難並不值得歌頌,苦難就是苦難,換成什麽背景環境他都是他,他不會羨慕“別人有”,更不會自憐自艾“自己無”。把他推倒他會站起來,因為他就是要站著,這跟苦難沒有任何關係。他對方重行的感情“隱德來希”一詞已足夠概括了,無論重來多少次最初他還是會拒絕掉,而重逢後他還是會迴答“我跟他走”。


    方重行,更難。因為遇見鍾憫之前可以說他是一個意識不到自我存在的人,一個意識不到自我的人怎麽把控?他被身上的社會關係束縛住,把他剖開他什麽都是但唯獨不是他自己,他對任何人問心無愧對自己的內心卻總是一再壓製。“菩薩”的外號是由於他的純善外界施加給他的,那麽他就不得不再去調整自身的行為去貼合這個外號。雖然家底雄厚但他本人的精神世界反而貧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貼合身上所有社會角色的要求。所以發覺自己對鍾憫的感情萌芽其實是他自我意識覺醒的標誌,本我與社會角色的博弈是一件尤其痛苦的事情,他追尋愛的過程其實也是追尋自我的過程,抵達終點這個過程就完成了,誰是終點?顯而易見。這個過程我使用了眼鏡來投射,從金絲到半框到丟棄再到正式戀愛後扮演其他社會角色時的無框,邊框即枷鎖,與他與鍾憫的感情進展是相符的。還有他的夢,為什麽鍾憫是人身蛇尾,因為我覺得蛇神秘而危險,具有一定的迷人魅力,也是他內心渴求的一種折射。但最難的其實是他的家庭背景,我一個無產階級遙不可及的old money,肯定不能搞成暴發戶跟裝杯簍子,還有家庭教育觀念,要什麽自己去拿,因此他在感情方麵同樣屬於主動方,要是一談戀愛忽然被動變弱人設會崩到我打開文檔就會抓狂的程度。


    故事的最後他們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由,盡管都很辛苦,但得到自由必須靠他們自己去破繭蝶變,沒人能幫,辛苦是必經之路。


    在我看來,攻受隻是體位,不代表某一方就光顧著享受,某一方幹什麽都是應該的。兩個人,兩個男人,勢均力敵旗鼓相當的男人,雙向奔赴才叫愛,不對等的關係無法長久,而且每對情侶有每對情侶的相處模式,每個人表達愛的方式也不一樣。我在有意弱化攻受的刻板印象,想必大家應當發現了。


    連載期收藏其實已超過v線數倍,選擇不入v一是我保證不了更新頻率,閱讀體驗不ok,二是好榜單與收益相關,倘若被流量收益裹挾,我不知道這個故事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相比之下我還是更在乎故事本身。“我寫,不是為了展現真理,而是為了學習如何尋求真理”。雖然投入付出完全不成正比,但無所謂,這是我的選擇。


    寫文本來隻是愛好,作品是我腦力勞動的產物,結果現在它異化了反過來支配我,早已嚴重影響到三次生活,一方麵輸出與輸入不對等的感覺令人恐慌,一方麵的確心力交瘁。既然正文已完結,那麽作者的責任和義務也結束了,什麽影響我我就拋棄什麽,接下來休息一陣子,時長不定。


    希望大家可以辯證看待每個人物、作者、作品。第一次正式走上創作的道路,心態不太平穩,精神壓力也大,冒犯到大家的地方我再次道歉。番外沒手感沒想法,硬寫隻會產出垃圾,有靈感有時間可能會寫,沒有就到此為止吧。


    還有一點請求:不要按頭我是哪一方控。真的非常惡心且憎惡控黨打架,啥也不控。14年初中入坑,看文瞎看亂看,寫也隻是遵循人物邏輯寫故事而已。非說的話是慘控,沒有最慘隻有更慘,下一本還慘,慘出花樣,慘出個性,這就是我的寫文觀,慘門!


    總之,感謝一路支持和陪伴,麵對諸多誇獎我常有一種自己何德何能的感覺,被某些言論影響到情緒低迷的時候看看小天使們的留言心情會好很多,感謝鼓勵,祝各位順順利利,健康開心,永遠朝前看、朝前走。


    下次見。


    豹變


    2023年8月10日 夜


    另附歌單:


    《宏願》-周柏豪(方重行成年篇心理靈感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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