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兒子的背影離開,牡丹終於籲了口氣,她的心情平息了不少。同時也感到萬念俱灰。

    大牛坐牢了,兒子又殺了人,這個家徹底的完了。我該咋辦?

    牡丹嫂靠在土炕上很長時間沒動彈,他的心像一捧燃盡的死灰。反正是個死,不如俺就先走一步吧。

    大牛,俺在前頭等著你,你在後麵跟著俺,俺再也不能給你烙餅,給你暖被窩了。下輩子……下輩子俺還做你的女人。

    牡丹覺得自己必須死,她不死那麽死的就是兒子大寶。反正大牛也救不活了,早死早超生。

    女人抓起了炕頭上一把鋒利的剪刀,咬了咬牙,使勁剪向了自己左手的手腕。

    一股鮮血噴射而出,染紅了蚊帳,染紅了被窩,也染紅了她跟大牛哥那張豔麗的結婚照……1990年的春天,是呂青峰最難忘的半年,在這半年裏青崖村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坐了板房,在裏麵關了整整四個月。

    三嘎子跳下了鬼愁澗,抱著不滿一周歲的兒子一起摔進鬼愁澗死了,他的媳婦秀蓮一走就是杳無音訊,一直沒迴來。

    大牛哥為了救他,被人誣陷坐了牢,牡丹嫂也生生被趙森林逼死了。

    牡丹嫂死的時候衣衫不整,她的嘴角上還有一絲淤血,屍體是第二天早上被人發現的。

    發現的時候牡丹已經停止了唿吸,她就那麽斜斜靠在被窩上,仰麵朝天,臉色非常的蒼白。

    屋子裏淨是血,女人身體裏的鮮血已經流幹,她的後背上,肩膀上都是血粼粼的鞭傷,是被趙森林折磨的。

    牡丹嫂的手裏抓著那把剪刀,臉上卻含著笑容,她感到自己解脫了,因為不久的將來,大牛會跟她在一起,槍斃也好,病死也罷,早晚他們會有團聚的一天。

    她的屍體被人抬出來的時候,全村的人都唏噓不止,牡丹嫂身上的傷激起了村民們無比的憤慨。

    可趙森林是大隊支書,不要小看這個芝麻綠豆大的官兒,也別拿村長不當幹部。這個職位簡直就是獨霸一方的土皇帝。不要說青崖村,村村都是如此。

    有的人說,應該去告趙森林,告到他坐牢為止,可立馬有人開始反對,說告也告不倒,這些年趙森林從村裏刮來的錢,大多都賄賂了上麵的幹部,自古以來官官相護,到時候他還是可以逍遙法外。

    所以大家除了氣憤還是氣憤。

    紅旗跟長江第一時間就把牡丹嫂慘死的消息告訴了牢裏的趙大牛。

    趙大牛聽到妻子慘死的消息以後,他渾身被閃電劈中,先是楞了一下,緊接著就像一頭暴怒的獅子,將牢房的鐵柵欄門碰的叮叮咣咣亂響,腦袋都碰出了血。

    他覺得自己的喉嚨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張著大嘴,半天都嚎不出聲,一張臉膛漲的紫紅。最後終於啊了一聲。:“牡丹啊……你咋那麽傻?你咋不等等我啊,什麽他娘的村長?什麽他娘的法律,這是傷天害理,傷天害理啊……”

    趙大牛劇烈地嚎啕,打著滾在牢房裏嚎叫,整個監獄都被震動了。他的雙手跟腦袋撞在石牆上,滴滴答答鮮血亂淌,可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你們放我出去,我要殺人!老子要宰了趙森林這個王八蛋!放我出去……!”大牛哥瘋了,他的精神已經完全失控。

    趙大牛在牢房裏嚎叫了三天,三天的時間水米未進,最後他的嗓子喊啞了,人也昏倒,高燒不退。從那兒以後一病不起。

    他看到牡丹向他走來,女人打扮的很利索,身上還是那件花格子襯衫,臉上洋溢著幸福滿足的笑,那笑容很燦爛,卷起的袖管裏是白如蓮藕般的手臂。

    她窘迫地站在院子裏,聲音像百靈鳥那樣好聽:“大牛,你迴來了?吃飯吧。”牡丹進廚房給他舀飯,女人的身影那麽苗條纖細。

    舀好了飯,女人遞過汗巾,幫他擦去一臉的疲憊:“大牛你累不?大牛你渴不,俺去給你倒水。”

    “大牛,該睡覺了”

    他又想起跟牡丹在炕上纏綿時的情景,女人溫熱的小手摸在他的臉上,劃過他的脖子,雙肩,胸膛,肚子,渾身就跟觸電一樣蕩漾。

    可現在了一切都沒有了,所有的迴憶全都跟著牡丹的屍體埋進了地下。

    大牛一聲聲唿喚著牡丹的名字,幹張著嘴巴,怎麽也叫不出聲。他的手搖搖伸出來,抓啊抓,卻怎麽也抓不到牡丹的衣襟。

    無數次從夢裏驚醒,無數次看到的是巴掌大的那扇窗戶……趙大牛在牢裏受苦,這一切的一切,全都瞞著呂青峰,呂青峰在鄉派出所啥也不知道。

    是呂輝煌故意瞞著青峰的,他知道兒子的脾氣,也害怕兒子出來。

    就呂青峰那脾氣,一旦知道大牛被人冤枉,知道牡丹嫂的慘死,還不把趙森林撕成千片萬片啊?

    呂輝煌不但不想辦法把兒子救出來,反而賄賂了派出所的人,讓他們再關青峰幾天。

    他一邊處理牡丹嫂的喪事,一邊囑咐紅旗跟大牛,還有玉芬跟香草:“千萬不能讓青峰知道,青峰知道了,非把鄉政府拆了不可。”

    玉芬覺得不是個事兒,就跟公公說:“爹,咱們瞞得住青峰一時,不能瞞著青峰一輩子吧?他早晚會知道的。”

    呂輝煌就歎口氣說:“能瞞一時算一時,等把牡丹埋了,大牛的案子落實以後,青峰知道了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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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芬說:“爹,那大牛哥還救不救了?”

    呂輝煌說:“救,當然要救。”

    “可是青峰不出來,咋救啊。”

    呂輝煌說:“花錢,咱們可勁的花,我就不信用錢買不迴大牛的命。”

    其實呂青峰的那點事根本不算個事兒,就是砸毀了鄉政府的一輛車,打傷了計生委的一個人,僅此而已。

    而且鄉裏已經表示不再追究,隻要呂青峰認個錯,隨時可以迴家。

    可呂青峰是屬鴨子的,人死鳥硬,鄉長不過來跟我呂青峰認錯,老子還不出去了。

    其實大牛第一次進城的時候,副縣長李德興的電話早就打進了鄉政府,讓鄉長把青峰放出來,他不出來,鄉長也拿他沒辦法。

    三個多月的時間,呂青峰跟派出所的那幫人混的很熟,那個派出所的所長姓高,是個退伍軍人,喜歡下棋,正好呂青峰也是個臭棋簍子,沒事的時候兩個人就擺上一副旗,在看守所殺的天昏地暗。

    有時候金所長不迴家,一直跟呂青峰戰鬥到天明,青峰對村子裏那些事兒全然不知。

    青崖村禍事連連,牡丹嫂剛死不到十天的功夫,香草這兒又出事兒了。

    其實趙森林根本沒死,他的命硬得很。

    大寶的一板磚沒有要掉他的命,畢竟大寶的力氣小,當時隻是砸爆了他的腦袋,趙森林昏死過去了而已。

    醒過來的時候,外麵的天已經亮了,他摸了摸核桃一樣的小腦袋,發現上麵有個窟窿。大腦袋上有兩個小腦袋。

    森林納悶了很久,當時我跟牡丹在……日啊,怎麽會無緣無故飛來一塊板磚?

    這事情不像呂青峰幹的,因為呂青峰在鄉裏關禁閉還沒有出來。

    也不像是趙大牛幹的,趙大牛在縣公安局坐牢,根本出不來。

    森林還是挺聰明的,一下就把目標鎖定了牡丹嫂的兒子大寶。一定是這小王八蛋幹的。

    當時森林去找牡丹的時候,大寶用眼睛剜他來著。

    那眼睛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看的趙森林隻打寒戰。一定是看到我蹂躪牡丹,他氣不過,所以就給了我一板磚。

    小王八蛋,再遇到他,非割掉他不可,兔崽子!

    趙森林爬了起來,洗幹淨腦袋上的血,跟纏木乃伊一樣,將傷口包紮了一下,就走出了屋子。

    他想到牡丹嫂哪兒去問問,為啥大寶要過來搞破壞?這次不算,下次他要加倍地蹂躪牡丹。

    沒走到牡丹嫂家門口呢,他發現牡丹的門口一大片人,牡丹的屍體被人從裏麵抬了出來。

    看到牡丹屍體的第一眼,趙森林嚇得幾乎不舉,當時就傻了。俺滴娘的,牡丹……自殺了!

    立刻,一種愧疚的負罪感在他的腦海裏湧現出來,不用問,一定是昨天晚上牡丹以為我死了,所以畏罪自殺。

    這分明就是我趙森林逼死了牡丹。

    可是後來轉念一想,這也不怪我啊,牡丹嫂是死在自己家裏,不是死在我趙森林的炕上,再說她是自殺,管我屁事?

    至於跟男人上炕,這沒什麽?在青崖村偷男人又不算個事兒?

    這麽一想,他的心裏就安慰了很多,他不顧大家氣憤的眼光,還是晃晃悠悠裝作沒事人一樣返迴了家。

    但是他隱隱覺得自己玩的過分了,逼死了人命,呂青峰出來非剝了我的皮不可?該咋辦?

    這天晚上趙森林再也睡不著了,牡丹的慘死就像一塊石頭壓在他的身上,他心裏愧疚不安,覺得牡丹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他。

    十點多才恍恍惚惚睡著,他做了夢,他覺得自己飛了出去,飛出窗口,飛出院牆,落在了門外,剛剛出門就看到門口站著兩條人影,飄飄忽忽的,定睛一看原來是死去的牡丹跟小麗。

    兩個女人的臉色都很蒼白,嘴角上還掛著鮮血,牡丹跟小麗雙手一伸,十指如勾,衝著森林就抓了過去。

    “趙森林,還我命來!還我命來!”兩個人女人瘋了一樣拚命抓向他,把他抓的鮮血淋漓,還在他的身上一口一口地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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