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龍景山山腳到山頂,統共花不了兩個小時。傅遙所在的二班走在隊伍的前端,這是高三段的傳統,作為高考前最後一次全校性的動員,徒步攀登龍景山,和高一剛入學那會兒首尾唿應。

    部分熱心的家長也參與了活動,跟在這群如旭日初升的少年身旁,汗流浹背。

    陳女士現在是朋友圈的忠實用戶,她全程的興奮多於許久不爬山展現的疲憊。她一路拿著手機,一會兒對著傅遙,一會兒放個全景拍拍浩浩蕩蕩的隊伍。

    各班到達山頂要舉旗打卡留念,陳書芬也跟著其他家長一樣蹲下來拍照。她又單獨拉著傅遙在標有“t大”的打卡標誌牌合影,完後挑了九張發朋友圈。

    底下留言點讚的很多,許久沒迴鬆安的程意也出現在點讚的列表。

    “看,你哥點讚了。看來他現在沒在工作,我找他聊會兒。” 她順手點開他的頭像要和兒子閑聊。大概是工作太忙又無分|身之術,程意年後迴來的次數明顯比去年少了。

    傅遙“哦”了一聲,往她屏幕上掃了一眼。

    這是迴來後的第三個月,也是傅遙被打道迴府後的第三個月。他們默契地互相保持緘默,對此事絕口不提,誰也不主動提起,就好似它是一場玩鬧,一道過眼雲煙。

    陳女士不愛打字聊天,她正將聽筒貼著耳朵聽兒子發來的語音。傅遙正好走在她舉著手機的這頭,手機裏傳來語音外放的聲音,因為離得不遠,所以剛好聽得清楚。

    是程意一如既往溫柔的聲音,“嗯,這活動挺好。你們現在還在山上嗎”

    陳書芬說,“是啊,傅遙就在邊上。我們正往下走。”她發完這條語音要把手機遞給傅遙,“誒,你哥呢,你要不和他說句話”

    “你聊吧”傅遙避開了陳女士遞過來的手機,周星河正好在前麵衝他招手,“傅遙,你咋這麽慢呢!”

    “我找周星河去了。”陳書芬正聊的開心,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比等自己。

    勞動節一過,高考就隨著教室裏一天天被撕去的數字越來越近。那種臨近解放的興奮,激動還有麵臨人生考核的忐忑像核聚變一樣在心中放射著爆裂的火花。

    考前學校沒有放假,因為考點就在本校,為了學生的方便也為了更好的狀態調整。

    6月7號前的晚上,許多家長過得比考生還要忙碌,他們幾乎去了當地有名的佛堂寺廟,上香祈禱,保佑孩子能在考試那天順順利利,發揮出最佳水平,這其中就包括傅遙的母親。

    當然,他們還不忘在晚上等待孩子從學校撥來的電話,雖然不善言辭,但多少說些鼓勵的話給即將背水一戰的孩子打打氣。

    傅遙不在這樣的氛圍之中,他一向鎮定非常。宿舍的人用寢室的座機給家人打電話,電話講了很久才去互相勉勵放下。

    傅遙匯報行程一樣給陳女士通了電話,她聽起來比自己還要緊張。掛了電話後他在原位坐了一會兒,有一個室友還在洗漱,一個已經上了床,還有一個還在看書。

    他腦子裏想打給程意的想法很強烈,像是要借著這個氣氛跳出來張牙舞爪才罷休一樣。他手指已經放在按鍵上,對方188打頭的那串數字已經從腦海深處調動出來,他差點就要撥過去。

    想想還是算了,不是時候,也好像無話可說。

    電話鈴突兀地打斷了他的猶豫不決,他接起來“喂”了一聲。

    “傅遙?”是程意的聲音,帶著不確定,微微上揚的語調。

    “嗯”傅遙應了一句,叫了對方一聲“哥”又補充道,“是我。”

    兩個人很久不講話,連短信也許久不來往,突然一問一答似如鯁在喉。這轉變真叫人不是滋味,手足情深猶在昨日。

    “明天高考了吧,別緊張放輕鬆一點。就當作普通的一次考試,平常心去考。不要想太多。”

    鼓勵的說辭大同小異,傅遙剛聽陳書芬說過,可他覺得再聽一遍的感覺也很好,嘴角不自覺翹了翹。但他一想到那日程意的表情和他指著自己說的話,便明白橋依舊是橋,路仍舊是路,通往程意的大門依舊警惕地對自己封鎖。

    一瞬間,那燃起的寬慰和喜悅如同火焰浸入冰海一樣,熄滅了,冷卻了。

    他淡淡地在這頭“嗯”了一句,安靜了兩秒接著說,“我知道了,謝謝哥,會加油的。要熄燈了就不聊了”即使是無妄的深淵,他也要率先掌握主動權。

    說出的話和往常無異,但他客氣的用詞卻在此刻變成了真正的圓融客套。程意在電話那頭說了聲好,掛電話前又不痛不癢地叮囑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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