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上麵還有成堆摞起來的籮筐,但是,行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了錢上。


    “這是誰家,行事這麽招搖?”


    “你看,牛車上插著‘程府’的旗子,應該是宿國公程咬金府邸的牛車。”


    “牛車上的錢數,好像都一樣啊......程府這是幹什麽?”


    “我聽說程家三郎在收李子,這些不會是收李子的錢吧?”


    “肯定是!”


    朱雀大街上,行人們紛紛駐足,好奇的張望著。


    一些有心之人,心裏一邊算著牛車上的錢數,一邊跟了上去,想知道程府的人是去哪裏收李子。


    很快,一輛輛插著程府旗子的牛車進入了永安坊。


    停在了崔宅門外。


    崔銳誌正在讓管家籌辦中午的宴席,聽聞程府來人,立即走出大門。


    看到門外停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牛車,以及人山人海前來看熱鬧的百姓,崔銳誌心中一驚,收個李子而已,程家三郎怎麽搞出這麽大的陣仗。


    這時,程忠麵帶笑容,走到他的麵前,拱手說道:


    “崔家主,在下奉我家三郎之命,前來收李子,你這邊準備好李子了嗎?”


    崔銳誌先是拱手迴禮,隨即有些無奈說道:“程管家,我這裏是私宅,哪能放那些東西啊。”


    程忠道:“你派人將李子拉過來不就行了?”


    崔銳誌想了想,道:“也好。”


    說著,他看著不遠處聚集在一起的百姓們,又看了看牛車,發現錢箱裏的錢,竟然都被拿出來攤放在了車上,疑惑問道:


    “程管家,為何要把錢放在外麵?”


    程忠指了指人頭攢動的不遠處,笑吟吟道:“看到那些人沒有,我家三郎擔心你們手裏的李子不夠,才這樣安排,目的就是為了吸引他們將李子賣給你們。”


    崔銳誌恍然大悟,感慨道:“原來如此,自從長安城內傳遍程三郎要收李子的事以後,很多人都囤積居奇,不願意輕易售賣手中的李子,程三郎肯定是知道現在的李子不好收,所以才如此安排。”


    程忠沉默幾秒,發現他的腦補比自己醞釀的解釋完美的多,不得不將湧到喉嚨的話咽了迴去,笑著改口道:


    “不錯,正是如此。”


    崔銳誌見他認可了自己的猜想,臉上露出笑容,說道:“程三郎真不愧是武將之子,腹有良謀啊,在下佩服!”


    “程管家稍等片刻,我現在就派人去拉李子過來。”


    程忠點了點頭,在一旁等著。


    沒多久,一輛輛滿載著李子的牛車,被拉到了永安坊。


    程忠立即揮手,讓府邸管家拿出秤杆子,開始稱重,將李子的斤數,平均的放在每個籮筐之中。


    每裝滿一個籮筐,程忠便拿著筆墨,親自在上麵寫上斤數。


    崔銳誌看他這樣做,好奇問道:“程管家,為何要在上麵寫上斤數?”


    程忠筆鋒一頓,迴頭說道:“我家三郎說,釀酒的關鍵,是原料的配比,這個斤數,就是十壇酒所需的李子斤數。”


    這麽關鍵的信息,他竟然脫口而出......崔銳誌內心一喜,暗暗記下籮筐上的斤數,臉上不動聲色,說道:“原來如此。”


    一上午時間,一輛輛滿載著籮筐的牛車,不停地往返於永安坊和懷德坊。


    聽聞消息趕來永安坊的人,越來越多,津津有味看著一輛輛牛車滿載著從永安坊出去,然後看著帶著鋪滿金銀銅錢和絹帛的牛車迴來。


    心細的人算了算,發現程府竟是以十五文錢一斤的價格,收走了李子。


    等到裝滿最後一輛牛車,程忠才鬆了口氣,可算是把事情忙完了,抬頭一看,已經是中午時分,對著崔銳誌拱手說道:


    “崔家主,事情已畢,我該迴去複命了。”


    “程管家慢走。”


    崔銳誌拱手道:“還請程管家幫我帶話給程三郎,按照約定,今日中午,我在這裏設宴,城內的商賈們都會在永安坊等候程三郎的到來。”


    程忠道:“此話我一定帶到,告辭。”


    說完,他坐上牛車,帶著府邸下人們,迴往懷德坊的程府。


    程府,程俊戴好獬豸冠,穿上青色禦史服,剛剛走出屋子,便看到程忠滿頭大汗的朝這邊跑來。


    他迴屋找出一塊還沒用過的布帛,遞給剛剛走到門口的程忠,說道:“忠伯,辛苦你了。”


    程忠接過布帛,擦了擦臉,笑著道:“為三郎辦事,老奴不辛苦,三郎吩咐的事,老奴已經全部辦妥了。”


    “做得很好。”


    程俊笑道:“忙了一上午,辛苦了,你下去休息吧。”


    “諾!”


    程忠應了一聲,並沒有直接離開,望著程俊身上的公服,沒有多問,說道:“三郎,那個崔銳誌說,他在家裏擺了宴席,請您去永安坊赴宴。”


    程俊道:“我先入宮,等我迴來了再過去。”


    程忠點頭道:“老奴先去給三郎牽馬。”


    “好。”


    程俊見他不願意閑下來,莞爾一笑說道。


    很快,程俊牽著黝黑發亮的突厥馬,在程忠的相送下,出了程府,翻身上馬,飛馳向宮城。


    …………


    中午時分。


    太極宮,甘露殿內。


    李世民穿著天子常服,一邊吃著飯菜,一邊聽著紫袍太監的講述。


    “......奴婢聽底下人說,今日程俊大張旗鼓,讓程府的管家帶著牛車和錢,去了永安坊,從一個叫崔銳誌的商賈手中,收了很多的李子。”


    李世民聞言吃飯的動作慢了下來,皺眉道:“他為何這般大張旗鼓?”


    張阿難搖頭道:“這一點,奴婢不甚清楚,奴婢隻知道,底下人帶迴來的消息說,程禦史是以十五文錢一斤的價格,收的李子。”


    “十五文錢?程俊瘋啦?”


    李世民聞言吃了一驚,放下手中的筷子,有些不悅道:“朕前幾天已經下過旨意,李子必須要按照市價來賣,自然也是要按照市價來收,程俊難道不明白嗎?”


    張阿難說道:“陛下,奴婢以為程禦史這樣做,也是無奈之舉,若是不以這個價格收,恐怕就一個也收不上來了。”


    李世民聽得火上眉頭,怒聲道:“西市署的人是幹什麽吃的?”


    張阿難解釋道:“西市署的人前幾天就已經介入了,但是效果不佳,那些販賣李子的商賈,說他們的李子不要錢,買別的東西就送李子,而那些收購李子的,說他們收購的目的,是為了迴家釀酒,總之各有各的理由。”


    李世民聞言,頓時感覺到了程俊的苦衷,歎了口氣道:“這麽說,程俊以如此告假收李子,就不奇怪了。”


    張阿難附和道:“確實如此。”


    “戴胄真不是個東西!”


    李世民忍不住罵道:“前幾天,他若是不在早朝上逼問程俊,程俊也不會說,財不外露,事以密成,現在搞成這個樣子,連朕都不知道該怎麽辦的好!”


    張阿難悶聲不吭,他是宦官,不是宰相,出主意這種事,輪不到他來做。


    李世民看著桌上的飯菜,已經沒了胃口,擺手道:“把飯菜都撤了!”


    張阿難立即叫來幾名宦官,將飯菜全部撤走,這時聽到陛下的聲音響起:


    “程俊這會在幹什麽?”


    張阿難如實上報道:“程禦史今天一直在家裏,都沒出來,應該是在釀酒。”


    李世民聞言揉了揉眉角,埋怨道:“他這麽安分,朕都有些不適應。”


    正說著,忽然一名皇宮侍衛走到了殿外,抱拳道:


    “陛下,程禦史求見!”


    張阿難抬頭看著李世民,這不來了嗎。


    …………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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