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坐在地上摸著被打的臉頰愣神半天,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被程俊給打了。


    “逆子!”


    程咬金大吼一聲,猛地一躍而起。


    程俊心裏也是吃了一驚。


    明明挨了他一拳,竟跟沒事人一樣,啥體質啊他!


    早知道用硯台了.....


    這時,程咬金已經一個健步飛衝到程俊麵前,麵目帶著六親不認般的猙獰,舉起沙包大的拳頭,整條臂肌同時發力,朝著程俊身上猛捶過去!


    鐺!!


    程俊後退幾步,安然無事的看著程咬金。


    程咬金卻是神色痛苦的蹲在地上,左手捂住右拳拳麵,疼的眼眶都紅了,瞪著他道:“你懷裏揣著什麽東西?”


    程俊敞開衣服,露出裏麵的銅鏡和硯台。


    程咬金看見後,唿吸都亂了:“你沒事揣這些東西作甚?”


    我沒事就因為揣著它倆.....程俊露出溫和而善良的笑容說道:“我剛才說了我是君子,你還不信,爹你記住,這叫君子藏器於身,有備而無患!”


    “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迴見!”


    說完,程俊趁他們沒有反應過來,轉身溜之大吉。


    堂屋中,程處默、程處亮同時看向程咬金。


    程咬金將二人神態看在眼裏,氣笑道:“佩服了?這會心裏一定是在想,這才是英雄好漢是吧!”


    “你們兩個混賬東西,還愣在這作甚,把他找迴來!”


    程處默肅然道:“爹,我覺得三弟不會迴來了。”


    程處亮附和道:“就是,三弟要是迴來,你不打死他啊?”


    程咬金拳頭都硬了,走過去揪住二人的衣領,兇神惡煞怒聲道:“你們兩個孽障,是不是覺得老子上的火還不夠大?”


    二人渾身一個激靈,異口同聲道:“我們現在去找!”


    程咬金冷哼一聲,鬆開手掌放他們下來,說道:“告訴那個逆子,老子有要事找他,不會對他動手!”


    “是!”


    程處默、程處亮連忙應諾,轉身快跑離開堂屋。


    從仆從口中得知,程俊已經離開程府,二人立即追了出去,很快在府邸外不遠處追上了他。


    程處默邊追邊叫:“三弟,你要逃啊?”


    逃?


    讀書人的事能叫逃嗎?


    那叫避避風頭!


    而且也要逃得掉才行.....程咬金是宿國公,以他的能量想要找一個人,超過兩天還沒找到,鐵定是下邊的官吏在跟他對著幹.....


    我隻是出去躲兩天,等熬過這兩天,程咬金再怎麽動手,我也不至於被打的掉線.....程俊一邊腹誹,一邊停下腳步,迴頭望著二人問道:“咱爹讓你們來找我的?”


    他忽然發現程咬金的態度有些奇怪。


    要知道,程咬金打他兒子時,另一個兒子在旁邊笑,他能拉過來一塊揍。


    程俊在堂屋給了程咬金一拳,以程咬金的脾氣,應該氣急敗壞,拿著馬槊滿府邸的找他。


    可是他卻沒有,隻是派了程處默程處亮過來!


    程俊有些琢磨不準程咬金到底是居心叵測,還是別有用心。


    總之程咬金派程處默和程處亮找他,而不是親自過來,說明情況有變,他打算看看再說,情況不對,再跑也不遲。


    程處默點頭道:“咱爹說有要事找你,不會對你動手,讓你放心過去!”


    程俊嗬道:“你信他是真的,還是信我是秦始皇?”


    “要我過去也行,你讓咱爹立個不會打我的字據!沒有字據,我絕對不過去!”


    程處默若有所思幾秒,轉頭看向程處亮,“二弟,你去跟咱爹說一聲!”


    “好!”程處亮點頭,走向堂屋。


    許久,程處亮捂著腮幫子一臉痛苦走了過來。


    程處默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問道:“咱爹立字據了沒有?”


    “立個屁啊!”程處亮罵道:“差點沒打死我!”


    “不過,咱爹打完我之後,讓我把這個東西給三弟看看。”


    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玉佩質地晶瑩,綠如夏荷,表麵光滑細膩,顯然被貼身珍藏了很多年。


    程俊感覺身體留下的那段記憶如同揚蹄的野驢,狠狠踹了一下他的後腦勺。


    一下子想起這塊玉佩的來曆。


    據說這塊玉佩,是程咬金和孫氏第一次約會時,買來作為定情信物送給了她。


    這些年孫氏一直佩戴在身上,去年彌留之際,交還給了程咬金。


    程處默看到玉佩,眼眶一下子紅了,轉頭望向程俊說道:“三弟,你知道的,咱爹很珍重這塊玉佩,他讓你二哥將玉佩帶過來,足以說明一切,你快去吧!”


    程俊也信了幾分,但為了以防萬一,攤開手掌說道:“大哥,你把那塊玉佩給我,我給咱爹帶迴去!”


    “好!”


    程俊從程處默手中接過玉佩,緊握在手心,然後迴到程府,走向堂屋。


    堂屋之中,程咬金負手而立,低頭不知在想什麽。


    聽到腳步聲,他抬頭一看,見程俊走向這邊,冷哼一聲道:


    “你來了?”


    “我來了。”


    程俊緊攥著玉佩說道。


    程咬金冷聲道:“你不該來。”


    程俊認真道:“我可以走。”


    “……”


    沉默,良久的沉默。


    仿佛泥塑木雕的兩人,在堂屋對峙著。


    許久,程咬金緊攥著拳頭,咬牙切齒道:“孽障,你覺得你還能走得了?”


    “爹,你也是一位君子!”


    程俊耐心辯解,同時手臂向外伸展,與肩膀平齊。


    五指攤開,掌心朝上,露出那塊鮮綠色玉佩。


    一副一有不對就手心朝下,任由玉佩摔在地上的架勢,注視著程咬金,語氣誠懇說道:


    “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你應該像我一樣心胸坦蕩,不要學小人斤斤計較!”


    程咬金盯視著他手心的那塊玉佩,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但還是耐住火氣道:“老子以前怎麽沒有發現你這麽能說會道?”


    “過來坐下!”


    程咬金不僅沒有對他動手,反而盤腿席地而坐,見程俊還站著,也不強求,揉著被他一拳打到的左邊臉頰,哼道:“把你叫過來,是有要事相說,不是要打你!”


    你猜我信不信?程俊默不作聲,等他的下文。


    程咬金見他保持掌心朝上的動作沒變,扯了扯嘴角道:“你對你老子動手,老子不僅沒還手,還叫那兩個孽障去請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打了你,明天程家就沒人能去皇宮了,陛下怪罪下來,老子也吃罪不起!明白了嗎?”


    他不會是詐我,想我放下手裏的玉佩好動手吧.....程俊有些拿捏不準程咬金的真實用意,保持姿勢不動,問道:“明天去皇宮做什麽?”


    程咬金淡淡道:“今天早朝上,陛下降了一道聖旨,長安城的每個坊都要選出一位少年才俊,文武百官也要派個兒子,滿十五歲就行,嫡庶不論,在明天早朝時分前往皇宮。”


    “陛下會從這些人當中,選拔三人來擔任禦史!”


    程咬金忽然咬牙道:“本想叫你大哥去,結果那個混賬東西,不是一問三不知,就是叫他往西他往東,不打不長教訓!”


    難怪程咬金下朝迴來發這麽大的火,把程處默他們都揍了,原來是因為這事.....程俊恍然大悟,又覺得奇怪道:“禦史選拔,有武官的兒子什麽事?”


    禦史是文職官,也是言官,需要一定的口才。


    武官的兒子舞刀弄劍還行,動嘴皮子?他們就不是這塊料!


    程咬金解釋道:“陛下說不想厚此薄彼。”


    “反話吧?”程俊挑眉,根本不信當今天子的這個說辭。


    “臭小子你油鹽不進是吧?”程咬金氣的咧嘴,“天子一言九鼎,能是反話?”


    “本來老子想派你二哥去,結果那個混賬東西,比你大哥還可惡,竟敢在老子教訓你大哥時,蹲在門口笑得那麽大聲,不打都不行!”


    “所以明天隻能由你代表咱程家去一趟皇宮了!”


    “你心裏不用有負擔,你們三個什麽德行,老子很清楚,都不是當言官的料,隻當是去見見世麵,迴來之後,老子重重有賞!”


    說完,程咬金擺手說道:“好了,玉佩放下,你可以迴去了!”


    程俊警惕看著他,說道:“這玉佩是二哥給我的,我得先還給他!”


    “孩兒告退!”


    “……”


    程俊走出堂屋,還不忘緊握玉佩一步三迴頭望向程咬金,一副嚴防他突然衝出來的架勢。


    程咬金看的絡腮胡一陣抽抽。


    …………


    看樣子,程咬金沒說謊.....程俊迴到屋中,見他沒有追來,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了。


    關好屋門,他一邊將硯台和銅鏡物歸原位,一邊迴想著堂屋中的對話。


    長安城分為長安縣和萬年縣,共有一百零八坊。


    滿朝文武的兒子加上各坊的少年才俊,少說有二百人.....明天的禦史選拔競爭會很激烈啊!


    反正我是過去湊數的....把這個過程走完了,也算是給老程一個交代.....程俊手裏把玩著玉佩,心裏沒有一點負擔的默默想道。


    “三弟,你快出來,有事告訴你!”


    就在此時,屋外忽然響起程處默的嚷嚷聲。


    程俊緊握住硯台起身走到門口,並沒有開門出去,他有些懷疑是不是程咬金惱羞成怒,聯合他的長子跟次子,給他玩引蛇出洞。


    “我就不出去了,大哥你若有事,就進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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