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蘭一臉的欣喜,激動,眼波流轉,似是整個廳裏的人都不存在,隻餘沈二公子一人,“二公子您坐這裏,這邊——”她竟然把自己的椅子搬到了和沈博軒左右相隔的地兒,而後,又扭頭朝著小丫頭豎了眉毛,“你們是怎麽迴事兒,還不趕緊給沈二公子上茶?”她又扭過頭,朝著沈博軒一臉歉意的笑,“都是家裏丫頭不懂事兒,讓二公子您見笑——”


    那個殷勤,討好的勁兒頭,看的廳內眾人都是一臉的黑線——


    這簡直是丟盡了女兒家的臉麵!


    別說容顏等人了,就是容二老爺夫妻兩人都看不過去,容二老爺狠剜了眼胡氏,你教的好女兒!也不等一臉苦澀的胡氏出聲辯解什麽,他一聲輕咳,“行了,蘭姐兒你坐下,看你在那裏晃來晃去的樣子,還讓不讓二公子坐好了?”他又朝著身後的胡氏扭頭看了一眼,示意她過去把女兒拽過來,這好好的黃花閨女,坐在人外男身邊算怎麽個迴事兒?


    可惜胡氏這會卻是裝沒看到,不接他的碴了。


    胡氏心裏也有小九九呀——沈二公子為了女兒都肯來自己家裏了,還湊著這個機會來的,這分明就是他看重女兒,因為自己的蘭姐兒,來給她們夫妻分家撐腰的嘛,這樣的情況下,她為什麽還要攔著自己的女兒和沈二公子一塊相處?看著女兒眉眼帶笑的幫著沈二公子遞茶,而沈二公子則朝著容蘭微微一笑,道謝……


    嗯,她怎麽看怎麽覺得這真真是一對金童玉女呢。


    這樁婚事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這一刻,胡氏眼前的場景仿佛成了喜堂,自家女兒一派風光的嫁入了平西王府,得平西王夫妻看重,夫妻恩愛,出入宮中,端的是風光無限!至於那什麽容顏啥的,嗯,都是路人,都是浮雲!風一吹,就散呐。胡氏腦海時這般的想著,心裏是美的直冒泡泡,對於容二老爺的眼神啥的自然是不理了,反正她的女兒是要嫁給沈二公子,嫁到平西王府去的。


    沈二公子可是皇上親侄子啊。


    日後就是繼承不了平西王府,那最起碼也會是一個郡王!


    更何況,如今的平西王府情形特殊,日後誰會承繼還是一個問題呢。


    她這裏笑咪咪的,看著她半響沒動的容二老爺卻是氣的肚子疼,可眼前這麽多人都盯著他呢,他哪裏好對著胡氏張嘴就罵?壓下心頭那股子氣,他扭頭朝著沈博宇兄弟兩人討好的一笑,“即是沈世子奉了皇命前來,幾位叔爺也在,那咱們這家,今個兒就分了吧。”


    趕早不趕晚。


    反正這家是一定要分的,即是這樣,那就分吧。


    即是說好分家,很快便有府中管賬的捧上來兩堆半人高的賬冊,容顏得了宛儀郡主的吩咐,隻笑著開口道,“這是咱們府上近幾年的賬冊,開支出息以及莊子鋪子各項的收益都在這裏了,哦,對了,”她手抬起來一指被單獨列出來的三四本賬冊笑道,“另外這兩本賬冊是公賬,咱們族中的二百畝的祭田都在這呢,這裏頭一筆筆都記得清楚,一會是要交給這府裏的掌家人的。”


    她沒有說給容二老爺,隻說掌家人,卻是聽的容二老爺雙眼一亮。


    掌家人,不就是他嗎?


    所以,他對於容顏這說法一點都不沮喪,隻點頭道,“顏丫頭說的對,正是這個理兒。”又親自把四本賬冊單獨放在一側的小幾上,隻笑著看向麵前兩堆賬冊,“這是咱們府裏這幾年的收息,開支麽?這也忒多了吧?看也看的人頭暈了。”他扭頭看向侯在門口處等著聽吩咐的那個總賬先生,“應該有個總數吧?先拿出來給我們看看。”


    以前那些開支什麽的都是虛的啊。


    他現在要看的是府裏還有多少銀子,府裏莊子,鋪子還有多少!


    總賬先生早早得了容顏的吩咐,一聽容二老爺這話自是手腳麻利的把賬本拿上來,語氣恭敬,“二老爺,這是咱們府上的一些產業,嗯,良田五百兩,中田一千,劣質田二千畝,鋪子十間,莊子五個,還有兩間酒樓但都是在偏僻的路段,不怎麽賺錢——”他這裏還在念叨,容二老爺卻是直接奪過了賬冊,一目十行的看了過去,不禁臉就黑了,“怎的就這麽幾間鋪子?酒樓才兩間?”


    “迴二老爺話,正是這些。”


    容二老爺眉頭緊皺,一臉的不悅,聽到他這話之後更惱了,手裏的賬冊啪的一聲丟在桌子上,“我可告訴你,別以為我沒打理過這些就隨便哄我,隻說這鋪子吧,十間鋪子裏為什麽沒有銀樓?我可是記得咱們東大街的那個金飾坊是容府的吧,為何這上麵沒有?”容二老爺咪了咪雙眸,犀利如刀的眼神落在總賬先生身上,冷笑兩聲,“怎麽著,和別人合起夥來騙本老爺,把我當個傻的?”


    這話說的可就有些玩味了。


    這個別人,指的是誰?


    在場的眾人怕是都心裏有數,宛儀郡主眼底怒意一閃,放下手裏的茶盅就要出聲,卻被容顏伸手攔下她,對著她搖搖頭,眼底盡是狡黠如狐狸般的笑意,這一笑,看的宛儀郡主心頭的怒意都散了幾分,她點點頭,反手輕輕拍了下容顏的手腕,示意自己不會再出聲,隻管讓她放心,容顏笑了笑,一末鄙夷的眼神帶著幾分的嘲諷看向容二老爺——


    她今個兒倒是要看看他們夫妻兩個到底有多無恥!


    “你倒是和本老爺說說,為什麽沒有那間店麵?還有一間成衣鋪子,我記得也是咱們容府的吧,為何這上麵都有沒有?”容二老爺拍著桌子直吼,卻在看到那個總賬先生的眼神一個勁兒的朝著容顏瞟過去時,不由的心頭邪火噌噌往上冒!


    這死丫頭都詐了自己好幾十萬兩的銀子!


    難道現在,她還要在這分家的家業上做手腳不成?


    堅決不能容忍!


    這麽想著的時侯,容二老爺又是一拍桌子,“快說,為什麽要做手腳,不然的話本老爺把你全家都發賣了。”


    他故意恐嚇總賬先生,也帶了兩分的警攝作用。


    以後,這個家可是他的!


    他想收拾個人還不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兒?


    總賬先生心頭一顫,眼皮一陣陣亂跳,他小心冀冀的瞅了眼容顏,可看到容顏笑意盈盈,半點眼神都沒給他的樣子,不禁在心裏一歎,上前兩步,愈發的低眉垂眼,恭恭敬敬的開口道,“迴二老爺的話,您說的這兩家鋪子和店鋪的確是有,還有另外的幾個店麵,生意都不錯,他們雖然是屬於容府不假,但,但卻也不過是名義上,而且,而且——”


    “而且什麽,你羅哩羅嗦的,小心爺抽你。”


    總賬先生一狠心開口道,“二老爺,那幾個鋪子都是大夫人的陪嫁。”


    “胡說八道,大夫人她的陪嫁——”容二老爺本來是想說她人都是容府的了,她的東西自然也是容府,可他那話還沒說完呢,身上就感受到兩道寒氣逼人的視線,這寒氣凍的他全身都有些發僵,他霍的抬頭,就對上沈博宇似笑非笑,深邃冷寒的眸子,容二老爺心頭一跳,嘴唇蠕動了兩下,硬生生把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可那些鋪子都是賺錢的買賣呀,讓他就這樣放棄?


    心有不甘呐。


    容顏在一側勾了勾嘴角,慢悠悠的一笑開口,“怎麽著,容二老爺是不是覺得我娘人都嫁到了容府,她的東西自然也是容府的,所以,便想著這會分家自然也是應該把那幾家鋪子都拿出來分掉?”她看著容二老爺臉上精彩的神色,輕輕的一聲吃笑,“容二老爺好想法呢,就是不知道咱們本朝哪條律法所寫,女子陪嫁乃是夫家公中之物,叔伯兄弟幾房分家得拿出來平分?”


    她對上容二老爺微僵的臉,笑盈盈的不恥下問,“還請二老爺您和我說說呀,日後,也省得侄女嫁到哪戶人家,一個不小心自己的陪嫁就歸了別人,還得被別人給理大光明的分了去?”她一臉的天真,好學求教,隻看的旁邊的容三老爺,容四老爺等人牙根直癢癢,而坐在容蘭身側,為了避開容蘭對他無處不羨的殷勤,半咪了眼的沈博軒這會也不知何時坐直了身子,雙眸深處帶著濃厚興趣望定了容顏。


    其實到了這會兒,任是誰也都看了出來,這大房的事兒,完全就是她在作主!


    “你亂說什麽,再說,外頭人都曉得那鋪子店麵是咱們家的,誰曉得是不是真是你娘的陪嫁?”容二老爺有些不甘心,看著容顏嘀咕著,“她是咱們的侯夫人,又管了那麽多年的家,暗自動點手腳什麽的完全正常呀,依著我看,把那幾家鋪子拿出來一塊分了正正好。”


    容顏被這話給逗的樂了起來,“容二老爺,要說這府裏管家的年頭,我娘可不如你的夫人呢。”容顏這話可不是白說的,誰不曉得容府以前多年都是胡氏這個二房的媳婦打理家務,主持中饋?倒是宛儀郡主這個長房長媳被當成了一個擺設般的存在,就是外頭哪個府上的太太夫人也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少人對著這一點子事兒還是津津樂道的很呢。


    “那又怎樣,之前那是你娘身子不好,你二嬸幫她的。”容二老爺一聲冷哼,看著容顏不想讓步,“你二嬸雖然幫著管家,可還有老太太作主呢,那會老太太可是完好的,賬冊什麽的她可是門清兒,不像這兩年,老太太被某些人氣的沒個好兒,整日裏暈暈沉沉的,這府裏頭的事情還不是由著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一側,沈博宇冷冷的睇他一眼,“即是這樣,把那幾家鋪子的地契拿來看看就是。”


    要是這兩年動手改的,地契的落款自然是不對的。


    他這麽一說,幾位族老也是自然點頭,“就是就是,老大家的,你就把那幾個鋪子的地契拿來看看吧。”


    容顏微微一笑,變戲法似的從身後白芷手中接過兩張地契,她掃了兩眼,親自起身拿給不遠處的幾位族老,“三太爺,四太爺,五叔奶奶,這就是我娘那幾間鋪子的地契,寫的詳細著呢,幾位請過目……”


    “唔,不錯,是十幾年前變動的。”


    “嗯,這上麵的私印還是駙馬府的呢,沒錯。”


    這些即是宛儀郡主的陪嫁,自是十幾年前宛儀郡主出嫁時改到她名下的鋪子。


    年頭,先大長公主的印,官府的備案章子。


    可不都是四角俱全?


    最後,年齡最大的那位叔公一錘定音,“這是駙馬府裏出來的嫁妝。”


    這結果自然是讓容二老爺喪氣的很,同時又不甘心極了。


    不過他不甘心也改變不了什麽。


    哪怕是幾位叔公昧著良心說話,容顏也不怕——


    畢竟,這真的是宛儀郡主的陪嫁。


    嫁妝單子,官府的落款,地契都在呢,這種情況下要是還能讓容二老爺得了逞。


    容顏覺得她可以一頭撞死,別混了。


    這樣的事情一出來,容二老爺哪怕是不甘心,也是多少收斂了幾分,雖然還是有些疑惑,總是覺得這家裏頭的產業不對頭,可他之前又從不曾打理過家裏頭的庶務,自然是越想越覺得一團亂,最後還是把眼神投向坐在一側的胡氏,“家裏頭的這些個瑣事兒你之前不也是打理過的麽,便過來看看,可有什麽出入的。”


    在容二老爺的眼裏,自家雖然沒什麽錢財,但十萬八萬兩的餘銀還是有的吧?


    可他這會一看賬冊,餘銀竟然隻有二萬兩不到了。


    而且,那總賬先生還和他念叨,有些月結什麽的還等著給錢呢,這樣七七八八的一算,哪裏還有什麽閑錢?想到自己之前被容顏黑出去的那三十萬兩銀子,容二老爺是真的覺得肉疼,那是他這大半輩子的積蓄啊,還得加上他時不是從老太太那裏順出來的,這總共加起來也不過就是四十萬兩,這可好,一下子就被容顏給掏了四分之三!


    之前他還想著自己當了侯爺之後這府裏能讓自己撈一把。


    看現在這情形……


    容二老爺心裏頭似是大冬天的喝了冰水,拔涼拔涼的。


    不管他怎麽想,容府分家卻是誌在必行——


    所有的產業分成了六分,大房和二房平均占了四份,而餘下的兩分,則就是三房,四房的。


    沒辦法,這就是嫡庶之分。


    不過由於大房搬出去,二房留在這裏,再加上老太太由著二房奉養,所以當容二老爺開口就要再分大房的一半時,沈博宇雖然擰了眉,但容顏卻是直接點了頭,她很是痛快的對著幾位族老道,“老太太在這府裏住了大半輩子,不樂意搬也是正常的,雖然吧,她老人家的嫁妝就那麽一點,我和我娘也不缺那些銀子,二叔奉養老太太,等老太太百年之後留著給二叔做個念想也是應該的。”


    她這話一出口讓容家族中幾位老頭子都緊了一下麵皮。


    他們之前不是沒想到老太太的嫁妝——按著時下的風俗,這當娘的嫁妝自是幾個兒子平分的,雖然如今身為侯爺的容錦昊沒了,但他的妻女還在,自然是要分的,不過是覺得這大房沒了成年的男子,一個被宛儀郡主抱養在身邊的庶子才一歲多點,誰知道日後能不能養的活?所以,在他們眼裏,這日後的容府還是要靠容二老爺的,所以,私心裏自是偏著他一些的。


    他不提,幾個老頭便也直接當做忘了這迴事兒。


    可惜,幾個老不休的裝死心態直接被容顏一句話給點了出來,正中紅心呐。


    他們想再裝都不成,隻能幹咳一聲,其中一個被容顏說的有些落不住臉,就有些惱羞成怒,“顏丫頭,你祖母這人還在呢,你小小年紀怎的這般心思,真真是不孝!”他黑了臉,胡子都翹起來,“難道你二叔他還會不管你們孤兒寡母的不成?你們便是如今分出去,這日後在外頭有個什麽事情,出頭的還不照樣是你們二叔麽?”


    “三老太爺這話說的對,不管怎樣可都是一家人,再說,這可是我大哥的親人,我怎麽可能會不管?”


    “嗯,你也是個有良心的。”


    “那是應該的,老太爺您日後有什麽事兒隻管開口……”


    容顏坐在一側聽著這一來一往的對話,差點把喝到嘴裏的茶給噴出來——


    容二老爺是個有良心的?


    嗯,果然是大大的良心呐!


    她撇了下嘴角,有些索然無味的直接道,“好了,就按之前說的,老太太的嫁妝我們不要,我們這邊的兩份再分出半份兒,咱們就這樣分,你們看如何?”說著話,她扭頭看向容家族裏的幾位老者,眼神在他們的身上慢慢掃過,最後落在容二老爺身上,“要是大家沒什麽意見,咱們就這樣開始?”


    容府分家采用的是抓鬮形式。


    剛才那些鋪子,加上銀子什麽的全部分成了三個鬮,大房,二房,餘下的一份是三房四房再平分。


    雖然對三房四房不公平,但庶出的就是這樣。


    胡氏看了眼容顏,“那咱們奉養老太太呢,難道就白養了?”老太太的嫁妝有幾個錢啊,再說她身為內宅婦人,之前又是多年幫著老太太掌家的,對於老太太手裏有幾個銀子雖不能摸的門清兒,但卻也有點數,頂多就是有個萬兒八千兩的,現說,這兩年容二老爺仗著老太太神智不清,可沒少偷偷往外順老太太的體已!


    “我們大房分出再分出四分之一作為奉養老太太的銀錢。”宛儀郡主這會不用容顏開口,直接就搶在了容顏的前麵,她是生怕容顏開口就讓出去一半,雖然這家業真的不值什麽——宛儀郡主雖不曉得容顏如今手裏到底有多少的銀子,可是,多少也知道自家女兒一些,幾十萬兩的銀子還是有的,容府這些家業就不值什麽了,但是,都一樣是容家的人,都是嫡出的身份。


    她這些年被二房欺負的狠了。


    憑啥這分家還得低二房一頭?


    她說罷這話,抬頭看到胡氏一臉的不樂意,不禁聲音也冷了下來,“要是你不樂意的話,那半成也不用分了,反正我們是大房,就是分家不分府也是一樣的,咱們就一塊奉養老太太就是,或者,咱們輪流吧,一家一年?”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即然一塊養老太太,那老太太百年之後,她的嫁妝自是也要一塊分的,這話一出口,胡氏果然就黑了臉,“不用了,我和娘感情好,她也樂意跟著我們過。”


    胡氏嘴裏說的溜著呢。


    怎麽可以讓老太太被大房接走呢,老太太的東西不多,但也是銀子呀。


    到最後,分家的事兒就這樣進行了下去,容顏是直接讓二房,三四房的人先抓,餘下的就是她的,胡氏自然是先來的,分到她手裏的幾個鋪子還算可以,她的臉色也就好看了不少,眸光一轉,看到旁邊自家女兒正在那裏一臉帶笑的和沈二公子說話,也不知道沈二公子和她說了什麽,她那臉笑成了一朵花兒似的……


    女大不中留呐。


    胡氏隻能在心裏輕歎,這丫頭的婚事,怕是要早早定下來了。


    隻是,這位沈二公子當真是看上了自己的女兒麽?


    她是過來人,又是旁觀者清。


    沈博軒進得廳裏來之後雖是一臉和氣的和她們夫妻說了話,也極是客氣,但是,她卻敏感的發現,沈博軒往容顏身上看的眼神也不少!當然了,因為沈博宇和容顏是坐在一起的,也可以說沈博軒是看自己大哥的,可是,真是這樣的嗎?胡氏心裏頭有些敏感,但嘴上卻是不能說呀,隻能暗自在心裏藏了一樁的心事——


    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啊。


    眼看著事情結束,沈博宇極是懶散的抬了下眼皮,“這就結束了?”他扭頭去看身側的小廝,“去和二老爺走一趟衙門,把這事兒給備案,記得辦妥當了。”他對著小廝擺擺手,示意他趕緊下去辦事,自己則朝著容顏寵溺一笑,“這事兒即是了了,什麽時侯搬家,明個兒麽?我早上過來可好?”


    容二老爺聽著這話,眼神閃了兩下——


    連搬個家都親自過來啊。


    原來,沈世子對自家這個侄女這麽看重?


    他看看沈博宇,再看看一側坐著和自家女兒低聲說話的沈博軒,笑著上前兩步到了容家族中的幾位長輩身前,“辛苦幾位叔爺,侄兒備下了一些酒菜,不過是小小的心意,還請幾位叔爺別嫌棄才是。”待得幾位老頭子笑嗬嗬的拈了胡須應下,他方一臉恭敬,客氣的對著沈博宇兄弟兩人拱了拱手,“今個兒多虧了沈世子,沈二公子,若是不嫌棄,中午便在這裏留下用飯可好?”


    他說這話的時侯眼角餘光可是一個勁兒的瞟向容顏。


    雖然沒有直接問出來,但卻也是充分的表達了他自己的疑問,以及質問。


    之前,容顏可是和他說好的,分家的事罷,這容府侯爺的事情便立馬落定,容二老爺可是巴不得這皇上的旨意這就落下來,也好讓大家對著自己喊上一聲侯爺,讓他風風光光的接受大家的祝賀!他可是早就在心裏想好了的,聖旨下達,他成了侯爺,為了祝賀自己多年的心願得逞,他一定會在這府門外的長街上擺它個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容顏朝著他意味深長的一笑,卻是在看到他眼前一亮時直接把頭扭開了去。


    這叫一直朝著她看的容二老爺心頭那叫一個鬱悶。


    他的事情到底什麽時侯落定啊?


    他這裏在心裏哭天喊地的,容顏卻是不理會,外頭胡氏早早就備好了飯菜,是叫了席麵來的,幾位族老,再加上平西王府的兩位世子,這樣的場麵,胡氏可是不敢馬虎的,再說,就是她心疼舍不得這幾桌席麵錢,容二老爺也絕不會同意的,因此這席麵還是叫的極好的,是上等的席麵,她一臉帶笑的招唿著沈博宇幾人,至於容顏母女以及三房四房的人,被她幾句話給敷衍了過去。


    容顏也不急,隻笑盈盈的和宛儀郡主以及容晴幾個用飯。


    這上等的席麵呢,不吃白不吃呀。


    容顏這裏吃喝自在,開開心心的,旁邊的容蘭心裏就有些不得勁兒了,因為沈博軒不理她了啊,反倒是直接坐在了沈博宇的身側!人家是兄弟兩個,坐在一起那是自然,可沈博軒卻是把她給趕走了,還說什麽不合規矩!可是容顏明明都坐在沈博宇的身側好不好,心裏堵著一口氣,她又不樂意去和容纖她們坐在一桌,便厚著臉皮坐在了容晴的下首。


    雖然不是和沈博軒靠著,但好歹和他隔了兩個人。


    飯罷,容二老爺把大家請來廳裏去用茶,趁著容顏走在最後,他實在是有些忍不住的朝著她看過去,“那個,侄女,皇上那裏,你可有說嗎?”他嘿嘿一笑,看著容顏的眼神裏全是期冀,渴盼,又帶了兩分的小心冀冀,“你之前咱們可是說好了的,分家的事罷,皇上的旨意便會下來,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容顏聽著他這話意味深長的一笑,“你多心了,皇上的旨意一定會下來的。”


    “那就好那就好。”


    小花廳裏用了會子茶,容府族中幾位族老便帶了些倦意,胡氏在得了容二老爺的眼神後欲親自引了幾位去客房小憩,就在這個時侯,外頭小丫頭一聲驚唿,“老爺,太太,大夫人,宮中來人了,帶了聖旨的……”


    大家都聽到了這話,最先有反應的自然是容二老爺。


    他霍的一下站了起來,滿臉放光的朝外走,“即是皇家使者,咱們快去迎接,可別怠慢了皇上的旨意。”話音兒還不曾落地呢,他人已經是抬腳邁出了屋門,大步朝著外頭走去,“天使在哪裏,天使呢?”


    “嗬嗬,有勞容二老爺,雜家在這裏呢。”


    “公公有禮。”對待宮中的太監,哪怕是一點名都不顯的,容二老爺也是半點不敢放鬆,極是客氣的見了禮,他的身後胡氏等人也都快步跟了出來,走在最前頭的自然是二房的人,接下來方是三房四房,緩緩吊在最後的卻是容顏母女,以及隨在她們身後不遠處的沈博宇兄弟,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麽,沈博宇一臉的懶散,似笑非笑的慵懶氣息裏卻自有一股壓的人喘不過氣來的淩厲。


    而他的身側,是客氣而恭敬的沈博軒。


    此刻,那公公已經展開了聖旨,“容府接旨。”


    在容二老爺的帶領下,容府諸人忽啦啦跪下一片,包括容顏母女兩人,沈博宇兄弟兩人卻是側身避在了一側,這是給容府諸人的聖旨,和他們沒關係的,唯獨傳旨的公公站著,他看著自己麵前黑壓壓跪著的容府眾人,眼底閃過一抹的得意,他在宮裏再不得意,出宮之後這些人還不是對著自己必恭必敬,客氣的緊?


    心裏得意,他的語氣就帶了兩分的尖銳,“逢天呈運,皇帝詔曰,安樂侯逝,府中子嗣尚小,餘者諸人不顯,唯容二老爺尚可,著其暫代,待大房子嗣成人後再行歸爵……不得有違,欽此!”一堆羅哩羅嗦的話,大意就是安樂侯早逝,朕覺得他子嗣尚小,後繼無力,容二老爺看著還好,先暫代侯爺之位,等到大房子嗣長成之後再行歸還……


    這在大金朝上有一個說法,叫做借爵!


    就是兄長早逝,但卻留有幼子不能襲爵,便由皇上下旨,由弟弟先襲這侯爺的位子,待得侄子長大成人再行歸還。


    旨意讀罷,小太監拖著長長的腔睇了眼臉龐有些發僵的容二老爺,一抖眉毛,“容二老爺,接旨呐。”話罷,他似笑非笑的嗬嗬一笑,“不不,雜家現在應該說是容侯爺呢,嗬嗬,容侯爺,這可是大事兒,恭喜呐。”


    “同,同喜——”容二老爺臉色僵硬的很,心裏卻是暈的很,很想對著小太監大喊兩聲,你是不是讀錯了啊,怎麽會是借爵?就大房那個庶出的小毛頭,這才幾歲呀,憑什麽自己把這府裏經營多年以後,等到他長大後還得再還給他?


    他氣的很,很想撲過去把聖旨奪在手裏看個仔細——


    這小太監是不是讀錯了?


    還是站在他身側的胡氏最先反應了過來,她用力扯了容二老爺的手,“老爺!”待得容二老爺迴頭看她,胡氏用力的搖搖頭,“不可。”說罷這話,她已是笑著上前兩步,一個大大的紅封不動聲色的遞到了小太監的手裏,“有勞公公辛苦這一趟,這是我們的一點子小心意,還望公公別嫌棄。”


    “對對,公公辛苦,多謝您。”容二老爺麻利磕頭謝恩,雙手恭敬的捧了聖旨接下來——這會他也找迴了理智,他心裏再有怨氣,哪裏敢當著宮中傳旨太監的麵來發啊,就是擺個臉子都不成!若是被傳旨的太監迴去在皇上麵前隨口一說,日後哪裏還有他的好日子過啊,臉上的笑堆成了花兒,“後頭設有酒席,不如公公去小酌幾杯?”


    “多謝容侯,雜家公務在身,今個兒就不打擾了。”


    小太監是人精兒,哪裏看不出容二老爺心頭的那點子不憤?


    不過他也沒怎麽在意。


    和他沒關係呐。


    敷衍般的對著容二老爺客氣了兩下,他扭身,對著沈博宇很是恭敬的行禮,“世子,縣主,郡主,沈二公子,雜家公務在身,剛才失禮之處還請世子爺見諒。若是世子爺和縣主沒別的吩咐,雜家便先行迴宮。”


    沈博宇點點頭,“你先迴去吧,和皇上說,一切都好。”


    “是,世子爺。”


    容二老爺親自把小太監送到大門口,看著宮中的車攆漸漸遠去,他一臉陰沉沉的迴走。


    “老爺,您這是?”他身旁落後半步遠的地方,胡氏小心的看著他,一頭的霧水——不是她多想,實在是容二老爺的臉色太難看呀,在她看來,這著實應該是喜事才對呀,雖然是暫代,但是大房那孩子才多大呀,誰知道日後養不養的成?他們要想讓一個孩子出事手段多的是呀,所以,胡氏對於這暫代和借爵兩個字真的一點沒有抵觸的心思。


    要說她這會唯一的遺憾那就是自己的肚子不爭氣,沒生個兒子!


    難道這爵位就如同大房一般便宜了別人?


    大房無子便宜的是他們二房,她可不想便宜三房或是四房的人!


    直到走迴院子裏,胡氏才想起之前聽到的一樁趣聞——皇城郊區的一個小縣城,有一位從六品的知縣夫人都將近四十了,竟然還老蚌還珠,當時她還和幾位婦人當做了笑話,但這會兒,想著這樁往日裏被她們這些婦人拿來打趣的傳聞,胡氏不禁動起了心思——她可是聽說那位婦人是請了什麽名醫來看診,之後才有了喜的,她如今也才三十多呢,不如……


    當然,這隻是一個念頭被胡氏在心底保留了起來,麵上她卻是半點不露,隻笑著和宛儀郡主等人打招唿,這一刻,胡氏是把容府當家主人侯夫人的派頭擺了個十足十,“大嫂,三弟妹四弟妹,你看我這剛才去送宮裏頭的公公,難免就怠慢了你們,嗬嗬,不管怎麽說咱們是一家人,大嫂和兩位弟妹可別怪呀。”她說著話已是親熱的拉了宛儀郡主的手,“大嫂這在府裏住的好好的,咱們妯娌也素來親近,要依著我說,還是不搬了吧?”


    容顏在一旁聽著,嘴角勾了勾,默默的笑了起來。


    ——胡氏的話,得反著聽呀。


    明裏是說著留人,實際上卻是在肯定,你們什麽時侯能搬走?


    在胡氏的眼裏,容顏母女那可是搬的越快越好!


    宛儀郡主抿了抿唇,溫柔一笑,“院子早就收拾好了,是我之前的陪嫁,也已經選好了日子,就明個兒就搬。”她不動聲色的自胡氏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攏了攏自己額前的一縷碎發,朝著身旁不遠處有幾分不自然的容三夫人,容四夫人菀而的一笑,“明個兒搬家事兒多就不請兩位弟妹了,等到我們過去清理好,住下來之後再請三位弟妹過去溫鍋,到時你們可不許推呀。”


    容三夫人兩人自是點頭應是。


    唯容二夫人胡氏一臉的矜持,“等大嫂定好時間,若是有空,我自會去得的。”她隨意的敷衍宛儀郡主幾句,轉頭走到了旁邊正和沈博宇以及沈二公子說話的容二老爺身側,“老爺,大嫂可是說了明個兒就搬家的,哎,我這心裏雖是不舍,但大嫂卻是鐵了心,我也不好多攔著……老爺你看這事兒?”


    沈博宇挑了下眉,“搬了好,本世子明個兒過來幫他們搬家。”


    這話把容二老爺滾到嘴邊想要說的話給堵了迴去,他隻能打個哈哈,“哪裏能用的著世子啊,我們自會幫著大嫂備好一切的。”他說罷這話,直接對著胡氏吩咐道,“明個兒大嫂搬家,你就過去幫忙,大嫂身子弱,有什麽事情你就多幫襯著些。”


    胡氏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的說了聲是——


    她本是想著尋個借口把這事給推了的,可腦海中一想,她得過去看著呀,萬一這母女兩人把屬於府裏的一些貴重物件兒給搬走了呢?所以,她一口應下,並且還立馬轉變了態度,很是樂於助人般的點頭,“老爺放心吧,大嫂的事兒可不就是我的事兒麽。”


    沈博軒突然看向了容顏,“縣主明個兒就來搬家麽?左右明個兒沒事,我也來幫忙好了。”說罷這話,他又忙忙的扭頭看向沈博宇,“大哥,我隻是怕搬家東西多,無雙縣主和郡主的東西多,萬一哪個下人疏忽,把些貴重東西磕壞碰壞什麽的就不好,有個人看著也是好的,大哥不會怪我魯莽吧?”


    “怎麽會呢,你能來,我和顏兒自是很高興的。”一句話把容顏納入自己的身邊,這就是他的人!


    旁邊,容蘭急的額頭上都是薄汗,眼看著沈博軒竟然和沈博宇兩人圍著容顏轉了起來,她心頭那叫一個怒,整個身子一點點的靠向沈博軒,最後,就差整個人沒貼到他身上,嬌滴滴的聲音聽的讓人頭皮發麻,全身起雞皮疙瘩,她卻偏不自知,嬌弱無比的朝著人身上靠呀靠,“沈,沈二公子,我,我突然有點不舒服,你,你能送我迴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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