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行舟識相的原道返迴,走迴原來的屋子後又出了客棧。轉過幾個彎之後,便往一個不起眼的宅子裏去了。


    一個相貌普通的男子迎了上來,先行一禮,而後問道:“主子,如何?”


    蘇行舟自出了客棧,便將麵上的不虞之色盡數收起,又恢複了原先的溫潤模樣。


    此刻聽得男子的問話,微微笑道:“成。”


    那男子舒了一口氣,也笑道:“槐南穀主都這樣說了,定然是錯不了的了。”


    “主子籌謀多年,也是時候收網了。”


    蘇行舟笑了笑,道:“若非早先得到消息,急急的往臨安來,也遇不上她。”


    蘇行舟想到那個鳳血玉鐲,又聯想到薑蘅之對自己不加掩飾的惡意,心中有些猶疑。


    那相貌普通的男子說道:“徐將軍這一走,可真正是犯了王上的大忌,恐怕難得翻身了。”


    蘇行舟諷笑:“王上相信誰?他隻相信他自己。當年的司寇府不就是前車之鑒嗎?他將徐墨卿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下旨處死,君臣情分早就沒了。”


    “否則徐墨卿也不會屢屢請辭,再不上戰場。”


    男子奇怪的問道:“主子既然知曉當年周夫人並沒有死,為何不告訴梁王?”


    “從心而已。”蘇行舟想到從前,神色有些晦暗。


    男子見蘇行舟麵色不善,便不敢再問。


    “楊營,派人查一下薑蘅之。”蘇行舟囑咐了一聲,便轉身走了。


    楊營猶豫道:“槐南穀主?您與她有過節嗎?”


    槐南穀的人不好得罪,若是被薑蘅之知曉蘇行舟派人察探她的底細,說不定會惱羞成怒,翻臉無情。


    蘇行舟隻說:“你且查去便是,我心中自有計較。”


    楊營無法,隻得照辦。


    蘇行舟又將人喚了迴來,道:“記著派人盯著薑蘅之,徐墨卿應該會找來的。”


    楊營稱了一聲是,便下去吩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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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行舟是個什麽樣的性情,薑蘅之再清楚不過。


    他是個胸有城府的,素來是個心狠之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謙謙如玉也好,急不可耐也罷,不過隻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偽裝罷了。


    若真是如此淺顯,也不能將那麽多人騙的團團轉,玩弄於鼓掌之中。


    既如此,蘇行舟又為何來尋她?憑他這謹慎的性子,又豈會將心剝開把心中所想攤到人前給她看?


    況且他所圖謀的並非小事,是稍不留神就會被處以極刑的大事。


    薑蘅之想不明白,索性將事情都拋在一邊,想起了另一件事。


    周餘容去了,徐墨卿定然會不顧一切的來臨安見她最後一麵。


    梁王是個多疑喜歡猜忌的君主,擁有權利的時間長了,便愈發害怕有朝一日會失去,從前那一絲清明也被那私心蒙蔽,變得剛愎自用起來。


    梁王怕死,如今聽信讒言,四處搜尋得道升仙的法子,勞民傷財令人苦不堪言。梁國若得梁王再統治個七八年,不用別國來打,自己內裏便消停不得了。


    薑蘅之從來不想讓梁王好過,勢必要讓他生不如死的,這樣聽之任之讓他自取滅亡的手段,在她眼裏著實太溫和了些。


    梁國能臣不多,其中以文周武徐最為出名。若是周憲還在,周家沒倒,薑蘅之要算計梁王還需多費幾番周折。可梁王實在爭氣,不容分辯的通敵叛國的罪名安在周憲身上,將周家所有人都關進了監牢,下令處斬。梁王此舉無異於自斷臂膀,更寒了一眾老臣的心。


    顧懷玉的死讓梁王恨極了周餘容,在王後沈氏的不斷哭求下下令將周餘容千刀萬剮,絲毫不顧及徐墨卿的臉麵。


    徐墨卿請辭,梁王不允,卻不知聽信誰的讒言,將他手中的兵權收迴,又賞了他一個不大不小沒有實權的文職,可見君臣早已離心。


    如今周餘容去了,徐墨卿定然要來臨安見她最後一麵,梁王忌諱徐墨卿在軍中的影響,自然不能答應,徐墨卿不顧阻攔,也不知最後會是怎麽收場。


    無論是什麽結果,在薑蘅之眼中都是好的。


    沒了用兵如神的徐墨卿,梁王焉能穩坐王座?薑蘅之如是想。


    “姑娘,”一陣敲門聲響起,隨即傳來小二的聲音:“姑娘可在?”


    薑蘅之去開了門,問:“有事?”


    小二倒也沒廢話,直截了當道:“方才有一位公子來尋您,您不在,便讓我告訴您,讓您去一趟蒼山。”


    薑蘅之點了點頭,既讓自己去蒼山,這人必是徐墨卿無疑了。


    綠萼心中再怨恨他,必然也會將前因後果交代清楚,想來他也知道周餘容的死有自己的手筆了。


    薑蘅之給小二道了個謝,便轉到瀠洄的房裏同她說了一聲。


    瀠洄聽了,也纏著要去,薑蘅之便也隨她去了。


    如今的蒼山遍地鋪陳錦繡,灼灼芍藥綽約,與她們離開時的模樣大不相同。


    “薑姑娘,瀠洄姑娘。”前來開門的綠萼見是她們,趕忙行了個禮,苦笑道:“又見麵了。”


    不過兩日而已,綠萼瞧著仿佛越發瘦弱了。


    “將軍守著小姐,請姑娘隨我來。”綠萼道。


    周餘容的屍首已經放進了棺槨裏頭,按照梁國習俗,人死了不能馬上下葬,得先停靈七日以示尊敬。


    薑蘅之一眼就看見了立在周餘容棺槨前麵的那道身影,幽幽的燭火將他的身影拖得極長,驀然生出了幾分寂寥的滋味來。


    “徐將軍。”薑蘅之喚了一聲。


    男子轉過身來,對薑蘅之一揖,道:“薑姑娘。”


    徐墨卿麵上染了風霜,明明正值壯年,卻已是蕭蕭兩鬢生華了。


    “原不該叨擾薑姑娘……”徐墨卿先客氣了一番。


    “幾年前,餘容也曾得槐南穀中人出手相幫,才險險撿迴一條性命。”徐墨卿道:“仿佛也是一位薑姓的姑娘。”


    “正是先師。”薑蘅之道。


    徐墨卿愣了一愣,又道一聲得罪。


    “今日尋薑姑娘來,便是想問問,餘容她……”


    薑蘅之聽出他的言下之意,直截了當道:“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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