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們運來了湖廣急需的各種貨物,更有膽子大的,還敢運送軍需物資,他們帶走了湘王府鑄造的洪武通寶,這是品質最高的銅錢,運來的卻是湘王府眼下急需的藥材、鐵錠等物。


    朱允炆為湘王府準備的罪名裏就有私鑄錢幣這一項,朱久炎當然不能白白承擔這一汙名。


    好!你不是說我私鑄銅錢嗎?那我就鑄給你看!


    在朱久炎的嚴格要求下,湘王府鑄造的錢幣不摻任何雜質,不像朝廷的建文通寶一樣,用前朝的廢錢和舊銅鑄造,銅質複雜,純度差異很大,造成“建文通寶”成色不一,跟大明寶鈔一樣不受人待見。


    湘王府所鑄造的洪武通寶,則是嚴格按照洪武二十六年太祖皇帝定下的錢幣規製鑄造的,很短的時間內就流傳開來,在大明境內極受歡迎,甚至流入了周邊國家。


    這也是商人們甘冒風險前來貿易的原因之一,湖廣流通的錢值錢!


    這支商隊的首領正是喬裝打扮的紀綱,一副商人模樣,行動舉止更是學著商人的卑微模樣,他騎在一匹騾馬之上,手搭涼棚,遠遠地打量著武昌城內的繁華。


    在他身邊的是同鄉穆肅,也是西廠的掌刑千戶,他羨慕地望著眼前的一片繁華。


    “這時候居然還有番人商隊前來貿易,真是要錢不要命!”


    穆肅嘴裏雖然斥責重利的商人,但心裏卻是有些眼熱的。畢竟能夠見到他國番人商隊進出的景象,即便是在北平城也不多見的。


    紀綱不置可否。


    “紀大哥,要是燕王治下也能像湖廣這樣,那該多好!”穆肅低聲感歎道。


    “湘王府的情報能力非常厲害,別亂說話!我們是雙重細作,這次我們來武昌也有雙重任務,不是讓你來感歎的!”紀綱嚴厲地盯了穆肅一眼。


    穆肅嚇得不敢再吭聲了。


    商隊排了半天的隊,終於來到了武昌城門前,立刻就被守城門的士兵攔住了,一旁的小旗官例行詢問:“從哪裏來?”


    紀綱連忙卑微地上前拱手陪笑:“我們是從蘇州過來,來武昌販賣貨物。”


    “自己填好貨單,我們對照貨單收稅。提醒一句,如實填寫就好,咱們的稅收不僅輕,而且王府還頒布了稅收抵扣政策,凡來湖廣的商人都有各種政策上的優惠照顧。簡單點說,就是不僅退你一部分稅,還能讓你用最短的時間在湖廣賺上一大筆。”


    “那感情好!”紀綱一臉欣喜的模樣,按照表格填寫貨單。


    “你的商隊可有攜帶兵器?”


    此刻畢竟是戰時,湘王府給予商人額外優惠政策的同時,也有嚴格規定,不準攜帶任何兵器進城。當然,若是有攜帶兵器過來的,也沒什麽罪責,隻是進城之前要做一個詳細的信息登記,兵器一律存放在指定的倉庫中,等商人們出城的時候,還能取出帶走。


    紀綱連忙答道:“到處都是兵荒馬亂的,自然要帶些兵器防身,還請官爺體諒則個。”


    “進了武昌城,自有我湘軍保護你們的安全。武器不能帶進城中,需要登記存放在指定的倉庫。”小旗官指了一下身旁的木箱道:“把武器都放進來吧,出城的時候會如數還給你們。”


    紀綱一臉討好的答應了一聲,轉身對整個商隊吩咐一聲,眾人沒有猶豫,魚貫上前,交出攜帶的刀劍、匕首和自製弓箭,放進木箱之中,一副積極配合的模樣。


    小旗官點了點頭,對紀綱道:“沒有了?都交出來了的話,我這兒就要登記了。還有一點要說予你們知道,登記完之後,若是再搜出兵器,那就是違禁,一經查獲,可是要進衙門吃官司的。”


    紀綱趕緊迴道:“官爺放心,咱們是生意人,來求財的,不惹禍,肯定不會私藏。”


    小旗官沒有迴應,一揮手道:“登記封箱!”


    幾個士兵上前將箱子裏的武器登記好,封存之後,小旗官又清點了紀綱商隊的人數後,才拿出一塊牌子遞過來,“這是你們的身份證明,也是取迴武器的憑證,在湖廣境內都可以使用,千萬別弄丟了。”


    給完牌子後,小旗官對周圍的兩列士兵吩咐道:“左邊的按照貨單檢查貨物,右邊的負責搜身。”


    兩列士兵立馬上前執行命令,搜身的過程還是很文明的,確認沒有私藏兵器、沒有隱藏貨物之後,小旗官一揮手,放商隊進了城。


    城門口的盤查雖然沒有多長時間,但是很程序化,也很和善,這也能反映出湘王府製定的一係列管理措施得到了很好的執行。


    穆肅咋舌道:“公正、公平、一視同仁、環環相扣,嚴格且有規矩,好厲害的手段。”


    “不要多嘴!”紀綱又瞪了他一眼,等離開了城門口,紀綱剛想說話,穆肅卻是指著西邊的方向道:“湘王世子的旗幟……”


    紀綱轉頭看去,西邊的大道中央出現了一線黑影,隨風飄揚的旌旗綿延不絕。


    紀綱也通些軍事,粗略一看,那線黑影的橫長約有半裏,隻是不知道隊列縱深怎麽樣,據他初步判斷,這是一支不少於萬人的部隊。


    朱久炎的援軍來得好快!


    穆肅低聲問道:“大人,我們怎麽辦?”


    “……”


    紀綱還在沉吟,他沒打算那麽早就曝露身份與朱久炎接觸,還打算看看武昌的軍事、民情,為燕王府刺探刺探有用的情報,不過,由不得他猶豫,立刻低聲吩咐:“下馬,讓道。”


    軍隊打西邊走了過來,行軍時發出十分整齊的腳步聲,極富節奏感。紀綱的臉色變得非常嚴肅。


    軍隊的戰鬥力不一定表現在裝備方麵,有經驗的將領能夠從一支軍隊的腳步聲中判斷出,該支軍隊是烏合之眾還是精銳部隊。


    紀綱全神貫注地盯著整齊走來的講武堂士兵,感受到了強烈的震撼,這種震撼他在北地的燕軍身上感受過,可是此刻的感覺卻更為強烈。


    緩緩行來的是一支身穿黑色戰甲的部隊,走在前方的士卒是非常傳統的長槍兵,行軍隊列看去特別嚴整,抬腿、擺手都是整齊無比,所有人都走在同一節拍上。


    “沒有任何號令與旗幟,也沒有口號喊出,行軍速度還非常快……他們怎麽做到的?”滿臉震撼的穆肅喃喃自語。


    “這就是講武堂的士兵吧,我們運氣還不錯。”紀綱臉上的震撼已經轉變成了凝重,“你看他們的行軍姿態,行走時隊列不僅絲毫不亂,軍陣中也沒有吵雜的交談聲,戰甲統一,兵器滿員齊配,看士兵的精神麵貌也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自信,這就是湘軍能夠後來者居上,超過燕王戰果的原因吧。”


    紀綱等人站在路邊的人群中,看著萬餘軍隊簇擁著湘王世子的馬車,踩踏著整齊的腳步聲離去,久久沒有迴過神來。


    “你聽聽周邊的談論,所有百姓對於湘王府都是極度擁護的。”穆肅看著興奮得臉紅耳赤,朝著中間的朱久炎馬車大聲歡唿的百姓們,“也不知湘王府用了什麽手段,竟然盡收湖廣民心。”


    湖廣民心歸附沒什麽複雜的,他們對於久鎮荊州的湘王府本就有認同感,荊州城的變化他們看在眼裏。楚王以前鎮守的時候武昌是個什麽模樣?後來朝廷完全掌控後又是個什麽模樣?武昌城歸於湘王府治下後,也變得繁榮起來,這些都是百姓們的親身經曆。


    即便有朝廷大軍的壓進,武昌城內仍舊是處處都有機遇,百姓隻要不懶惰,肯幹事兒,憑著雙手就能不用擔心生計。要是更努力一些、腦袋更靈活一些,在武昌不難找到體麵的工作,何況湘王府還允許自由往來,想去湖廣任何一個城市都可以,廢除了朝廷嚴格的戶籍、路條管理製度,通往成功的道路自然多了無數條。


    隻要手中有相應的本錢,或是腦中有好的點子,就可以得到淘寶商樓與大明商會的扶持,或是批下貸款,或是給予便宜的商品,讓其自賣到別的地方以賺取差價,積累資本起步。


    至於原本的士紳與宗族,隻要老實按照湘王府製定的規矩,不僅能在商業上憑借以往的資曆積累,可以在淘寶商樓獲得海量的訂單,更能在仕途上參加湘王府舉辦的考試。筆試加麵試通過後,便能踏入仕途,為家族與子孫去贏取未來!


    很短的時間內,一灘死水的武昌城已經一去不複返,此時此刻,武昌也走上了荊州的道路,處處在開發,隨處可見荒田在開墾、老港口在翻新與擴大、港口附近商業免稅區在建設、礦山在新開等等。


    一些輕工業,比如紡織、造紙、皮革、印刷等,因為淘寶商樓與大明商會的訂單太過龐大,一時間居然吃不下,直到湘王府出手,向民間一些值得投資與扶持的人進行幫扶,這才勉強吃下了全部訂單。


    這些行業的繁榮可以說能帶動所有產業的發展,養蠶的農民因為市場上對絲綢的需要量增多,蠶絲的價格自然會相應的提高,而蠶絲的提價則會改善蠶農一家的生活,同時刺激整個城市的消費,帶動整個城市的發展。


    這些個手工業都需要人手,而民間的婦女哪個不會織布針線?所有人都成為湘王府政策的受益人。


    同理,民間對於各種紡織設備、造紙設備、印刷設備的需要增加,又會進一步讓淘寶商樓與大明商會裏的訂單量增加,這樣一來,就形成一個完美的經濟大循環。


    輕工業隻是武昌城的產業之一,水運與礦產的開采、田畝的開發、兵器行業、農具行業、衣食住行等方方麵麵也會在良好的商業氛圍下,徹底興旺起來。


    湖廣與幽燕都在靖難,很多行省的百姓因為朝廷的征糧、賦稅、力役、雜役、軍役,現在是吃口飽飯都成為奢望,一比較,武昌百姓油然生出一種自得自傲的感覺,別處生計艱難,而自己的生活卻是如此的安定美滿。


    這樣一來,哪還有不擁護湘王府的道理?


    後來更傳出瞿能要水淹荊州的事情,荊州與武昌可是一衣帶水之地,民心更是團結到湘王府這裏。不僅是對湘王府有了歸屬感,更是將湘王府當成了荊楚之地的保護神。


    聽說打敗大壞蛋瞿能的世子今天帶兵入城,士紳與商人們還“自發”地在城中建起了“凱旋門”,舉行盛大的得勝凱旋儀式,沒有一個人擔心郭英帶過來的幾十萬大軍,會給武昌帶來什麽後果。


    哼,瞿能都敗了,郭英算什麽?一定會給湘王府打得灰頭土腦滾迴老家去的!


    震天的歡唿聲中,紀綱和穆肅麵麵相覷,無不感覺自己此行責任重大。


    存心來刺探情報的紀綱,自然是跟著從四麵八方匯集而來的百姓前往得勝門參加歡迎儀式。


    人數雖多,但秩序井然,很快他們就被維護治安的捕快引領到專門劃出來的一片空地當中。


    和圍觀的人群一樣,紀綱也踮著腳,焦急地看著前邊,等著湘王世子的到來。


    人頭嶄動,就算踮起腳,紀綱也看不到什麽。好在沒過多久,便聽到周圍傳來山唿海嘯般的歡唿聲,又聽見人皆高唿:“湘王千歲,湘王千歲……”


    聲音中滿是喜悅,由此可見荊楚之地對湘王府有多擁戴。


    很快,場麵又安靜下來,紀綱遠遠瞧得清楚,那是朱柏親自帶著文武官員來歡迎自己的兒子凱旋歸來。


    接著,又是一陣山唿海嘯的歡唿,世子朱久炎到了!


    朱久炎身著大紅錦袍,頭帶善翼冠,騎在一匹神駿的戰馬上邊,威風凜凜地走在部隊最前麵。


    “世子威武!”


    “世子威武!”


    歡唿聲中,饒是朱久炎心理強大也有點臉紅,原本他不想這麽招搖,但在周圍尤其是憐星的勸說下,還是勉強從了。


    緊隨在他身後的,是憐星身著男裝的英姿。


    “這將軍生得好俊……”


    “好年輕……”


    “你看他的手,白得跟玉一樣……”


    “他雖俊,但比不過世子吧,還是世子更為英武!”


    周圍百姓議論紛紛,聽得朱久炎和憐星都有些好笑,勉強繃著臉,接受眾多目光的檢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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