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找到了救命稻草的李樂安,猛地站起身來,指著去而複返的單清泉說:

    “怪他怪他!要不是他先把你打成重傷,你是肯定不會落敗的!”一邊說著,還一邊朝單清泉使勁地擠眼睛。可惜單清泉有些木訥,未能領會求中三昧。

    “大小姐,我剛才就隻是劃破了他一層油皮而已,血都流不了幾滴;何況我自己身上也有很嚴重的內傷,怎麽可能……”

    劉半仙聞言身形微動,伸出一臂朝單清泉的手腕探去。單清泉立刻撤步抵擋,但隻是眨眼的功夫,已經被身後攀來的一隻幹枯手掌捏住了喉頭,而右手的手腕處,也同時被掐住了脈門:

    輕而易舉拿住單清泉的劉半仙,此時操著訓狗一般的語氣,柔和的說:

    “乖一點,不鬧啊!我先來給你瞧瞧內傷……恩,原來是練岔了氣傷了宗筋,就這麽點小傷也值得你說的那麽嚴重?”

    單清泉一聽劉半仙此言,先是麵色一怔,接著雙目閃出激動的光芒:

    “前輩!小人剛才一見那劍氣之痕,就已心下有所疑惑。沒想到是您這位不露相的真人所為!小人這傷,在您這般天人看來,定然隻是小疾,還望前輩不吝出手相救,我……我……”

    說到這裏,自小便飽受隱傷之苦的單清泉,怎麽都想不到,能在此時此地遇到一個複原的希望。他與二師兄陸向寅不同,雖同出玄嶽道宮一門,但陸向寅是自願淨身,甘為宣德帝走狗的師門叛徒;而反觀單清泉,作為玄嶽三傑中年紀最輕的一個,自小便展露出超過眾人的武道天賦,所以年僅七歲之時,便成為自玄嶽道宮立派以來,名號最響的天才,甚至還有人給他封了一個名號——“道祖衣缽化清泉”,讚他為玄虛道君轉世之人,風頭可謂一時無兩。

    單清泉本是玄嶽山下一名樵夫的兒子。那一年父親被猛獸所傷,自幼喪母的單清泉,才剛會跑就成了孤兒。後來玄嶽道宮夥房的大師傅聽說了這件事,念在平日與單清泉之父有舊,便把這個孤兒帶迴山上收養起來。單清泉自小便機靈過人,沒過多久,便被玄虛道君座下二弟子——南陽真人收入門牆之下,成為玄嶽門人。

    可惜好景不長,他被南陽真人收下還沒幾天,江湖上便傳出他的二師兄,陸向寅自我閹割入宮,甘為幽北顏家走狗,這直接導致南陽真人愧對祖師,先是在三清洞煉心陣閉關十年,出關後便立刻跳入萬丈懸崖以下。

    所以單清泉真正的授業恩師,其實是他的三師兄,也就是玄虛道宮現任掌教——無量真人。

    但是在他心中,對南陽真人這個名義上的師父有著極為深厚的感情。也正因如此,在陸向寅叛門間接害死師傅後,年紀尚青的單清泉,就由一個無憂無慮的武學奇才,變成了日夜苦練的武癡。

    心中帶著對陸向寅欺師滅祖的恨,又被人架上“道祖衣缽化清泉”的名號,急於報仇隻求速成的他,自然也就練岔了氣息,年紀輕輕傷了宗筋,變成了一副不男不女的鬼樣子。

    這世間的事情往往都很奇怪,本與陸向寅有著弑師之恨的他,到頭來竟然落得與仇人一個下場。

    單清泉不明白,自己平日裏待人和善,門派裏上到前輩師兄,下到迎門道童都對他禮遇有加,讚美與討好的話整日間不絕於耳;如今自己不過是練攻練傷了身子,為何往日裏的讚美吹捧瞬間就變為了嘲笑疏遠呢?

    終於有一天,單清泉被難聽的閑言碎語徹底惹惱,想要出手教訓一個以前與自己最為要好的師弟,但自己根本無法調動內息,反而落得被師弟隨手一掌掀飛,吐血倒地。惡毒的言語要比打在身上的一掌要痛苦的多,單清泉終於來到了如師如父的南陽真人劍塚之前,他想要仿效仙師,也在三清洞前的懸崖邊縱身一躍,好歹也落個清淨,但就在此時,身後一隻大手捏住了自己的肩膀。

    單清泉迴頭一看,原來是自己那名為師兄,實為師父的無量真人:

    “清泉啊,你想去尋師父,我也不攔你。三師兄想告訴你的是,每人都有自己必須要修的道,躲是躲不開的。你師父之所以由此處躍下,並不是世人以為的那般,是他無法戰勝愧對師祖的心魔。他這一躍,而是在為日後的玄嶽道宮弟子斬斷恩仇。師兄他在煉心陣十載悟道,若是仍心有不甘,又怎麽會寫下遺命,在煉心陣前立下劍塚呢?”

    單清泉在生死之間徘徊一瞬,如今再見師兄慈祥的麵目,直哭了一個泣不成聲,一個清晰的音都發不出來,眼淚鼻涕全糊在無量真人那一襲青白的道袍之上,那怪異的哭聲猶如一隻思春的野貓,從這風景如畫的玄嶽後山頂上,傳開了好遠。

    “小師弟啊,你是我玄嶽道宮五百年來最傑出的武道天才。我本以為你與關師兄二人,可以分別承襲祖師的道法與武藝兩道。可如今你這傷……看來是師兄淺薄了。後山的大陣名曰煉心,可本是天之驕子的你,哪會有什麽心魔,又談何煉心呢?去吧,去那人世間走一遭,以自己的軀殼,去親身體會那些徹骨之痛吧。”

    於是,被師父攔迴的單清泉,迴到了寢房之內。在周圍一片的譏諷笑罵之中,簡單收拾了幾件衣物,又取下了刻有自己名字的淨蓮牌,順手丟入爐中燒了個幹淨,隨後背起包袱,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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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年,單清泉這副有傷的身子不知給他帶來了多少羞辱,從最開始的憤怒、羞愧,變為天長日久後的麻木、平淡,其中痛苦不足為外人道也。直到遇見了不以自己身體為意的李登,相見恨晚之下,便隨他迴到了幽北三路。當然,與李登同行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與自己有血海深仇的陸向寅,也在那奉京的皇城之中。

    按理說,單清泉飽受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之苦,早已對自己的隱傷不再報什麽希望了。但如今眼見隻有天靈脈者才能外放的劍氣痕跡在先,又得天靈脈者親口確認在後,不禁悲從中來,剛剛開口已是滿麵淚痕。

    劉半仙見他這副激動的神情,不禁伸手拍了拍單清泉那不住顫抖的雙肩:

    “我是說這傷不大,但又沒說我能治!”

    這話一出口,不單是李樂安與單清泉,就連一直都是呆若木雞狀態下的沈歸都麵帶不平之色:

    “就說單姨,雖然這人性差點,也不帶你這麽開玩笑的啊!治不了你說這麽熱鬧?拿人找樂也得瞧瞧深淺啊!”李樂安和傅憶也紛紛開口指責劉半仙的低級趣味。

    “你們這群孩子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了?老夫隻是個占卜算卦的,肯定是治不了啊!但我治不了,並不代表別人也治不了啊!”

    單清泉聽著劉半仙的話,臉色本是一片晦暗。但此時一聽有人能治,瞬間又燃起了一絲希望,急迫的看著劉半仙。

    “你啊,知道不知道最好的大夫是誰啊?”

    單清泉歪著頭想了想:

    “江湖盛傳,南鬥生北鬥死,所以應該是南鬥婆婆吧?”

    “那你知道南鬥婆婆的真名叫什麽嗎?”

    “不知道……”

    說罷,單清泉扭頭看向沈歸與李樂安的方向,隻見二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大喊:

    “林思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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