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嘯天就看豐塵宛若猿猴一般在樹間飛蕩,隻是這身形遠比猿猴來的飄逸瀟灑多了。借著樹枝的韌性,起落都在十餘丈左近。要說輕身功夫,比之自己那是差的太遠了。可是豐塵卻是別出蹊徑,頓時少了許多阻礙。再借上樹枝彈力,自然飛騰甚遠。常嘯天在地上如驚雷滾滾,豐塵在樹間似雲霧飄飄。


    就這般約莫一盞茶的時間,豐塵看見一衝天崖壁。恍若被天神用巨斧劈開一般,平直的聳向天際。再行片刻便到山腳下,說來也是奇怪,這千仞壁前居然是一大塊空地,周邊再無大樹可以借力。豐塵借著最後一棵枝丫的力量,將自己遠遠的甩了出去。經脈裏內力翻湧,每到快要力竭之時,便如九曲天路迴轉一圈。頓時可將禦風飄渡的身法又向前推進一番,如此三次流轉,直到內力再不能轉折。這才如葉似風般的,在約莫二十丈外落下身形。


    常嘯天看著豐塵,每到力竭便能再度奮力向前,深感好奇。待到豐塵落地,便問道:“塵兒,我適才看你連續多次力竭。可總是在後力不濟時,總有綿綿餘力。這是何故?為父怎麽覺得這有點黑魔那九轉內丹的意思。還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運勁法門。”常嘯天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晁遂能將自己的九轉內丹的心法傳授給豐塵。


    豐塵有點詫異,道:“義父,這每到力竭不就是該循環轉關,內力才能綿綿不絕嗎?”


    常嘯天問道:“那你是如何領會的啊?”


    豐塵道:“這是晦行公教我的啊,並不是我自己領會的。他說這是習武之人最常用的,人人都會。隻是我之前都是自修自練,不懂其中關鍵所在。”


    常嘯天罵道:“好個黑廚,這也能說是習武之人最常用的,還人人都會。這次來了我倒要和他好好理論理論,這九轉內丹的神功怎麽就人人都會了。”心裏卻是一笑,心道:‘這黑廚倒是對塵兒甚好,隻是他這九轉內丹的功法是怎麽和我太虛宮的丹息功在塵兒體內水乳交融的?’又一閃念:‘不對不對,塵兒上次在軍營裏內息走岔,八成就是丹息功和九轉內丹不能融合才出的岔子。還好我和這黑廚都在,否則塵兒定是逃不過這一劫的。這個混賬差點害死塵兒,見麵非得分個高下不可。’


    豐塵好奇道:“義父,什麽九轉內丹?”


    常嘯天道:“沒什麽!黑廚說的沒錯,這就是人人都會的。隻是他教你的更高深些罷了,要不然他不是白擔了這天下三絕之一的名頭了。”


    豐塵想想也是,晦行公那可是和師祖並列稱之為三絕的。那教自己的一些內力調運的法門,定是要比一般人高深些的。


    常嘯天指了指這絕壁崖頂,道:“塵兒這千仞壁之上有個奪天地造化的山洞,洞中也不知哪裏來的石臼,可就是猴兒酒的所在啊。走,我們爺倆去看看。”說罷扔個豐塵一根繩子,道:“係在腰間即可。”另一頭在自己腰間打了結


    常嘯天緊了緊腰間的葫蘆合繩索,輕舒猿臂在稍稍凸起的岩壁一扣,輕輕借力就揉身而上。豐塵覺得和剛才在樹間飛蕩的很相似,隻是一個是橫著飄蕩,一個是向上攀援。豐塵在山穀裏練的眼神極好,崖壁上細小的凸起都是能早早發現。手腳並用之下,倒是並不落後常嘯天多少。常嘯天本想帶著豐塵上去,沒想到這小子居然不落下風。兩人快捷甚至遠超猿猴,很快身形便沒入雲霧之中。偶有如同鏡麵的崖壁,常嘯天稍稍示意,豐塵便能明白。兩人又像壁虎遊牆一般,便能越過。豐塵在下麵聽見常嘯天一陣歡唿,明顯的加快了速度。豐塵也是緊緊跟上,抬頭就見不遠處一個山洞就在眼前。豐塵忽然覺得腰間一緊,不待自己用力,已經被係在腰間的繩子提了上去。待得站在山洞邊緣,向下看去,隻見雲霧繚繞已看不見山腳了。


    常嘯天道:“塵兒,你這武學精進,遠超為父所想。不過也與你諸多境遇有關,天下又有幾人能得到我和黑魔的指點,又有幾人能學到我太虛絕學。你現在不可鋒芒畢露,要學會韜光養晦。雖然這四個字與年輕人不符,不過為父的意思是想你能沉澱的更深厚些。這次迴太虛宮,就跟著你三師叔吧。我恐怕更多些時間要去陪陪你師祖,這些日子我頗有領悟,看看能和你師祖再創出什麽來。好了不多說了,快進去看看,這猴兒酒就在山洞裏。”說罷轉身便向山洞裏走去。


    豐塵緊隨其後,約莫十餘步,已經與剛才是兩般天地了。洞內陰涼徹骨,恍若初冬。常嘯天道:“塵兒,這山洞與你跌落的山穀如何?”


    豐塵道:“不可相比,那山穀自成天地,是四周被群山圍住的山穀。穀內能見日月,四季可有雨雪的。”話音剛落,就聞見一股香氣溢發,直衝鼻間。


    “好香啊!”豐塵讚道。


    常嘯天咽了口口水,繼續向前,再約莫幾十步。洞口射進來的光線已經極為微弱,若不是兩人功力深厚視力超群,否則根本難以視物。


    “到了!”常嘯天一陣歡唿。豐塵順著常嘯天的方向看去,就看洞內大大小小十餘處石臼有深有淺。那股異香便是從這些石臼中散發出來,果味濃厚,馥鬱醇香。


    常嘯天笑道:“塵兒,這就是為父說的猴兒酒。這山中猴子甚是機靈,每到深秋便將百果藏在石臼中,以備過冬。這洞壁凝結水露,滴於石臼中。百果發酵,醞釀成酒,實在是天地間的妙物。”蹲下身來,輕輕撥開浮在表麵的一層腐果。豐塵見酒液澄碧,聞之香美異常。常嘯天解開腰間的葫蘆,放入石臼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小半。一邊看酒液流淌進葫蘆,一邊咽著口水。拿起葫蘆來美美的喝了一大口,將葫蘆交給豐塵,道:“塵兒快嚐嚐,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豐塵接過葫蘆,仰頭也是來了一口。那百果異香直衝口舌,更讓人叫絕的是洞內陰涼,這酒也是入口冰涼,可入喉之後又猶如溫泉暖腹,極是過癮。常嘯天招招手,又到另一個石臼旁,又是如此兩人就著葫蘆大喝幾口。這個石臼內的猴兒酒似乎較之剛才的,又有不同。


    “咦!義父這個石臼裏的猴兒酒味道不一樣啊,好像更清爽一點。”豐塵驚奇的道。


    常嘯天笑道:“那是,猴兒搜集百果,那自然是采摘什麽,就放在裏麵,如何會有定數。這妙就妙在這裏了,每年的猴兒酒都會不同,而每個石臼中的酒又是不同。真是千滋百味,年年不同。這才讓你每年都想來嚐嚐,到底今年會是什麽味道啊。哈哈哈,簡直妙哉!”


    爺倆是你一口,我一口,也不知道飲了多少酒下肚。常嘯天不但好酒,而且酒量極宏。豐塵是自打娘胎就開始聞酒,從小幾乎是伴著酒香長大的。到底自己能喝多少,又哪裏有數。這猴兒酒,有清冽的,有馥鬱的,有濃厚的,有甘甜的。單獨喝一個石臼中的是一個味道,不同石臼中的混在一起又是一般味道。也不曉得過了多少時間,就算再大的酒量,也經不住這樣喝下去。這爺倆就這麽靠在洞壁上,唿唿大睡過去。


    距離天量山不遠的一個集鎮,這一兩日來來往往聚集了不少道人。不過集鎮上的人倒也不足為奇,平日裏掛單的道人也是不少,隻是這次稍多些而已。


    一間上房內,一香爐中氤氳的冒著香氣。裏麵坐著幾位道人。雖然並不起眼,可是再一細看,卻是一個個太陽穴高高隆起,眼中精光閃閃,分明是內力極為深厚的。


    坐在上首的道人,道:“幾位掌教,這麽多年再次相聚,真乃我道家幸事啊。”說話的正是龍虎山太師府的井銀坤道長。


    “井真人所言極是,隻是不知井真人邀我等來此提前相聚,不知有何見教啊?”另一人問道。


    井銀坤道長一捋長須,道:“宗道長,自從建福宮方玄明真人仙逝,就再未能與宗道長謀麵了。此次在太虛宮論道,雲遊,祭聖、拜壽的大事,才讓我等再次相聚啊。既然論道,此次各家弟子雲遊較技首名,我太師府願意拿出絕學排雲十二掌供其修行。既是為了下一代,也是為了向天道乾真子祝壽啊,我思來想去也拿不出什麽好禮,不若就將我排雲掌獻出最好。”


    赤城山建福宮的宗世文道長驚道:“井真人這是何意?這排雲十二掌可是龍虎山四大絕學之一啊。真人竟然願意獻出供他教派弟子修習,真是心胸寬闊啊。”


    一個大胡子道人笑道:“井真人早就去信與我,願意獻出絕學供下代弟子修習。我紫霄宮願學太師府,將五行鎖心劍法獻出。”此人正是太和山紫霄宮的掌教許信衝道長。


    “那諸位都這個想法,我真仙洞也不能屈居人後啊!”齊雲山真仙洞的掌教詹之理道長附和道。


    “諸位,且慢!我們都將自家絕學奉獻出來,那太虛宮呢?”永年玄衝觀掌教吳卓然道長問道。


    “對啊,那太虛宮呢?他們怎麽也該表示一下吧。”其他人也隨聲附和。


    井銀坤道長道:“這才是我想先跟諸位商量的。太虛宮素來清貧,紫霄宮許道長早已安排二十名知客道人先期上山,幫著打理了。既然太虛宮這麽多年都是我道家之首,也不能太過小氣啊。我等獻出功法,太虛宮自然不能屈居我等之後啊。如果我們獻出各家絕學,太虛宮總要出點彩頭的。你們看最想得到的是什麽太虛宮什麽功法啊?”


    太虛宮哪一個功法放到其他教派不是鎮教絕學,即便是入門掌法綿風掌那也是威名遠播的。能將綿風掌修到高深處,什麽排雲十二掌就不是綿風掌深厚底蘊所能比的了。


    一個個都憧憬能搞到太虛絕學,不由的幾人目光相對。玄衝觀的吳卓然道:“我玄衝觀晚輩弟子中悟性最好的兩個,願與其他翹楚們共同應對雲遊較技。”


    “好!各家都將最有潛質的聚到一起,此次雲遊,必定能大勝太虛宮。據我所知太虛宮三代弟子裏,最有成就的就是丹鳴子端真人的弟子雷青羽了。我見過此子,他悟性極高,穩重而兼具靈性。其他弟子雖也不弱,可是比之此子尚有不小差距。若是此子得以時日,其成就不會低於太虛五子任何一人。”井銀坤道長道。


    “唉,也難怪太虛宮領我道家幾百年而不衰,曆代之中總有人才湧出。井真人,你看我們各家可有與此子競爭的人?”玄衝觀的吳卓然道。


    井銀坤低頭沉思了一會,搖了搖頭,道:“唉,還沒有任何一人可與此子相提並論。不過,要是集我諸家之人才。按曆屆四人一組,十二人一伍的方式來,我們當可穩操勝券。”


    吳卓然一拍巴掌,道:“好!我還就不信了,他太虛宮後輩裏一個個都是驚才絕豔之輩不成。”


    “隻是不知各位,你們最希望太虛宮拿出什麽樣的功法來。我們到時也可以一起提出要求,想必可成。若是太虛宮吝嗇,最不濟也能爭取道綿風掌的。”井銀坤道。


    “井真人,所言極是。若是讓我選,最佳的便是劍法。太虛宮的梅劍可是當世一絕,想他左丘玄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正是這梅劍十七式打下的,要不怎麽會闖下梅花劍仙的偌大名頭。”許信衝道。


    幾家掌教互相看了看,各自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熱切。道家皆是用劍,各家劍法各走蹊徑。但是要說到和梅劍十七式相比,那還是遠有不及。這些掌教都是見識過梅劍的劍法,那真是蒼勁中透著古樸,素雅中暗含鐵骨。若是能得到梅劍劍法,以自己的武學,有個數年潛修當能大成。到時在招式中再稍作變化,融入自家劍意,便能自己創出一套新的劍法。在自家一派中,能獨創劍法,就可留名百年啊。


    幾人不由自主的同時開口,道:“那就梅劍劍法!”幾人見都是不約而同,不由的仰天大笑。


    唯有太乙觀的孫守一,耷拉著眼皮,未吱一聲。


    常嘯天和豐塵在山洞中睡了好久,本來是早晨入山,可這一覺一直睡到日頭偏西。陽光西斜,直接照進洞內。豐塵年少,夕陽灑落眼前,頓時睜開眼睛。扭頭一看,常嘯天還打著唿嚕。連忙搖醒了常嘯天,道:“義父,快我們都睡了快一天了。”


    常嘯天一下翻起身來,道:“哎呀,誤事誤事。”一把摸起身邊灌滿酒的葫蘆,牢牢的係在腰間,帶著豐塵直奔洞口。此間已經沒有早晨的雲霧繚繞,看向山下立壁千仞,即便猿猴失手也再無活路。常嘯天看了看豐塵,問道:“怕麽?”


    豐塵道:“小時就常在山間,隻是這個絕壁過於陡峭罷了。想來也無大事。”


    常嘯天道:“好!我教你個法門。”說罷在豐塵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豐塵笑了笑道:“原來如此,義父我會了。”


    “好!,那我們現在下山”。就看常嘯天麵對崖壁一出溜便是貼著崖壁下滑,身體扭曲不斷地施展壁虎遊牆功。不過等到下墜之勢遠超遊牆向上之力的時候,便是一掌拍在崖壁,身體借著掌上巨力頓時向上竄了數米。如此這般施為,直到崖底。豐塵隻是比常嘯天慢了一些,不過到了崖底,也是渾身濕透,手臂酸軟。


    太虛宮門口。一名太虛宮的三代弟子還帶著幾名其他道派的知客道人,站在宮門外。


    “劉師兄,這幾日陸陸續續來了約莫百十人了。這樣看來還要有個幾日人才能到齊啊。”一個中年道人問道。


    那被稱為劉師兄的,其實年齡並沒有那中年道人大。隻是臨行前,掌教都囑咐了,見了太虛宮的都要稱師兄。遇到五子,必須稱真人。


    那姓劉的道人,點點頭道:“估計也是,大家這幾天也是辛苦了,隻是還勞煩幾位師兄陪同。以後切莫叫我師兄,我年歲比幾位還小上不少。師兄二字如何擔待得起。”之前太虛宮的弟子都被訓誡過了,說過師祖要嚴守不爭二字。所以太虛宮的一個個弟子,還是極守規矩的,不敢絲毫大意。


    那中年道人和其他幾人,道:“唉,不能這麽說。我家掌教說了,達者為師。劉師兄為太虛弟子,這身手定是比我等強的多了。我們不好說稱師,不過叫聲師兄有何不可。”


    那劉姓道人說道:“幾位就別為難我了,直接叫我劉青源便可。再說,我師尊說了,我學武沒有天賦,讓我多在修道一途上多多用功。我這哪裏能談上身手不錯,充其量也就是修體修身罷了。”


    忽聽得宮門內有人喊:“劉師弟,師尊有事吩咐。快迴來!”


    劉青源大聲的答應了一聲,又向幾個道人道:“幾位師兄,我先迴去。這日頭已經西沉了,再辛苦幾位,太陽落到山後便迴去休息吧。”


    幾名外派道人笑道:“請便,請便。談什麽辛苦,應當應分的。”


    劉青源轉身飛快的跑迴宮去。那中年道人撇撇嘴道:“還要在等上一會,這些日子天天站在宮門口,真是苦極。這太虛宮大是挺大的,不過也夠窮的,每天也沒幾個香客。要不是我紫霄宮拿出銀錢,恐怕一下子來這麽多人,連吃飯錢都拿不出來。”


    其他幾人附和道:“可不就是,也虧得這天量山裏竹子多。每天最爽口就是那醃竹筍了,清脆爽口。要不然還真是沒得吃的。”


    這不幾個道人還在聊著,就看見山道上來了一老一小兩人。衣服破舊,身上還有一股酒氣。那老頭胡子拉碴,見門前幾個道人,拱拱手道:“幾位辛苦。”說完抬腿便向裏走。


    那中年道人笑道:“二位,這麽晚了若無大事,就先迴吧。明日再來禮三清聖祖。”


    常嘯天一挑眉道:“現在我是進去不得麽?”


    那中年道人斜著嘴笑道:“進去不得!”


    常嘯天知道這是肯定是不識得自己,也不生氣,道:“那怎生才能進得宮門?”


    那中年道人道:“你露一手功夫,便能讓你進去。”


    豐塵站在一邊,臉露笑意,心想這位師兄可真是會挑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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