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廟內因為陳思補奪魁的事情已經沸沸揚揚,爭執雙發各執己見。不過明顯反對的聲音逐漸占據主動,周乾見情勢不對,急急的向連惠山使眼色。可是連惠山也是無可奈何,三州都在反對自己,其實即便是荊州內部也並不是意見一致的。徐賢向周泰點點頭,示意他去穩住局麵。周泰緩緩起身,身後兵丁肅立兩旁。台上台下一見城令出麵,逐漸收了爭執之聲。周泰見眾人對他甚是畏懼,心中還是著實滿意的。輕咳一聲,道:“諸位,剛才大家爭執我也看見了。古人雲信者,誠也,專一不移也。我以為藥會雖為民間,但救死扶傷乃是國之大事,不可輕乎。”抬手一指周乾,又道:“剛才我聽這位長老所言,既然有人三場比試贏了兩場,那所獲勝者,當屬無疑。具體歸屬哪家藥會,乃是次要。既然設立了總會,隻要秉承為民濟難之心即可。大家合舟共濟,不要在小事上計較太多。”


    下麵人聽完周泰一番言論,麵麵相覷,小聲議論。“這分明就是支持荊州藥會了啊,這次比試不是丟了大臉了嗎?最終居然是北邊陳家的小子奪了魁首,唉這叫個什麽事。”“也是怪了,咱們大周官員怎麽反去支持北邊的陳家了。”“連會長這分明就是和北邊的陳家串通一氣了啊。要不然就這兩天就從揚州這邊轉到荊州了?”


    鮑晏終是沒有忍住,站起來道:“大人,我等所爭不是哪一家藥會的事情。而是為何參加比試的陳思補乃是從歸屬揚州的舒州藥會所報,中途轉會到荊州。桉說轉會並無不可,但是途中所轉不合常理。待得總會定議之後,再行轉會,誰都沒有異議。臨時轉會,其行可疑,我等不服。”周泰冷冷一笑道:“你說來說去其本意還是總會長歸屬。不聽我善言提醒,搞亂了這個並會大事,你罪莫大焉。”忽然厲聲問道:“這兩日散布城內瘟疫四起,是否有你?”


    邊上人拉了拉鮑晏衣袖,勸他莫要多言。鮑晏一甩胳膊,大聲道:“現在城內多處已經有了瘟疫苗頭,頭痛發熱者比比皆是。我是參與瘟疫治療了,請問我為民看病,防瘟治疫又有何罪?”


    周泰仰天一笑,道:“哈哈哈,看來各州藥會不是來比試,倒是來我舒州和我打擂台了。你煽動民情,妄圖激起民變,居心叵測。難道這還不夠?”


    百藥千方,道:“大人,城內確實已經有疫情啊。此事千真萬確,萬萬不可拖延。鮑會長為我舒州百姓,也是盡心醫治。請大人明察!”


    周泰一瞪眼,道:“明察!我當然明察。說著從袖口掏出一張便箋,這個打油詩就是罪證,你們兩個也是同犯。這兩天我已經明察暗訪,知道你等欲行不軌。今日你們當眾招認,也省得我審了!來人啊,將此三人給我一體鎖拿!!”話音剛落,幾個兵丁衝上前去將鮑晏和百藥千方捆住雙手押了出去。百藥千方都是古稀老者,如何能吃得消這些兵丁連推帶搡。雙雙倒地,由於雙手被縛,一頭磕在地上鮮血迸流。周圍的幾個兵丁見狀倒是哈哈大笑,藥會眾人難以忍受,出口製止。結果換來的倒是一頓棍打鞭抽,嚇得不敢再作言聲。


    周泰見這一招殺雞駭猴起了效果,笑道:“有人的地方總是有個三六九等的,少了這幾個害群之馬反而更好。連惠山會長虛懷若穀,心念蒼生。大家還是要以此為鏡,以鑒個人言行。”連惠山聽完,連忙站起來,向周泰行禮。道:“周大人如此褒獎,真是折煞老朽了。”又轉身向藥會眾人團團一揖,道:“以後還望大家多多捧場啊。”大家聽完連惠山這說的好像做生意一般,無不露出鄙夷之色。


    周泰稍稍彎著腰來到徐賢跟前,道:“府君,這勝負已分,還望您來最終定案啊。”徐賢點點頭,站起身來,晃著官步來到中央,道:“既然藥會一體裁定荊州藥會獲勝,那我就在此宣布。。。。”話音未落,一個兵丁飛快跑來。周泰剛要嗬斥,就聽那兵丁報道:“二位大人,城外剛才有無數鐵甲,還有一頂皂蓋大車,不知何人來了舒州。城門郎官讓我速報二位大人知曉。”


    徐賢一聽,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大周體製,能用上皂蓋大車的隻有當朝三公。說話聲音都顫抖起來,道:“走。。走。。。走,速速與我同去迎接。這是天大的事情,怠。。。怠。。怠慢不得。”


    城門郎官見當先一員大將,身高九尺,濃眉飛斜寬臉闊腮。身著玄甲紅氅,腳蹬軟底戰靴。一眼看去,氣勢不凡。此人正是虎賁軍的匡弋,他心性甚急,剛進城便報請崔宰先帶一隊兵馬,以作前探。崔宰素知匡弋性格,也欲先行煞煞徐賢一等氣焰,故而點頭默允。


    徐賢周泰人剛剛下台,準備趕去迎接。就聽藥王廟外,戰馬嘶鳴,蹄聲隆隆,一隊鐵甲雄兵開道而來。沿街百姓哪裏見過這般禁軍,一個個沿街觀望,竊竊議論。虎賁軍,那可是八大禁軍之一,護衛皇帝的。其雄壯程度豈是一府的普通兵丁所能比擬,匡弋在馬上雄顧四周,倒是覺得這比在京師來的更為暢快。匡弋飛身下馬,大步上前。藥王廟前府兵上前喝問:“何方來人,報上名來,我去稟告我家大人。”


    匡弋呲牙冷笑,道:“你是哪裏跳出來的臭蟲。”大巴掌一把扇了過去。那府兵哪裏擋得住,被扇出一個跟頭摔在地上。一隊虎賁軍隨在匡弋身後,剛才還威風凜凜的兵丁在虎賁軍前,一個個畏縮的站在後排,不敢吱聲。藥會眾人見所來軍隊,軍容甚是齊整,不知道又出了什麽事,一個個反而更為擔心起來。


    匡弋大步流星徑直向藥王廟內走去,徐賢畢竟是一郡太守見過世麵。遠遠看見如此威武一將軍過來,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冷氣。這分明是禁軍裝扮,心中暗想難道聖駕來了舒州。徐賢和周泰一溜小跑過去,喘著氣道:“將軍遠來,下官未能迎迓,實屬罪過。還望將軍海涵!”這些一郡太守,如何能入匡弋眼眶。眼睛一瞪道:“你倆都留下,太尉大人即刻便到。”


    徐賢驚詫道:“太尉大人來舒州了?這是我等失職啊,敢問將軍,太尉大人現在何處,我等即刻便去拜謁。”


    匡弋道:“你莫不是沒聽見我說什麽?讓你二人留下,太尉大人馬上就到這。你倆該幹什麽就幹什麽。”說完徑直走了進去,並不與二人多談。徐賢和周泰兩人落在後麵,相顧對視。周泰問道:“府君,太尉崔大人怎麽忽然來舒州了?也並未聽見其他郡縣有動靜啊?”


    徐賢道:“說來奇怪,我也並未知曉。隻曉得朝廷最近頻繁調兵,早有符碟下來說要從我廬州郡經過,讓沿途郡縣籌糧調響以應軍資。莫不是戰事有變,崔太尉是為此事而來?”周泰道:“府君所慮應為不差,軍隊調動此乃大事,崔太尉簡從而來倒也方便行事。”徐賢點了點頭,道:“唔,這倒是挺似他以往行事風格。”周泰彎著腰問道:“府君,那我們下一步?”


    徐賢道:“速速把藥會的事情了結,準備迎接太尉大人。”周泰道:“正是,正是。”


    兩人快步走到比試的台上,徐賢虛按一下,道:“各位稍安,我現在宣布,本次藥會比試頭名是陳思補,所屬荊州藥會乃本次四州藥會比試之。。。。”話音未落,就聽前方偌大動靜,一個個鐵甲軍士唿啦啦進來。一個個隻聽見鎧甲與腳步聲,沒有絲毫人聲吵雜,可見軍紀甚嚴。後方一人麵容冷峻緩步走來,身後半步跟著兩位將軍,一位身高馬大,玄甲紅氅,一位烏甲黑袍,殺氣逼人。徐賢一看,後半句話生生的咽了迴去。連忙的和周泰跑了過去,彎腰道:“下官見過太尉大人,屬下未能遠迎下官失職之罪。”崔宰冷眼一掃,冷聲道:“嗯,隻要忠君事國,又何罪之有啊?”此話本可用於任何之人,可徐賢和周泰聽在耳中卻是後背冷汗淋漓,不敢言聲。


    台下藥會眾人一聽徐賢剛才的話,無不起身。太尉,那可是當朝三公之一,一輩子都未必能見到的人物。今天忽然現身舒州藥會,一個個心中震撼莫名。崔宰緩步向前,再看身後,藥會眾人更是吃驚。原來身後不遠隨行的,正是此次最後一場比試缺席的豐塵。這一看倒是讓連惠山倒吸一口冷氣,心頭突突狂跳,似有一柄大錘不停砸向自己,暗道:‘這這。。。這個小畜生怎麽會和太尉大人一路而來,壞事,看來要壞事。這太尉大人可比徐太守的官大多了啊,完了,這次這個總會長怕是要懸。烈日當空,可自己額頭上冷汗卻蹭蹭的冒了出來。


    崔宰邁步過去,走上台中央。冷聲問道:“廬州郡太守,舒州城令何在?”徐賢、周泰慌忙過去,道:“下官再此。”崔宰問道:“你二人何故再此啊?”徐賢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道:“大人,因舒州城令周泰來呈,說我四州藥會公舉總會長,實乃利國利民之事。且舒州乃是藥材集散之所,故而想請我來宣布最後勝者,以示對此事的重視。下官覺得此事上可統籌全國藥材流通之便,下可緩解尋常百姓求診之苦,故而前來舒州。今日恰逢藥會比試決出勝者,特在此準備宣布結果。”


    崔宰抬眼一掃,目光冷厲。徐賢周泰素知崔宰為人,一向秉公無私,做事剛毅果斷。被他眼光一掃,卻如萬斤巨石壓在身上。崔宰問道:“哦,既然決出勝者,那是誰家獲勝啊?”


    徐賢道:“稟大人,本次獲勝的乃是荊州藥會。故而總會長則由荊州所得!”崔宰道:“獲勝者定是醫術高深,此人是誰啊?”


    台下益州藥會的一人壯著膽子大聲道:“獲勝的是冀州安國的陳家公子!”崔宰一聽,目光如電,看向徐賢周泰,道:“此事當真屬實?”徐賢周泰心中懼怕,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此乃藥會內部之事,我等並不知情。隻是知道獲勝的是荊州藥會啊。大人明察!”話音剛落,台下已經有人道:“盼太尉大人為我等藥會做主!交州、益州藥會的會長都已經被官府抓走,舒州藥會的兩位長老也被抓走了。”


    崔宰麵色陰冷,道:“你二人站來迴話!!說的幾人,是不是被抓了?”


    徐賢周泰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周泰顫聲道:“這幾人散布謠言,蠱惑民心。下官怕激起民變,故而暫作扣押。”


    崔宰道:“那是散布什麽謠言,而被扣押啊?”周泰道:“他們說舒州有瘟疫,得了會死人。這要是傳到百姓耳中,那還不是人心惶惶。這才將這幾人扣押起來。”


    崔宰道:“速速將人帶來我見。”周泰連忙吩咐府兵將被扣的南宮勞、鮑晏和千百二老帶來。這才被扣沒多久,四人已經腳帶重鐐,身背厚枷。一個個血汙滿麵,委頓不堪。不用多想,定是被府兵一通折磨才至於此。


    崔宰本就聽說這兩人勾結羯趙,現在一聽比試勝者也是趙國的人,還將這些防瘟治疫的人給扣押起來,百般折磨。急忙命人撤去枷鎖,治傷休息。再看眼前兩人,怒極反笑,道:“哈哈哈哈,你們如此顛倒黑白,不思救民於苦難,反而冤屈良善。你們可知現在城外現在因瘟疫致死者已逾三千,染疾者更是難計其數。炎夏已至,流疫更盛,瘟疫蔓延那才是慘絕人寰。”


    徐賢道:“大人,我們也是以官府之名設立了十數個義診點,為百姓接診啊。”


    崔宰道:“既然你們設點了,那為何要驅逐歐陽德?為何要扣押其他防瘟治疫的人?既然你說到這個事情,好!!來人,將那幾個人帶上來。”


    一隊虎賁軍押著十數名黑衣人進來,周泰一見雙目圓睜,麵色驚恐不安。崔宰道:“你二人可識得這些人?”


    徐賢道:“大人,下官不認識這些人。”崔宰沉默不語,隻是冷眼看著。


    金焰沉聲道:“不認識?這些人不正是你和周泰安排前去刺殺歐陽德的人嗎?”


    周泰慌忙道:“大人啊!這幾個人不聽號令,擅作主張。我是讓他們去驅逐歐陽德,並未授意他們殺人滅口啊。他們如此為惡,理當處斬。”一個黑衣人頓時喊道:“你這狗官,當時說讓我們去殺歐陽德。事成之後,每人給銀子五百兩。往後每年俸銀多加三成,如今卻全推在我等身上。我就算變成厲鬼也不饒你!!”


    台下人一聽,頓時炸鍋,有人喝道:“你們地方官如此殘害好人,簡直不得好死啊。”


    崔宰厭惡的看了看周泰,道:“你還百般抵賴。好!再帶人上來。”


    不一會向恍押著幾十人前來,一看便是穿著官兵製服的人。中間那個筆帖式倒是人頭很熟,雖然半邊臉腫脹不堪,可是還是被舒州當地人指認出來。崔宰道:“徐賢周泰,你們可曾認識這些人?”


    周泰指著那筆帖式,道:“你不是說,已經。。。。你你你。。。”


    向恍向前單膝拄地,道:“報太尉大人,這都是這個城令安排前去抓捕歐陽德全家的府兵,共二十八人,還有個筆帖式。末將已經一體捕獲,請大人發落。”


    崔宰道:“你們現在還有何話說?”


    徐賢連忙又跪下,道:“大人,請治屬下不察之罪。我被奸人蒙蔽雙眼,本想安民息事,沒想到卻至事態如此。此乃下官之罪。”


    崔宰冷冷的道:“你等挾怨以仇善,擅作無妄之言,誣惑眾聽,陷害良民。現舒州城外災民獲疫者不絕,自歐陽被逐,貶至城外,舒州之民,無不惋惜。凡藥會心懷善念之眾,無不私心冀念,你等變本加厲,亂施暴刑,何以慰百姓之望。當今聖上,日憂萬幾,旰食宵衣,焦勞不逮。你等不思忠君報國,卻做下這等天怨人怒之事。來人!將此二人帶下去,另有罪行,待我親自審問後定奪!”


    藥會眾人一聽,齊聲高唿:“太尉大人,為民做主真乃當世青天!!”


    崔宰向豐塵招了招手,道:“你到我這裏來。”豐塵依言過來站在一旁。


    崔宰道:“豐塵,秉承醫道,心念百姓疾苦,醫術深得歐陽德真傳,此次救助瘟疫亦是立了大功。不求奪冠之名,但求醫者初心。此乃大善!那我來宣布本次藥會最終奪冠的結果,你們可願意啊?”周乾一看情狀不對,早早的貼邊溜了出去。


    南宮勞、鮑晏相視而笑,雖然身上有傷,可心中卻是無比暢快。千百二老敷了跌打靈藥躺在軟榻之上,雖然精神不濟,可傷無大礙了。幾大藥會的一聽,更是唿聲震天,一派歡欣鼓舞一掃適才壓抑在心頭的積怨。崔宰道:“此次比試豐塵奪冠,揚州藥會總領各州藥會。”


    眾人一聽皆是高興,唯有台上竺佑幾位目中垂淚,道:“多謝太尉大人主持公道,可惜了歐陽先生被奸人所害,不能得知。”


    崔宰道:“吉人自有天相,你們看看前方何人?”竺佑等幾位長老抬頭一看,歐陽德正站在內院門口,周圍數十名精兵護衛。舒州藥會眾人一見歐陽德毫發無損,更是歡唿雀躍。千百二老相視而泣,老淚縱橫。歐陽德走上前來,向崔宰長長一揖,道:“草民歐陽德,叩謝太尉大人。”說罷就待跪下。崔宰上前扶住雙臂,道:“歐陽先生,不必如此。”麵向大眾道:“我舉薦歐陽先生,作為我大周藥會總會長,大家覺得可否啊?”


    鮑晏和南宮勞及一眾藥會長老道:“歐陽先生年富力強,醫道高深。心懷蒼生,而無私念,我等願奉歐陽先生為藥會總會長。”歐陽德還待推辭,崔宰道:“此時大事乃是防治瘟疫,天下名醫群集舒州,還望先生居中主持防瘟治疫。滅大災於當下,救黎民於水火,解聖上之憂心啊。”


    舒州驛館,周乾心急火燎的衝了進去。趙寒一見,忙問道:“怎麽樣,大事定了沒有。”


    周乾將事情經過簡略敘述。趙寒見籌劃多年的事情,一朝翻覆,心頭火起,一掌拍去,將院內碗口粗的一株龍爪柏生生震斷。道:“南朝太尉出麵,我等不便在此驛館久留,你我速速離開。”儲相言問道:“公子,離開舒州嗎?”趙寒冷冷的道:“離開舒州?這次定要斷了那叫豐塵的性命不可。”一揮衣,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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