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你覺得我們有進步嗎?

    他:嗯,當然,當然有進步。但是還不夠好。

    她:你不滿意?

    他:我當然滿意。但是我們還有很多方麵可以改進。

    她:嗯,但至少我們不像保羅和莉莉那樣。

    他:我從沒覺得我們像他們一樣。我不知道保羅怎麽能忍受她。

    她:保羅自己也不怎麽樣,我可以告訴你。

    他:我知道。我不知道他們怎麽能忍受彼此。

    她:所以,我們還好?

    他:當然,我們還好。但我們還能有更大的進步吧?

    如果你不知道我們這一章的主題是固定關係下的性愛,你可能看不出上麵這段對話裏的伴侶其實是在兜著圈子談論性生活。你可能會以為他們談論的是吵架時的態度,或是組織派對的能力,或是網球雙打的技術。我們能從這段話裏明確看出的隻是他們自認為在“這件事”上比保羅和莉莉做得要好。

    在許多次實驗中,我邀請伴侶談論他們的性生活。上麵這段對話逐字摘自我的觀察記錄。它可謂典型。在很多伴侶看來,直接談論性生活會讓大家陷入十分難堪的境地(在美國,我發現非洲、盎格魯和歐洲裔的伴侶尤其如此)。人們或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或是需要把自己灌醉來壯膽。難以將性愛訴諸語言,其問題的核心是本人深感羞恥,或害怕遭到拒絕。也許是因為對性欲感到難堪,或對自己的床上功夫感到憂慮,你無法對伴侶吐露內心深處的秘密。但是對於伴侶,特別是在經曆外遇之害後艱難修複關係的伴侶來說,坦誠談論性愛和性欲對構建深刻、恩愛、充滿激情的伴侶關係極為重要。

    距離產生美?

    然而並非所有愛情專家都同意我的說法,認為感情培養和性生活和諧相輔相成。很多人堅持認為,在“愛”與“熱戀”之間有一條清晰的界線:前者是關於情感和信任的,後者則是關於性、激情和浪漫的。也有治療師聲稱,要想享受最棒的性愛,就不能和伴侶保持太親密的感情。這個說法現在雖已不大多見,但在曆史上卻風行一時。在歐洲中世紀,婚姻是“純經濟意義上的”男女結合——其目的是為了生育後代。因此,當時的婚姻隻依托於忠誠和承諾,而不是浪漫的愛情——在當時的人們看來,愛情實在是太靠不住了。事實上,中世紀的木偶劇(當時一種常見的娛樂表演)就常常扮演和嘲弄那些滿懷激情、深愛妻子的“愚蠢”丈夫。人們甚至還發明出一個形容詞來描述這類不可理喻的男人,“uxorious”(溺愛妻子的)。我總覺得這個詞聽起來就像疾病或者“商業詐騙”之類的嘲諷。

    你會發現,很多當代性愛專家仍舊秉持這一觀念。其中最有名的也許要數埃絲特·佩瑞爾(esther perel)了。她是一名婚姻和家庭治療師,因著有《圍城內的歡愛》(mating in captivity)一書而備受關注。她在書中寫到,對很多人來說,保持性關係之長久而親密的秘訣在於保持雙方感情上的疏遠。她建議伴侶應盡量避免摟抱之類的親密接觸,因為這類接觸會讓愛戀與性欲混為一談。在她看來,保持神秘感可以避免性愛的單調。一旦女人穿上肥大的睡袍,激情就煙消雲散了。

    我並不反對這樣的說法:也許對於一部分人來說,和伴侶保持距離能夠讓性愛更加誘人。但大多數伴侶追求的並不是什麽“陌生的性愛”,他們想擁有的不單是充滿激情的性生活,還有親密無間的感情——而且,他們想和同一個人共享這兩種愉悅。誠然,和伴侶保持某種距離對你們的關係頗有益處。你可能不想和伴侶分享太多你個人的東西,比如你的興趣、朋友和觀點。但為了獲得更高質量的性生活,你需要與伴侶分享。輕解羅裳也許能為你開啟一個浪漫之夜,掀開你內心的遮蔽卻能讓激情延續數年之久——而你為此做出的努力,也非輕解羅裳這種小伎倆可以相提並論。

    佩瑞爾主張的“陌生的性愛”,說得極端一點,可以與偉大的心理學家維克多·弗蘭克爾(victor frankl)所謂的“色情讀物”相提並論。這類性活動產生的原因不是對伴侶的愛情和欣賞,而是某個“開關”——比如性感豐滿的乳房、堅如磐石的腹肌或者某種特別的香氣。因陌生性愛而興奮的人們廣泛分布於世界各地,數不勝數,否則就不會有5億美元的色情產業和大量色情讀物的存在,而妓女也不可能成為人類最古老的職業了。戀物、捆綁和虐戀更不可能存在。

    身為科學家,我不打算對喜歡陌生性愛的人做任何評論。但我的研究結果告訴我,在長期的婚戀關係中,情感上的疏遠不能促進任何類型的性愛,它的作用恰恰相反。我曾對很多新婚夫妻進行了長達數年的追蹤調查,結果無不指向這一結論。在有了孩子後,夫妻不得不開始疏遠。一旦生活變成一張沒完沒了的“待做事項表”,你就很難找到時間和伴侶進行哪怕是最倉促而簡短的互動。新媽媽總會把她的全部注意力轉移到孩子身上,而新爸爸則會花更多時間埋頭工作。想要保持距離簡直太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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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追蹤研究進行到第3年時,夫妻間的疏遠已變得非常明顯。這一次,我們沒有像之前常做的那樣,將參與實驗的夫妻請迴愛情實驗室,我們的研究團隊直接在被試家裏架設起攝像機等設備。我們一如既往地讓他們談論彼此和婚姻,在旁邊觀察他們的言談、肢體語言和生理反應。數據顯示,在已有孩子的家庭裏,隻有33%的人對他們的性生活感到滿意。而這33%的人群又有一個區別於他人的共同點:他們能抽出時間來進行深入的交談,而不是簡單爭論該誰來清空尿布桶。我並不認為這是巧合。能讓這些伴侶對性生活感到滿意的原因不是保持距離,而是盡量縮短距離。我的兩個隨機臨床研究證實了這個結論:新為人父母者如果能找出時間來和伴侶進行情感交流,就能享受更頻繁的性愛。那幸運的33%常常互相擁抱、愛撫或做出其他親昵舉動,正與佩瑞爾的建議背道而馳。他們甚至還能穿著肥大的睡袍做愛而不感到乏味無聊。有些人也喜歡玩點花樣,比如假裝他們隻是陌生人,在酒吧裏互相搭訕。但這些小花樣與陌生性愛絕不相同,它們是隻存在於極為親密的兩人之間的情趣。

    愛的博弈論

    研究數據顯示,在已有孩子的家庭裏,隻有33%的人對性生活感到滿意。能讓這些伴侶感到滿意的原因,不是保持距離,而是盡量縮短距離,常常相互擁抱、愛撫或做出其他親昵的舉動。

    我不是唯一發現這一點的人。已故治療師伯尼·吉柏葛德(bernie zilbergeld)曾研究過100對年齡在45歲以上的伴侶,以期找到某種能讓激情不隨年齡增長而消退的性愛秘技。參與他實驗的一半被試都報告說,他們對自己的性生活感到非常滿意。另一半則並非如此。出乎吉柏葛德意料的是,他的發現顛覆了自己的初衷:性愛技巧並不重要。那麽這兩組人之間的差別究竟何在?對性生活滿意的伴侶不僅有著更為親密的友誼,而且會優先對待性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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