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你們不配稱之為爸媽。”


    第49章 引力潮汐


    藍晝扶著一棵樹站定, 撕開風衣兩顆扣子,大口地唿吸,凜冽幹燥的寒風灌入他的口鼻, 猶如刀割。


    他垂著頭,緩緩閉上眼睛, 但淚卻止不住往外流。


    一顆一顆, 不斷滾落, 連成細線,最終藍晝哭泣出聲,狠狠一拳砸到樹上。寒風唿唿在他耳邊作響,但世界卻隻剩下了壓抑的哭聲,這哭聲漸大,最後化作一聲悲鳴。


    或許人永遠都在分離,個人和個人,個人和群體。以為的父母其實也不是必要的部分,更可況是打著以愛為名, 實為有著極強控製欲的父母。藍晝從前在害怕,覺得自己無力反抗,可當他真正揮出那一拳時, 他發現根本沒有那麽可怖。


    如果這個家,這樣的父母注定是幹涉、操控他的罪魁禍首, 那麽分離、逃離才是最好的選擇,即使這樣的選擇離經叛道, 會失去他現有的一切。


    可藍晝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失去了, 因為他從來都沒有得到過什麽。


    他的出生沒有愛, 此後也是一片壓抑和冷漠,他肆意揮霍的一切對他而言隻是在浪費生命, 不斷消遣,那麽他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二十二年了,他在為什麽而活呢?


    藍晝抓著胸前的衣服,聲音嘶鳴,淚水打濕了他整張臉,又被寒風吹幹,藍晝不斷作嘔,唿吸困難,眼中的世界開始昏花顛倒。


    七點還是八點,藍晝根本分不清,天已經完全黑了。不遠處車燈刺目,一輛接著一輛,緩緩駛進身後燈火通明的別墅區。屬於冬天的冷風從盡頭吹來,在昏暗的天地間越發的蕭瑟,可正是如此,才和燈火形成的對比如此鮮明。


    世間的一切都大抵如此,一旦產生對比,會發現人與人的人生就是如此不同。同是住在寸土寸金的小區,同是享有一樣優渥的生活,可注定有些人能從小就做自己,開心快樂,而有些人注定承受非正確的教育,在壓抑之下變得扭曲,苦苦掙脫,想要逃離。


    而藍晝就是想逃離那個。


    哭泣猶如發泄,等藍晝哭累了,他才踉蹌站直身體。


    身後的白色洋房別墅依舊亮著燈,遠處是黑色的天幕和繁星,迎麵是從盡頭吹來的風。藍晝在這棟房子裏生活了太多年,閉上眼都能在腦海裏迴憶起房子的每一個細節,這個房子像是鎖在他身上的枷鎖,如今一場平靜又衝動的怒氣讓藍晝狠狠把這把枷鎖雜碎,那麽從今以後,他和這個家,就再也沒有關係了。


    藍晝深深地望著那棟房子,像是在做什麽告別,夜風把他藍色的發絲和衣襟吹得獵獵作響,許久,他輕輕笑了下,轉身朝著風口走去,他的話也連同夜風也起吹散在風裏。


    “再見,我自由了。”


    -


    上飛機前藍晝接到了傅聲的電話。


    “貓怎麽樣了?”藍晝剛哭過,又被冷風吹,嗓音有些沙啞,他盡量調整,不讓傅聲察覺出他聲音的怪異。


    藍晝把登機牌遞給工作人員,白色的登機牌在機器上掃了一下,藍晝接了迴來,說了聲謝謝。


    “沒事了,拍了一個片,剛剛排便發現把線拉出來了,不然就要手術了。”傅聲還在寵物醫院,毛孩子的叫聲和家長醫生的交涉聲此起彼伏,聽到手機裏機場播報的語音,他問:“你在哪?”


    藍晝走在登機廊橋上,不遠處是寬闊的飛機跑道和亮著指示燈的飛機,地麵上地勤人員在坐著最後的檢查。


    冷白色的燈和昏黃的燈相互交織,背後是巨大的航站樓,前方是等待起飛的飛機,耳邊是問自己在哪的人,藍晝心中湧起一陣酸澀。


    從今晚開始他就是一個無家可歸,徹徹底底的一個人的存在了,可傅聲的話卻讓他覺得他好像不是一個人。


    藍晝的眼睫輕輕顫了下,低聲說:


    “我在機場,馬上迴c市了。”


    “你出去了?”傅聲有些出乎意料,但他很快說:“幾點落地,我去接你。”


    藍晝猶豫了幾秒,說:“十點半,南航cz3938。”


    “好,等我。”傅聲說。


    藍晝腳步一頓,目光透過漆黑的天幕和飛機跑道望向更遙遠的地方,他可以想象出說這話的傅聲一定是認真的、溫柔的。他心像是湧進一股暖流,感覺冰涼的四肢都在迴暖。


    藍晝緩緩嗯了聲,聲音輕的像是風,他說:“我等你。”


    飛機滑行,直上雲霄,城市在腳下緩緩變成有燈點的圖畫,川流的車輛連成光河,而後雲層覆蓋,飛機平穩地行駛在平流層。


    機艙落燈,人們安靜地等待旅途的終點,藍晝摁下唿叫,空姐沒多過多久就出現在藍晝麵前。


    “先生您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嗎?”夜晚的航班總是更顯安靜,機艙裏隻有飛機飛行時帶來的輕微噪音,空乘的話也因為暗下的空間而低了一個分貝。


    “麻煩給我一個冰袋,嗯.....有口罩嗎?”黑暗裏藍晝淺藍色的眼睛像是藍色的冰晶,漂亮的不可思議。


    空乘微笑:“冰袋和口罩我們都有的,您稍等。”


    不過一分鍾,空乘拿來冰袋和一隻淺藍色的未開封的口罩。


    “先生,給您。”


    藍晝接過東西,“謝謝。”


    空乘走後,藍晝無聲唿出一口氣。他把小桌板打開,把口罩放上去,然後拿起冰袋放到自己的右臉。


    看得出來溫竹很震驚於他的舉動,連甩出的巴掌都用了力,藍晝半張臉都紅了,帶著明晃晃的巴掌印,在冷白色的臉上顯得格外駭人。


    藍晝靠在椅背上,半張臉被冰著,他長出一口氣,從未覺得如此輕鬆,也從未覺得能如此疲倦。


    最近生活像是在折磨他,精神上情緒反複,看見幻覺,今天又聲嘶力竭和家裏人撕破臉,不是斷絕關係,勝似斷絕關係,所有的一切像是龍卷風一樣向他襲來,讓他疲憊不堪。


    心累。藍晝第一次這樣覺得。


    他需要好好度個假,調整調整他的精神狀態。


    度假....藍晝想到這個詞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傅聲,到寒假,他和傅聲的三月為期也算結束了,到時候各自抽離,隻當陌生人。


    陌生人。藍晝不知道為什麽會對這個想法感覺煩躁,但他隻要一想到和傅聲當一個擦肩而過的過客,就忍不住產生躁意。


    他這是怎麽了?玩玩還玩上癮了?


    可如果不玩呢?如果---


    藍晝蹙起眉,立刻打斷自己可怕的想法。


    “別忘了,你們根本不可能。”


    舷窗裏映出一張精致的臉,重複著藍晝的話:“你是精神病,你是連父母都不要的可憐鬼,你們當然不可能,他知道你是殘次品,猜猜看他會用多麽冷漠的眼神看你。咯咯咯。”


    藍晝看著那張詭異的臉,聽著耳邊讓他厭煩的笑聲,他從未覺得如此恨過自己有精神病。


    -


    飛機飛了兩個小時,準點落地。機艙緩緩亮起燈光,響起舒緩的音樂。


    藍晝帶上口罩,出了機艙。夜空冷似琉璃,藍晝走在登機廊橋卻覺得全身都鬆了下來,果然迴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就會輕鬆。


    打開手機,傅聲五分鍾前發信息,說在三層出發層,國內出發二號航站樓等他。出發層車輛不能久停,藍晝加快了腳步,直接乘直梯到了三層。


    藍晝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越來越快,近乎跑起來的腳步,帶著口罩的唇瓣也緩緩分開唿出熱氣,跑出航站樓那一刻,冷風肆虐迎麵而來,把藍晝身上的暖氣吹的一幹二淨,淺藍色的發絲迎風被吹得淩亂。


    藍晝


    喘著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的心跳得太快了,這並不是什麽好的征兆。


    藍晝在一輛輛車和群人裏尋找熟悉的身影。


    不是、不是、不是。


    然後他的目光徹底定格,有人穿著一身黑色的大衣立在夜色裏,長風吹起他黑色頭發和衣袂,給他整個人鍍上一層冰冷的美。


    像是從夜色裏走出的人。


    見他迴頭,傅聲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笑。


    “這裏。”


    藍晝帶著口罩,調整著唿吸,放慢腳步朝那個人走過去。


    “傅聲。”藍晝的聲音輕如夜風。


    傅聲主動張開雙臂。


    藍晝跌進一個清冽溫暖的懷抱。


    良久。


    “這是你接人的見麵禮嗎?”藍晝鼻尖抵在傅聲肩上,無聲唿氣,聲音悶悶的,“怎麽每次都要抱。”


    傅聲收緊了懷抱,輕輕笑了下。


    “你不喜歡嗎?”


    清冽的焚香帶著苦澀和冰涼湧進五感,藍晝半垂著眼睛,微微搖頭。


    “嗯哼?”


    “我....我隻是有些不適應。”藍晝攥著傅聲衣服的手緩緩收緊,聲音猶豫,喉嚨裏像是卡東西,吞吞吐吐道:“搞得像是....在談戀愛。”


    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藍晝自己閉上了眼,浪呢?試探呢?


    傅聲笑了笑,扣在藍晝後頸的手指輕輕敲了兩下。


    “也不是不可以。”他答。


    心跳像是漏停一拍,眼前燈光掠過,耳邊是傅聲溫柔的聲音。藍晝覺得他應該立刻放開眼前的人。


    但為什麽就是放不開,手不聽使喚,反而把傅聲抱得更緊,唿吸更加猛烈,貪婪的聞著這個人身上的焚香,像是失去了自我。


    身後響起了鳴笛,藍晝依舊沒能開口說一句反駁的話,亦或者他根本不想反駁。


    承認吧,這一刻有什麽東西變了。藍晝絕望地想。


    見他不說話,傅聲有些出乎意料,而身後的喇叭一聲比一聲刺耳,懷裏的人像是失魂了一樣,傅聲無奈一笑,他不該對玩玩的人說這種真心話,他又越界了。


    可他好像真的有些控製不住了,在拿到那張體檢報告的時候,傅聲想他好像不隻想要這個人的欲望,他想要的其實更多。


    喜歡是一種可怕的東西,它讓人變得貪心。


    就好像想要永遠接這個人下飛機,永遠給他一個擁抱一樣。


    承認吧,你動心了。傅聲平靜地接受這個事實。


    他撩著藍晝柔軟的頭發,貼著藍晝的耳朵,聲音猶如夜色溫柔,半撩半扯,曖昧道:


    “藍晝,你再這樣抱下去,我會真的以為你想和我有些別樣的親密關係了。”


    第50章


    風是溫柔的還是肆虐的, 藍晝有些分不清。他慌亂地從傅聲懷裏退出來,旁邊負責安保疏通的機場人員也走了過來。


    “小情侶不要擋道,機場出發層不允許久停, 快快快,後麵在催啦。”安保大爺上了年紀, 又因為天黑看不清人, 下意識把藍晝認成了女生, 畢竟藍晝的頭發散開確實有雌雄莫辨的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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