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凝宮這場小朝會,三省主官和戶兵工吏四部尚書均在場。


    爭論的焦點,主要集中在重建楚州和涼州禦敵二事上。


    其實說來說去,還是經過接連幾番大劫後,國庫空虛,入不敷出。


    一南一北兩件關乎天下的大事,哪一件不是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財力。


    黑水城幾十萬大軍,每日所耗糧草甚巨。


    蜀州和泰州的糧草,之前運往神都解了燃眉之急,本州之地的糧食,怎麽也得等到明年豐收,才有希望再充盈含嘉倉。


    尤其是蜀州,還要節衣縮食地供給楚州移民……


    幸好薑叔夜不知從哪兒搞來了幾百萬石糧草,這才緩解了黑水城的危急。


    如今,朝廷哪兒還有餘力重建楚州。


    但是不願入蜀的百姓,大有人在。


    朝廷又不能強製遷徙,隻能任由其進入臨近的越州,或是在舊地艱難生存。


    為此,已經發生了不下幾十起民變。


    那可是幾十萬百姓啊!真要是被逼造反,本就及及可危的越州豈不是第一個倒黴。


    以右相孫玉璞為首的一撥人,主張攘外必先安內。


    畢竟黑水城兩軍對峙,尚未爆發大戰,可再僵持一段世間。


    楚州事態嚴重,一刻也耽誤不得。


    雖說一時半會重整河山不太現實,但起碼能讓百姓看到希望。


    而尚書台廉仲和新上任的中書令,則是主張先平定涼州,除去後患再著手重建。


    二位宰相之言,皆有其道理,沒有對錯之分。


    薑婉兒則是偏向於廉相的提議,畢竟黑水城是蜀州和中原的門戶。


    一旦城破,那東夏麵臨的可是亡國之禍。


    至於遺留在南方的楚州百姓,大可在幾州籌集糧草,安撫民心。


    薑叔夜瞧著朝堂諸公爭得麵紅耳赤,笑嗬嗬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懷間。


    有“造化神鏡”在,他們還愁什麽?


    自己本來就打算了解神都之事,先去涼州助戰。


    看來計劃得變一變了。


    畢竟有屠帥坐鎮的黑水城,一時半會兒不會讓北虞得逞。


    還沒等小侯爺開口,一直沉默不表態的兵部尚書荀樂開口道:“各位也不必再爭了,有薑家三郎在,楚州和涼州,危局可解!”


    右相孫玉璞一愣,看了眼他,詫異道:“荀尚書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竹九還能再變出幾百萬石糧食以解楚州百姓之困?”


    禦史中丞王哺接著道:“薑司丞的本事,大家誰不知道,助老侯爺擊退北虞倒是有可能,可楚州一事,怕是有心無力了吧!”


    此時,幾位鳳閣重臣也紛紛投來狐疑的目光。


    包括薑婉兒,也表示懷疑。


    “各位,你們太小看竹九了,他之前能解決黑水城的軍糧,如今,楚州一事,自然有這個能耐。”


    荀樂說罷後,雙眼微眯瞧著薑家三郎道:“你說呢?”


    薑叔夜是真猜不透這位老熟人。


    難不成那晚仲秋宮宴,被他瞧出來是自己的手筆?


    不可能啊,造化神鏡的事兒,他連阿姐薑婉兒都還沒來得及說呢!


    算了,計較這些也沒什麽用。


    於是朗聲道:“荀尚書說得沒錯,我的確有辦法解決楚州的事,待我這幾日處理好手頭的雜物,便啟程南下。”


    幾位重臣離開碧凝宮後,薑婉兒拉著他問道:“和姐姐說實話,你還能變出糧食?”


    薑叔夜哈哈一笑:“阿姐,你想多了,那些糧食是三郎在老君山偶然發現的,乃是端木一族囤積了數年所得,不過重建楚州之事,你大可放心,不過就是眨眼功夫……”


    “啊?”


    “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薑叔夜說罷,從芥子袋裏拿出傳國玉璽,交還給了二姐。


    “對了,明日封後大典,我和甄柔恐怕還不夠,所以又找了位金剛不滅的高手。”


    薑婉兒歎息一聲:“什麽中宮皇後,我才不稀罕呢!不過是為了名正言順的駕馭群臣,況且宮裏已經有那麽多靖玄司的人在,你還擔心有人會對我不利?”


    “以防萬一嗎!”


    薑叔夜嘿嘿一笑,旋身衝著殿外高喊一聲。


    “進來吧!”


    俄頃,外麵進來一位身著朱雀司製服的年輕人,濃眉大眼,英俊不凡。


    薑婉兒一抬頭,麵色不悅道:“怎麽是他?”


    年輕侍衛肅然一拜:“朱雀司左小棠,參見皇後娘娘!”


    “別胡說,我還沒授寶冊印璽呢!”


    薑婉兒蛾眉緊蹙,瞥了眼先斬後奏的親弟弟,抱怨道:“你怎麽也不先予我商量商量,這可是皇城禁地,他這脾氣,動不動就殺人……”


    在西郊皇陵時,得罪昭儀娘娘的人,沒少被這家夥弄得人間蒸發。


    對此,薑婉兒心有餘季。


    雖說並不像從前那麽討厭這位,可日日相見,免不了二人尷尬。


    薑叔夜微微道:“放心阿姐,我和他約法三章,其中便有一條,遵守皇宮規矩,本本分分做個侍衛。”


    說到這裏,他衝著一直傻樂的左小棠言道:“本郎君想起來了,這第三條,我阿姐讓你朝東,便決不能往西,一切聽她安排,能做到嗎?”


    “那是自然!”


    薑叔夜滿意地點點頭,旋身道:“阿姐放心,他若是敢胡來,三郎讓他變成太監,一輩子待在宮裏。”


    左小棠瞪了他一眼,不屑道:“把你能的!”


    隨即衝著薑婉兒解釋道:“你放心,也就是這幾日封後大典,完事兒後我便離開,不會讓你為難的!”


    “一言為定。”


    薑叔夜辭別二人後,馬不停蹄地趕去了紅袖招。


    若是明日大典之前,解決了大太監魚朝恩,那便最好。


    他摸了摸懷間的玉璽,眉頭皺成了一團。


    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蒙混過關?


    曲徑通幽的大夢幽閣,其實還有一處單獨通向外界的出入口。


    那是一家並不起眼的糕點鋪子。


    鋪子裏的掌櫃夥計,也自然是魚都知安排的人。


    瞧著薑小侯爺急匆匆趕來,二話不說,領著他去了後院。


    見了一襲百花羅裙的魚璿姬,薑叔夜笑眯眯地將傳國玉璽放在了桌上。


    “魚都知,咱們最後這樁買賣,可以繼續了吧!”


    “小侯爺果然是守信之人,我先瞧瞧。”


    魚璿姬拿起玉璽仔細打量了一番,玉色流淌,寒煙氤氳,的確是坊間傳言那般。


    薑叔夜用的籽料,可是查抄相府時搜出來的上等陽玉。


    另外還有些小玩意兒,都被他一股腦地順迴了老君山。


    他雖是不缺金銀,但這些精美的珠釵玉器,芥子袋裏可變不出來。


    魚璿姬將玉璽輕輕放在桌上,不動聲色的言道:“先拿迴去吧!用得著的時候,我自會再向你討要!”


    “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話,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薑叔夜無奈一笑,悻悻地將玉璽收起。


    心思這魚美人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如此更好,省得她看出什麽破綻。


    “那答應我的事兒呢?”


    魚璿姬嗬嗬一笑:“三千殺做買賣向來公道,既然小侯爺已經履約,那魚大宗師的項上人頭,今夜便送到府上!”


    薑叔夜提醒道:“可不許公然行刺啊,不然本郎君找你們幹嘛?還有,今明兩日我都在宮裏,有消息,去找靖玄司的竇青童。”


    “那是自然,在外人眼裏,隻會看到魚朝恩是因為練功走火入魔,暴斃而亡,絕不會有第二個人出現在現場。”


    “此話當真?”


    魚璿姬打趣道:“若有什麽差池,你薑司丞還不得砸了我紅袖招?”


    薑叔夜剛想轉身離開,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於是旋身問道:“那個姓鄧的魂師呢?”


    鄧三通好歹是個中三品的道宗修士,頭頂雖沒有正派人士的紅氣。


    可那黑漆漆的氣運,想罷彼岸閣的獎勵不俗。


    魚璿姬頓了一下,幹脆道:“已經化成灰了!”


    “哎!”


    薑叔夜也懶得解釋,一臉不高興地離開了大夢幽閣。


    …………


    一間透著股黴腐味兒的陰森地牢中,忽然想起一道冷厲的女子聲音。


    “鄧三通,你的攝魂符篆和咒法準備好了嗎?”


    地牢中一個蓬頭垢麵的道人,緩緩望向百花裙遮麵女子。


    “姑娘,貧道如今已經是廢人一個,就給我一個痛快吧!”


    說罷,他從草席下麵取出兩頁黃紙,顫巍巍站起身,雙手捧著遞給了魚璿姬。


    叮囑道:“隻要是中三品的道宗符師,依據此咒,皆可施法!”


    魚璿姬點點頭:“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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