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官在城樓上頻繁地進進出出,除了傳達城樓裏的軍令之外,對其他所有事情都視若無睹,而坐在城樓統籌全軍的男人目光全在不斷變動的兵勢圖上。


    偶爾他會咳嗽兩聲,便立馬有人奉上摻了蜂蜜的水。


    之所以咳嗽,倒不是什麽偶然風寒,僅僅是因為他已不再年輕了。


    但早在許多年前。


    他就已經失去了所有,哪裏還在乎什麽年不年輕呢?


    拄拐老人走進城樓。


    守在這裏的近衛恍然警覺,正欲拔刀。


    卻見男人抬起了手。


    輕輕往下一壓。


    不用多餘的言語,僅僅是這麽一個動作,近衛便紛紛收刀入鞘,奉行著無可置疑的令行禁止,不問一句緣由,沉默著迴到了原位,繼續守護著男人的安危。


    統帥全軍的男人的視線少有的離開了兵勢圖。


    名為韓子荊的男人看著來到麵前的拄拐老人,沉聲說道:“大祭司,從大漠來到這寒烏國,跋山涉水萬萬裏可是辛苦你了,如今親眼見到我在這裏,不是什麽拿我的名義想拖你們大漠下水的騙局,總該滿意了吧?”


    拄拐老人在大漠裏的地位極高。


    隻在大漠王之下。


    甚至因為名義上是在人間代行著長生天的意誌,除非遇上涉及大漠生死存亡的大事,都不用受到大漠王的管轄。


    大祭司拄著拐杖,看著近在眼前的以兵道冠絕天下的兵魁,沉吟片刻忽然說道:“韓兵魁,你知道嗎?我此時在想,如果我摘了你這顆腦袋送給大焱,我大漠能得到多少糧食?”


    麵對這近在咫尺的威脅,韓子荊不為所動,連眼皮都沒跳一下:“能得多少糧食?在看那位英明神武的大焱皇帝當時心情是好是壞之前,恐怕大祭司得先考慮怎麽才能摘下我這顆腦袋。”


    大軍對壘之時,用兵之道比不過兵魁,就想著孤注一擲在三軍中斬下兵魁首級。


    不是沒有人動過這樣的念頭。


    畢竟韓子荊雖然是和劍魁齊名的兵魁,但他冠絕天下的是用兵之道,和自身修為沒有太大的關係,並不具備劍魁那般一劍破甲九千的驚人戰力。


    就比如,大焱的那位陳大將軍做過嚐試。


    仗著猛如虎的氣血之力,可是連道門大真人都在陣前斬過,端的是兇猛無儔。


    可是時至今日,哪怕韓子荊已經國破家亡了,被歲月摧殘到傳個軍令都會咳嗽,但他的首級依舊好端端地掛在脖子上麵。


    沒被誰摘去當球踢,又或者是獻給哪位皇帝換取賞賜。


    巫道修行觸及到了四品境的大祭司很清楚地感受到,這位兵魁的個人修為不過是武夫六品境而已,放在一方當然算得上強者,但放在逐鹿天下的大局之中,卻遠遠沒到能以一己之力撼動大局的地步。


    但是。


    坐在這裏統籌全軍的韓子荊,在大祭司的感知當中,卻不單單是一個人。


    而像是麵對著一整支軍隊。


    這不是什麽虛言,用來形容兵魁調動軍隊如何如臂使指得心應手。


    而是實實在在的在大祭司巫道四品的感知當中,韓子荊的氣勢與他所執掌的兵勢聯係在了一起。


    他哪怕隻是一個人坐在這城樓之中,依舊有整支大軍在撐起他的身體。


    這是修行了駕馭兵勢的功法。


    與兵勢有關的功法雖然稀奇,練成的條件也極為苛刻,倒也不是沒有。


    起碼據大祭司所知,眼前就還有一個。


    “駕馭兵勢為己所用,這種功法確實適合統軍之將,不過提醒一下韓兵魁,你這次要麵對的那位大焱將軍,折衝將軍徐世威,據說同樣修煉有駕馭兵勢的功法。”


    “而且這位徐將軍在統兵的才能之外,修行天賦也是極高,乃是武夫四品境。”


    “都有兵勢,就算韓兵魁的兵道勝於他,不知可能擋住這四品與六品間的鴻溝?”


    韓子荊微微頷首:“雖然大祭司不是第一個提醒我的人,但還是謝謝了……嗬,大焱的人傑地靈可真是讓人羨慕啊。”


    “三位大將軍還不夠,僅僅過去了這麽些年,又出了這麽一位驚才絕豔的將軍。”


    “比武道,我是比不過他了,那就讓我們看看他的兵道,差我多少吧。”


    雖然嘴角浮現出是的一抹苦笑,但是兵魁的目光已經落在了兵勢圖中的一個做出重點標記的地點。


    那裏,是征討寒烏國的大焱主將徐世威的駐地。


    “這張網編了這麽久,該是收網的時候了……”


    最新的軍令傳出了城樓。


    大祭司來到這裏,隻是為了確認兵魁是不是真的在寒烏國,如今人都已經見到,他留在這裏就是浪費時間了,畢竟就算要大漠出兵響應韓子荊在寒烏國調動起來的兵勢,現在也遠遠沒到時機。


    兵魁時隔多年後再次出山的複仇之仗,能把大焱拖成什麽樣,都還是個未知數。


    站在岸上撈點好處是一碼事。


    但水還渾著就想著跳下去撈更大的好處,所要承擔的風險可就是另一碼事了。


    “大祭司這就走了嗎?不看看大焱的兵鋒,是在折斷的嗎?”


    “不必了,我相信韓兵魁……”


    大祭司頭也不迴地下了城牆。


    他拄著拐杖,走過飛沙走石鮮血飆濺的戰場,但是卻沒有一柄刀一滴血,會落在他的身上。


    拐杖點著大地。


    一次,兩次,三次……


    數次過後,拄拐老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隻有血與鐵在戰火的燒灼下再難分出彼此,人如田地裏待割的麥子,紛紛倒下……


    不日後。


    大焱在寒烏國的第一封戰敗軍報傳迴了玉京城。


    折衝將軍吃了敗仗。


    損兵六萬,棄三城,撤軍四百七十裏地。


    在這之前,派去征討寒烏國的七十萬大軍,一共才折損不到三萬。


    僅僅這一次敗仗,就讓兵力損失翻了個倍。


    但是沒人覺得這是折衝將軍的統兵能力有問題,最多也不過是零星的聲音他指責他有貪功冒進的嫌疑,因為這一戰寒烏國的主將已經亮明了正身。


    兵魁,韓子荊。


    吃了敗仗的戰報傳迴玉京城時,四處挑戰大焱潛龍的大漠人也等到了大焱朝廷的人找上門。


    這就代表大漠人占據到了主動。


    可是當見到是誰代表著大焱朝廷登門來訪,在老師到來前作為主事的大師兄卻神色凝重,半點高興不起來。


    “不知是張大人登門,實在是有失遠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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