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憲虎迴到家中,得知父親和爺爺都在書房,他敲門而入,在一老一壯兩位將軍的虎目注視下,神情有些緊張與不安。


    “爺爺,父親,我聽說大漠人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趁火打劫,是因為兵魁出山,在為寒烏國效力,這是真的嗎?”


    陳重山沒說話,看向了他的父親陳行虎。


    陳行虎的視線落在書房角落裏的一副鎧甲的斑駁血跡之上,這是他很久以前穿過的鎧甲,隻因為在一場大戰中磨損嚴重,就換了下來掛在這兒。


    在外人眼裏,這麽一副隻能擺起來的舊鎧甲,可謂是這位老將軍一生功績的縮影。


    老將軍伸手摸了摸舊鎧甲上的鏽跡,咧嘴笑道:“張神醫那兒的消息還是這麽靈通,我和你爹也沒早知道多少,正在商量著該怎麽辦,朝廷會有什麽反應呢。”


    “不過這事兒本來也沒打算瞞著,你已經知道了也好。”


    消息得到了爺爺的親口證實,陳憲虎心裏僅存的那點僥幸便化為了烏有。


    最先浮現出來的慌張。


    人的影,樹的名。


    生在將門的陳憲虎十分清楚那位兵魁堪稱當世無敵的統兵能力,將會對戰爭造成怎樣的影響。


    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眸光變的堅硬如鐵。


    “朝廷會讓爺爺和父親出征,增援折衝將軍,共同麵對兵魁嗎?”


    陳行虎沉吟片刻,微微頷首:“如果真要麵對兵魁,折衝將軍一個人隻怕是遠遠不夠。”


    何止是不夠。


    七十萬大軍打到最後還能剩下多少,都是個未知數。


    陳憲虎挺直腰杆站定如鬆,那張已經不再青澀的臉龐此刻隻有堅毅:“我願隨父親和爺爺出征,就算幫不上什麽忙,也想親身體會一下兵魁的兵法為何是冠絕天下,我們陳家用兵哪裏不如他!”


    初生牛犢尚且不怕虎。


    陳家幼虎,也敢拭一拭天下唯二的魁首因何而冠絕。


    “哈哈哈!好誌氣,我陳家兒郎是該如此。”


    老而彌堅的陳行虎哈哈大笑,蒼老的手掌在那副舊鎧甲上拍了數下,震得哐哐直響,抖落了浸著陳年血漬的暗紅色鐵鏽。


    在旁邊的椅子裏穩坐如山的陳重山也會心一笑,讚許地點了點頭。


    笑完之後,老將軍話鋒一轉,輕聲說道:“不過我的好孫兒,你現在說這些話,還是早了點。”


    “爺爺是覺得我曆練還不夠?”


    陳行虎搖搖頭:“不是你小了,隻是這時機未到,局勢還未分明。”


    “牢裏的大漠人說了他們的底氣是兵魁相助寒烏國不假,可他說的就一定千真萬確嗎?就算大漠人沒理由用這個騙大焱,但也難保大漠人會不會被騙。”


    “我們是要有所準備,所以我和你爹剛才都商議到了如果出征,該要多少兵馬才能穩住局勢。”


    “但是切忌慌慌張張自亂陣腳,寒烏國已經有七十萬兵馬,再增援便是百萬大軍,到時候開弓可就沒有了迴頭箭,甚至會尾大不掉,所以在局勢分明前,不能妄動。”


    其實很多時候,有些名言警句總是互為對立。


    比如陳大將軍此時說不宜妄動,但在兵書之中也常常提及兵貴神速攻其不備。


    陳憲虎便問道:“可是爺爺,為何不寧信其有呢?”


    “折衝將軍的大軍還在寒烏國高歌猛進未受阻擊,我想這或許是因為兵魁在寒烏國畢竟是個外來者,眼下大概還沒有站穩腳跟。”


    “如果我們此時增派援軍,不正好一鼓作氣,在兵魁握緊了寒烏國的剩餘兵力之前,先把寒烏國徹底擊垮,不就高枕無憂了嗎?”


    聽到孫兒的分析,陳行虎含笑點頭以示了鼓勵。


    但也僅僅是鼓勵而已。


    “你這就是情報沒到位了,你知道大漠人為什麽知道兵魁出山了嗎?是兵魁突然派人聯係了大漠人,告訴他們這是個趁火打劫甚至合圍我大焱的好時機。”


    “那被禁軍丟進牢裏的大漠人,也不是經受不住言行逼供才說出的情報,而是問他什麽就說了什麽,從頭到尾沒有半點的不配合。”


    “孫兒,你覺得,這意味著什麽?”


    陳憲虎一點就透,沉聲說道:“意味著就算我們大焱火速增援折衝將軍,也已經來不及了?”


    “是啊,如果真是兵魁,那麽他在聯絡大漠人的時候,想必就已經算好了時機,哪怕大漠人馬不停蹄就把他賣給了大焱,大焱再在第一時間出兵,也已經搶不到先機了。”


    “兵魁出山的第一刀,能從大焱身上砍下多少肉,隻能看統軍在外的徐世威如何應變了。”


    如果不能掐準沙場上的每一次時機,又何來天下公認的兵魁之名?


    陳行虎忽然指著這副舊鎧甲,問道:“孫兒,你知道這副鎧甲,經曆的最後一戰,是哪一場戰役嗎?”


    知曉陳憲虎不知道,所以老將軍也沒等他搖頭,直接揭曉了答案。


    “就是讓兵魁成了喪國之將的那場大戰啊。”


    “雖然打到最後是我們大焱贏了,但你爺爺我可是打的憋屈至極,我和蕭光那小子各率一路大軍包夾了兵魁,竟然還是輸了沙場。”


    “我還以為這口氣是沒機會出了,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又聽到了兵魁的名號。”


    “要是寒烏國真有兵魁效力,正好我也想試一試,看看是我老得快,還是這麽多年沒掌過兵的兵魁老得更快……”


    ……


    在大焱緊鑼密鼓做著準備,等兵魁落下他再度出山之後的第一刀的時候,有一位拄著拐杖的老人徒步跨過萬裏河山。


    從大漠深處一路西行,來到了戰火蔓延之地。


    塗滿鮮血的城牆被火油燎過,不知糊上了多少碎肉,底下正上演著鐵與血肉的碰撞,誕生出了無盡的死亡。


    “長生天庇佑……”


    拄拐老人歎了口氣,穿過鐵與血肉碰撞的現場,似乎真就在神明的庇佑下遠離了死亡,順利登上了城牆,走進了城樓。


    坐在城樓主位的男人正看著極盡詳細的兵勢圖,有條不紊地傳出一道道軍令,竟然化腐朽為神奇般的用岌岌可危的寒烏國,擋下了勢如破竹的大焱兵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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