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初冬剛上市的草莓,價格還偏高,哪怕隻是這樣一小盒,也讓小舟花了他小半天的工資,更何況他這兩天因為各種事,本來就跑得不勤。 江寄覺得自己有必要再和小舟說一些話。 小舟已經先開口了。 “我知道您又覺得我亂花錢了,但我看到這盒草莓的時候,心裏一想到我是帶迴來和您一起吃,我就很願意買。” “先生,我現在年紀還小,賺不了太多錢,隻能給你買草莓吃,等我以後掙大錢了,我再好好報答您。” -------------------- 作者有話要說: 古有薑太公釣魚,今有江太公……不不,事實相反,江太魚咬鉤,狠狠求小舟立刻釣。 一更。這就速速去寫二更,這章有小紅包哦~辛苦大家這兩天久等我了。 感謝在2022-02-08 23:35:38~2022-02-11 11:54: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vgezikk、殘月、廿四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噠噠噠噠 38瓶; 12瓶;蹄蹄、花糖 10瓶;予、橘貓、是個小瘋子、澀澀小狗 5瓶;老婆老婆我叫個不停、56050931 2瓶;青澀的桃夭夭、昭一、綠過所有晉江攻、九or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4章 他真是傻孩子。 有的話還是輕易說,說得可愛,也說得傻。 他身上年輕的天真,質樸的柔軟,都是毫無攻擊性的東西。但江寄有一種戰栗有一種興奮,他知道小舟準確地俘獲住他的什麽,所以小舟於他而言絕不是安全,而充滿煽動性的誘惑。 年長者有優勢,年長者也很可恥。 江寄明明知道什麽是恰到好處和適可而止,但他還是將小舟請進家門,一次躲雨不算,一輩子才夠補足貪婪。年長者無恥,但也可以有微薄的良心。這不是一種情感上惡劣的戲耍和引誘,江寄也沒興趣幹這種事,但他和小舟之間存在客觀的差距,如果他猛烈進攻、急切示愛,小舟很有可能在孺慕和感激中做下錯誤的選擇,這對小舟不公平。 江寄當然想要更多,但他作為長者、乃至於一位師長,當然更喜歡這樣好的孩子有更好的未來。 如果他們之間也有更好的未來,那何不等小舟自己做選擇。 江寄在心裏可以冷靜地剖析,現實裏,他連一盒草莓都拒絕不了。 “來。” 他叫小舟,讓小舟和他一起換鞋,似乎有再出門的打算,弄得小舟不明所以。 但他們隻跨過一米,門內到了門外,門都沒關。江寄點亮了電子門鎖的觸控麵,手機也操作界麵。 “搬進來了,就不要摁密碼了。” “錄一下自己指紋。” 江寄還提醒道:“兩邊都錄,常用手指都錄一下。” “這麽多啊。” 小舟說。 江寄應他:“少概率會吻合不了,所以多錄幾個。” 小舟這才表示理解。 智能產品偶爾也犯錯誤,但江寄想確保小舟每次迴家都沒有失誤。 小舟一個個手指頭錄過去,到後頭他也記不清自己在錄食指的時候是先錄的左手還是右手,而他記不清楚的,江寄的手機一一記錄。 …… 草莓是在晚飯後洗淨裝盤的,小舟開溫水洗,還細心地摘掉了葉子。 他端出來的時候,江寄也正好洗完澡。很規矩也很無趣的灰色條紋睡衣,很符合一個三十多歲獨居禁欲的男人,而小舟不小心看到的那些肌肉線條,卻給他塑造了一個完全不一樣感官的江寄。 江寄接過果盤:“你也去洗澡,我在書房等。” 小舟很聽話,小舟又沒那麽聽話,江寄不知道小舟腦袋裏想了什麽,隻看見他忽然垂下頭,還在自己麵前時挪動得很慢,跑過身邊時卻像一隻迅捷的小獸,沒一會,他就抱著自己的換洗衣服跑進浴室了。 他闖進滿是水蒸氣的浴室,它還是很整潔,但充斥滿江寄使用過的痕跡。於是一個全新的空間對小舟開放,而進入的門鑰匙是他正對麵的鏡子,小舟看到一個耳朵和臉都通紅的自己,“他”的目光閃爍不定,最後又在小舟的注視下逐漸安分下來。 水汽也開始散,如果再不給過分通紅的臉頰想一個借口,他就要完蛋。 嗒的聲音,小舟打開排氣扇,又打開暖風,他看著鏡子四周的霧氣消失,剩下來的他恢複了平靜,隻是那雙眼睛亮得逼人。 他開始脫衣服,套頭衛衣,打底圓領長袖,再接著褲子,褪去保暖的衣物,也褪去人類文明的產物,隻剩下一個赤條條的自己。 小舟靜靜地審視鏡子裏的自己。 然後和江寄比較。 他記得江寄的身高,記得江寄的身形,不得而知的地方自然地朦朧,原本以為驚鴻一瞥的模糊才真的清晰。小舟想到了男人的六塊腹肌和人魚線,那些線條,從來沒有沒過畫筆的小舟莫名記得很牢,然後他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落筆。 這裏, 這裏, 這裏…… 小舟比劃了一陣,有點失落,因為他都沒有。 盡管這是早就知道的事,但不懂為什麽,小舟這會偏偏舊事重提,哪怕江寄剛才穿得整整齊齊。 小舟再一次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瘦的腰腹,有一些弧度的胯骨,其餘則隱沒在鏡子之下。小舟別開眼,手在鏡子上抹了兩下。 …… 江寄在文檔裏輸入他們之間的“租房協議”,除了租金,還涉及一些瑣碎的生活習慣,使得這份協議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 但說白了,江寄知道白紙黑字的東西能夠加強雙方的信任,而小舟又是一個格外沒有安全感的人。 江寄正手打字,書房的門被敲響。 “我洗好了。” “進來吧。” 江寄並沒有關門,門隻是虛掩著,所以他的聲音清晰地從裏頭傳來。換上了睡衣的小舟第一次踏進這個對他而言很陌生的屋子。 滿麵的書牆讓小舟眼花繚亂的同時,也讓他產生最直觀的敬畏和崇敬。不誇張地說,江寄書房的書足夠開一家小型的休閑書吧了。 “好多啊……” 小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些書在文學史大類中,但許多都是古代文學範疇,更有兩排都和蘇軾相關。 小舟隻能從直觀的數量上發出感歎,而任何一個中文係的研究生過來,恐怕第一句是“好貴”。畢竟很多孤本隻要能淘到就兩眼發光,根本不在乎開價多少。 但看到江寄後,小舟免不了愣住了。 “先生,您怎麽戴眼鏡了……” 和時下流行的黑框或者圓形細框眼鏡不同,江寄鼻梁上架的是一副扁圓形的無邊框眼鏡,把他身上的淡漠和淩厲拉到了極致。 在這間書房,小舟見到了全新的江寄。 “陌生了?” 江寄隨口說了一句,便把眼鏡摘下放到一旁。 “當年讀研的時候突然近視了,不過度數很輕,現在隻有看屏幕的時候會帶。” 他們也開始在夜晚相遇。 睡衣是另一種西裝革履,要精心打扮,還是出其不意,江寄看到的是一個一身嬰兒藍珊瑚絨睡衣的小舟。 江寄看了一會,別開眼,也對其他進行解釋:“我研究唐宋文學,主要是對蘇軾作品的研究。” 上次之所以會路過錦城,也是因為去眉山開交流會,而眉山正是蘇軾的故鄉。 蘇軾是世人熟知的大文豪,也是極少數詩詞文都擅長的大家。他以詩入詞,使得詞壇煥然一新,他的詩詞,貫穿從人們小到大整個學生時代。聽到江寄專攻蘇學,小舟立刻背書,好像自己立刻能和江寄多點話題。 “我知道我知道,‘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那些曾經在教室裏度過的早讀課,又都一一浮現在小舟的腦海中。 但他不為那些已經過去的時光遺憾了,當下更多是與江寄有了共同話題的興奮。他背書,但確實把學業落下太久,有些題目都不記得了,想一句是一句。而那些能記起的句子,其實也都是千百年來人類的共性與共鳴。 在一個從事研究的學者麵前手舞足蹈地談論,很有班門弄斧的危險,但江寄沒有打斷小舟,這些詩句詞句,從他研究的對象,變成了建構關係的橋梁。 “我最喜歡的是那首,‘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我還記得呢,是我初二的時候學的,那天也下了好大的雨……” 江寄幫他補充:“《定風波》。” 小舟說:“對對對!” 而江寄已經一心二用想了蘇東坡的另一首。也許課本裏沒有,也許小舟忘了,但當初江寄在一聽到小舟介紹名字時就想到。 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是蘇軾的《臨江仙》。 包含小舟與他,乃至江城,是命運至詭的緣分。 “你要是感興趣,平日裏除了那些孤本不方便動,你剩下都可以拿去看。” 小舟連忙感謝江寄,不過這也不是他們今晚的正題,所以話也就到此。小舟再一眼瞥到明顯沒被動過的草莓,急到:“你怎麽不吃啊?” 他們就自然而然從陽春白雪到了飲食人間。 紅豔豔的草莓,在台燈和屏幕光下詭異得好像袖珍的心髒,於是小舟立刻想到《西遊記》裏孫悟空假扮唐僧嘔心的畫麵,可與那一盤假心不同,小舟覺得顆顆草莓是他的真心。 “現在吃不也是吃?” 江寄說完,拿了一顆,又分給小舟一顆。 小舟說不過他,用力咬下一口草莓尖。 江寄讓他再湊近一點,然後發現書房裏似乎缺了一張並排的椅子,因為缺了椅子,然後也缺一張桌子。當然,這些不急,等問過小舟的意思再下單,擺在書房可以,或者小舟要放次臥,那麽再收拾下房間騰出地方也行。 “來看看。”江寄指文檔,“還需要添什麽。” 江寄等了一會,結果見小舟的餘光明顯在看自己。他可能以為自己不知不覺,但夜晚、兩人、一房間,他心裏是真把江寄拱上無愛無欲的神壇了不成。 而這麽近,江寄看到了小舟這件睡衣的肩膀後麵有一個趴著的小狗圖案。 江寄驟然發難:“在看哪呢。” 小舟緊張了,目光更直直看向江寄,過了一會,他輕輕說:“你……要不要把眼鏡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