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洗漱完,兩人一起吃早餐。吃到合口味的食物,江寄的眉毛顯而易見地舒展了,心情很好的樣子。 隨後他把袋子遞給小舟。不等他說什麽,小舟也和變戲法似的拎出一個小手袋。 “我也有禮物要給你。” 這出乎江寄意料了。 小舟還非要讓江寄先看他的,年輕男孩子總是很會比較,上迴江寄這麽做,這次他就要搶先,把老男人可愛個半死。 江寄口頭上說:“一張江大的教師卡嗎?” 小舟被他揶揄的有些羞惱。這個禮物他開始上一周就已經選好的。 “不是。” “反正你自己看。” 手袋裏除了江寄的教師卡,還有一副黑色手套。絨皮拚接針織的麵料,被江寄白皙骨感的手指抓著,有一種嚴肅禁欲的美感。 小舟對上江寄的目光,笑道:“嗓子和手是老師最金貴的地方了。冬天快要到了,江城的風很冷的,江老師。” 江寄一言不發地看著小舟,這一瞬,他甚至覺得眼前的男孩子蠱人得很。 小舟被江寄用一條白茸茸的東西纏了個嚴實。 等他扒拉著冒出頭來,發現江寄送給他的所謂禮物,是一條圍巾,一條黑白相間、熊貓滾滾款式的圍巾,圍巾垂下來,還有揣手的地方 小舟睜大了眼…… 江寄肯定了他的猜測。 “我去眉山開會,路過錦城,這個文創挺有意思的,外省老師們都買了一個帶迴去給家裏。” 江寄把手搭在桌邊。 “江城的冬天很冷的,小家夥。” 小舟抓著滾滾圍巾,犯傻地反駁:“不冷……” 他還以為江寄在問他現在。 看到他這樣子,江寄歎了口氣,俯身拉住小舟身前的兩隻滾滾爪子。 “昨晚為什麽要去賓館睡?” 他昨晚沒問,難道小舟就覺得他看不出來嗎。 小舟吸了兩下鼻子,還把揣在圍巾兜裏的兩隻手捂在臉上,偽裝自己好像很冷,可他分明是怕紅了眼睛太丟臉。 江寄送小舟一隻“熊貓”,小舟還他一隻紅眼睛兔子,仿佛每次江寄不在,小舟就遭受委屈。 那些深夜裏壓抑的委屈和渴望,都在江寄這裏有了發泄的出口。 “我沒家了。” “我沒有家了……” 小舟忽然嚎啕大哭。 -------------------- 作者有話要說: 我路過你的家鄉,為你捎來家鄉的禮物,那座城市又辣又甜,沒一樣我喜歡的食物,但我還是要說它不錯,因為是你出生的地方。 冬天了,冬天好冷的,要不要抱在一起取暖試試看? 感謝在2022-02-06 23:56:28~2022-02-07 19:15: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憨憨涵涵、執燈入巷、殘月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世家 12瓶;21478498 10瓶;橘貓 5瓶;辭辰 3瓶;綠過所有晉江攻、福祿予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2章 他的家,是幾平米、隻有一扇窗的臥室? 還是福利院一張小小的上鋪床? 這些嚴格意義上都不算家,所以一直以來小舟對“家”的要求很低。從錦城到江城,大幾百公裏路,鐵路和公路,小舟隻想他的家是一個不會被隨意驅趕的地方。 但現在,他連一間小小的屋子也失去了。 盡管它不好,但小舟知道,它和賓館都是不一樣的。 背單詞也睡不著,於是,小舟拿手機開始搜租房信息。他還是想租房子住,貴就貴一點吧,因為無論住便宜賓館還是貴酒店,每天早上都要在前台續上新一天的房費。小舟不舍得一口氣交一周的錢,好像是因為心裏清楚不可能把賓館當家,而且也難免幻想,也許馬上就能租到合適的房子呢? 大數據精準,它投放小舟的需要,同時又那麽狡猾,投射小舟心裏的幻想。圖片上的房子,隻是比那些他真正租得起的房子大一點點、好看一點點、貴一點點。 那時小舟默默地看了很久,然後關掉。 眼淚是第一道守不住的關口,小舟蹲下來,抱著自己大哭。他為什麽哭?深夜手機屏幕亮起的光,那些陽光明媚的房子,好像成為了他當下唯一能想起來的理由。 他當然知道眼淚沒用,可他還是想要能夠流眼淚的權利。 但小舟不知道,在一個人麵前哭,是給對方、也是給自己的一種權利。 他把江寄當成特殊,顯露真心,然後渴望江寄也把自己當成特殊。眼淚無用,但也有了被珍視的意義。 小舟感覺到自己被牽起,但不是手,是他拖在地上的長圍巾。有一個人拉住熊貓圍巾的爪子,像攥住一根繩,然後慢慢把他這條小舟從水中央拉迴來。 小舟被拉近他,膝蓋碰到膝蓋,是碰岸的聲音。但要怎麽上岸?小舟抬頭,是江寄神色難辨的臉。是他真的看不明白,還是他眼淚濕糊了眼眶。 江寄選擇了也蹲下,他還是高,但小舟覺得夠了。在湊近的距離裏,他好像看懂了江寄的表情,但眼尾一熱,原來江寄同時還幫他抹了眼淚。 “哭什麽。” 他的聲音很平靜。 但他每一次都給小舟擦了眼淚,又表現得好像永遠都會為小舟擦眼淚一樣。小舟很小的時候也感受過這樣的溫暖,具體場景他已經忘了,但他想,原來被人擦眼淚的時候永遠都是這麽幸福的。 靠岸的最後一步是小舟自己選擇的。 小舟撲進江寄的懷抱裏。 哭得漂亮算什麽贏家,他隻要一個不會推開他的擁抱,小舟嗚嗚大哭。 “我、我也不想的……!嗚……但就是忍不住……怎麽會那麽貴啊,租房子好貴……” 在小舟斷斷續續的話語裏,江寄了解到事情始末。他恐怕也想不到,他的還不夠了解小舟,恰好拯救了小舟。如果他提前見過那些群租房的樣子,昨晚就會以為小舟是在家裏,第二天,小舟還是會揚著笑臉來找他。 也許他終會發現小舟的委屈,但錯過的時間裏,小舟還要受多少委屈? “租房市場的整租很少有短租的房源,你昨晚看的那些,隻是以低廉價格吸引你點進去,到時候看房現場還有可能會加價。” 江寄理性分析的這些小舟也明白,但他現在卻開始氣江寄怎麽能不站在他這邊呢。 小舟甕聲甕氣:“那我去睡橋下。” 江寄聽完,很短促地笑了一聲,估計好笑和嘲笑都有,他們都知道小舟這時候在說氣話。 小舟不吭聲了,輪到江寄說話。 “不至於到那麽走投無路的境地。”說著,江寄從飯桌上抽了一張紙遞給他懷裏的腦袋,“自己擦擦,這會聽我說,然後想想我說的話?” “小舟,你自己也說你不是沒有錢,隻是這筆錢不能動?” 埋在江寄懷抱裏的腦袋微微幅度地點頭。 “我看那些高考補習班,都好貴……吃的住的可以省,這筆錢怎麽省啊……”當時小舟粗粗一看,就看花了眼,什麽精英班、衝刺班、一對一專門輔導,少則一兩百,更多的一節課四五百。 小時候,小舟咿呀學語地念“知識改變命運”,可是他長大後發現,通往知識殿堂的階梯是俗氣的真金白銀。至於什麽天才,小舟從來不敢妄想自己是。 錢是最明碼標價,但也才讓他有方向和動力去爭取。 江寄說的話卻有些潑冷水:“也許讀大學沒你想得那麽簡單、那麽好。” 小舟明白江寄是什麽意思,他抬頭,衝江寄微微笑,濕紅的眼眶還是那麽閃耀。 “先生,我以前的同學後來也有不少很早就出來工作了,他們說讀書不一定就有用,讀完大學有可能還沒工作,還不如早點出來掙錢,也經常有報道說好多厲害的名人也是大學輟學出來創業的……他們不是喜歡說人生像登山嗎,我這輩子還沒機會看看山頂上到底是什麽樣的,如果我明明還有力氣去攀登,卻沒有去,那樣我會怪自己的…… 我不怕吃苦,我從小到大苦慣了,我爸爸媽媽不要我,我小時候就是福利院長大的……我說這話沒有賣慘的意思,我是錦城人,可是錦城也分好地方和窮地方,何況是二十年前。望著院子裏的牆,我總在想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的,會不會比我一輩子在錦城的縣城裏打工好呢?” “我反正都是一個人,再苦,再倒黴,還會比現在差到哪裏去,我不怕。” 他說年輕的話,赤子之心多盛大,再低頭,看到自己攥著的紙團,不好意思地找補。 “我真的想好了,剛才那下就是沒忍住,有點急,而且偶爾流眼淚,也是被允許的嘛……” “真的什麽苦都能吃?” “那硬板床的苦吃不吃。” 小舟沒那麽傻,可他看不透江寄。在他覺得江寄對自己已經仁至義盡時,江寄還會對他更好,超出這一輩子所有與萍水相逢人的君子情誼。 江寄怎麽會、怎麽敢邀請一個才認識這麽點時間的人來自己的家裏住。 “您知道您在說什麽話嗎?” “我有私心。” 江寄說完,對著小舟愕然的雙眼。他微微抿了抿唇,這好像一下子削去了他的鋒銳。 “從前我從來沒想過當老師,現在站在講台上,我也不覺得我能夠對我的學生起到多大的影響作用。” 小舟靜靜地聽江寄說。 “但我覺得選擇當老師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對知識的崇敬,和對學生的關愛。小舟,我不是你的老師,但我是老師,無論我在專業領域的水平如何,如果有一個需要幫助、我也能夠幫助的孩子在我麵前,我卻沒有幫他,那我不配做老師。當然,每個老師的這份關愛之心不盡相同,有的充沛,有的吝嗇,有的被這個學生打動,有的就不會被打動,我不評判別人,我隻做好自己。” 那麽於公於私,江寄怎麽可能無動於衷。 “小舟,我不能不管你。” 小舟被江寄的話震撼了,心中依然又酸又澀,但更多的卻是感動。 江寄難得溫柔,全都給了小舟。 “好了,不要哭了。” 小舟用力地點了點頭。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