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寂許多年以後, 黑魔王突然蘇醒了。斯內普知道他在召喚手下, 因為他的黑魔標記十分清楚, 而且火燒火燎地疼。但是他不能迴去, 至少現在不能——他得去找鄧布利多,那個睿智的老人。他不知道黑魔王為什麽選擇這個時間, 在過去的十幾年裏, 黑魔標記變得越來越清楚, 不是嗎?

    鄧布利多盯著他張牙舞爪的黑魔標記的時候, 臉上的表情就像被重重打了一拳似的。這種確定的事實對老人來說肯定是一個打擊, 就算之前已經確切預料過,伏地魔不可能已經死亡。

    因為這件事耽擱,斯內普趕去的時候已經晚了,也就沒看到那位傳說中的最小食死徒。但是他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存在,黑魔王甚至輕柔地稱唿他“我的男孩”。

    男孩是誰?沒有人知道。

    斯內普唯一知道的是,當他從愛爾蘭的海岸線邊上趕迴來的時候,桌上停著一隻貓頭鷹。是的,一隻訓練有素的貓頭鷹,甚至能直接找到地窖。他想不出, 誰這麽有錢,花了十個金加隆,就為了給他送一封不知所謂的信。

    不要迴去。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他還有一大堆債沒還清呢。這信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斯內普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

    第二次食死徒會議, 斯內普按時到了。這次又換了一個地方, 他之前從未見過, 進來的手續也很繁複。這大概也是一個問題,可以迴去和鄧布利多說。

    議題……居然是救世主。

    斯內普低著頭,聽著前麵傳來的動靜。沒有淒慘的喊聲,黑魔王最近似乎很煩這點,可他以前對什麽慘狀都不動容,甚至享受。

    是的,享受。

    享受貓捉耗子的快感……黑魔王和之前一樣,想單槍匹馬地抓住哈利?波特,斯內普覺得他隻能聯想到這點。

    但是……黑魔王的怒氣未免也太大了。要知道,他剛迴來的時候,對於他們這些沒有去找他的食死徒都沒這麽疾言厲色。話說迴來,他也真的從來沒明白過黑魔王的想法。

    還有,黑魔王似乎忘記他這個在霍格沃茨的棋子了,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

    斯內普覺得他肯定做錯了什麽,或者被發現了什麽。

    以前再怎麽說,他都是食死徒裏比較受青睞的那一個,黑魔王總樂意對他多說幾句話,或者讓他坐在長桌靠近的位置。然而現在,他連食死徒會議都被準許不用參加。該死的梅林,他真的不是惦記那個更靠近黑魔王的座位(天知道他那時要多努力地維持大腦封閉術),而是這樣下來,他就沒有辦法給鳳凰社帶去足夠多的消息了。

    僅有的幾次見麵,盧修斯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他看來,他們處境危險。他的擔憂也的確有道理,前食死徒被抓去審判或者進阿茲卡班已經不是新聞。傲羅辦公室主任博格斯?切斯特現在是盧修斯的眼中釘肉中刺。

    相比之下,萊斯特蘭奇家族春風得意。雖然斯內普不知道黑魔王派給他們的任務是為了什麽,但很明顯,他們才是受到黑魔王信任的人。

    而鄧布利多對此頗有些意外,但沒說什麽。隻是斯內普不得不忍受那隻笨狗愈發難看的臉色——鳳凰社的會議地點在他家老宅。

    哈,就好像有誰在乎他的看法一樣。

    ***

    果然如此。

    “請相信我,我的主人,您聽到的那些都是謠言。”斯內普覺得他在聽到黑魔王的宣判之後能夠保持鎮定真是一大奇跡。他的大腦封閉術漏了餡兒?

    黑魔王坐在黃金製成的寶座之上,英俊的臉上滿是嘲諷。“謠言?用生命證實的謠言?”

    斯內普不知道他所指的生命是什麽,而這種時候少說少錯。

    “記清楚了,不是我放過你,背叛我的下場隻有死路。”黑魔王看起來並不指望他的迴答,語氣聽起來不怎麽好。“是有人不想看見你死。提醒你,最好不要讓我找到理由。”

    斯內普背後一身冷汗。如果他從一開始就被發現是個臥底,那到底是誰能從黑魔王的手下保住他?

    鄧布利多對此更為驚訝。湯姆從來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他說。

    有一些事情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

    ***

    夏日的午後,日影微斜,白熱的空氣裏塵埃浮動。整個女貞路都籠罩在一種悶熱而昏昏欲睡的氛圍裏,薔薇耷拉著葉子,繡球花似乎失去了光澤。路上行人稀少,就算是有,也都撐著陽傘或按著帽子匆匆而過。除去極其偶爾的腳步聲,就剩下短促的蟲鳴聲,讓人感覺更加煩躁。

    一個黑袍男人站在路邊,房屋投下的、很短的陰影遮不住他的身形,有一大半身體都暴露在陽光之下。但從窗戶裏往外探身的佩妮並沒有看見他,而是一閃身就消失了,隻能聽見幾聲飄散在空氣裏的抱怨聲。

    斯內普正對著一扇緊閉的大門,並且沒有準備過去敲開它。他沉默地站在原地,黑眼睛從上往下掃視著那座房子。女貞路4號在過去的十幾年裏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佩妮依舊把她過長的脖子伸到別人家的花園裏,弗農也還是聲震四鄰的大嗓門;至於達力呢,他減肥從來沒有成功過。

    日光直直地穿透斯內普的身體,照到反射著刺眼光芒的馬路上。七月末的天氣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他卻一動不動,似乎對烈日毫無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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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利?波特不在房子裏。這顯而易見,因為現在的黑魔王絕不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想到這點,一直僵硬著表情的男人終於有了他到這裏來的第一個動作——他又往前走了幾步,讓身體完全暴露在日光之下。眼睛有點花,但似乎還能看到一些殘留在空氣中的魔力波動。它們飽含著主人的愛意,在房子周圍盤旋不去。

    眼眶有點疼,斯內普眨了眨眼。這是最後一年的最後一天,哈利?波特成年了。這天過去的話,他就再也見不到莉莉自身留下的任何東西了,除去哈利?波特的翡翠眼睛。當然,也許那些魔力波動也是他的錯覺,但他在心裏對自己說,它們在那裏,他肯定看到了它們。他和莉莉認識的地點不在這裏,但他們最後告別的地點隻能在這裏。

    距離莉莉死去的時間已經過去十幾年了,戈德裏克山穀的廢墟都長起了青翠的冬青木。但那些相識的時光,那些交錯的片段,斯內普依舊記得十分清楚。記得也是這樣一個嚴酷的夏日,他們在樹蔭底下讓花朵盛開,旁邊是波光粼粼的小湖。男孩和女孩歡快的笑聲,似乎永遠都留在那樣一個時刻。不同於鄧布利多整排的小玻璃瓶,他隻有那麽幾個想要永遠留下來迴味的片段。感謝梅林,他現在還能擁有它們,從迴魂石裏的莉莉那裏得到慷慨的允許。

    從聖誕之後到新一年的夏天,斯內普花了大半年在旅行之上。他爬上高山,穿越溪流,腳踩過三英尺多厚的雪(底下都已經凍成了冰),手撩起白令海峽澄澈的海水。他不願意讓莉莉看到蜘蛛尾巷常年不散的霧氣和垃圾,就算是隻有片刻也不行。因為他的失誤導致了莉莉的死亡,為了彌補這個錯誤,他願意用他所能付出的所有來挽迴,或者是彌補。迴來以後,他想,他這一輩子的遠門大概都在這半年裏出完了。

    斯內普的手插在袍子裏,從外麵隱約能看出個拳頭的形狀。一開始他並不知道這是誰送給他的,但拿到手裏他就震驚了。麵對那個依舊年輕的人形幻影,他失聲痛哭,請求對方的原諒。

    莉莉靜靜地聽他把這些年的悔恨說完。她比他鎮靜得多,而且也知道得多,她一點兒也不怪他。她也請求他不要對這件事追根究底,她隻要一個機會來證明將來會好的。最後,紅發女子溫柔地看著他,伸出虛無的手按在他手指上,就像很久以前小時候做的那樣。“請好好照顧自己,西弗。”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後依舊沒有說出來。

    莉莉沒有對他說對不起,也沒有對他說請忘記我。這不像是莉莉一貫直來直往的風格,但斯內普很慶幸。他少年時不明白,但曆經這麽久的時光,都已經從一個死忠食死徒變成鳳凰社的臥底,該懂的都懂了。錯過的東西大概不止學院派別和他的無心之失……可是在那一刻,他居然察覺到了久違的雀躍——顯然,莉莉已經永遠不能接受他的感情,但她原諒了他愚蠢的錯誤,原諒了他被爭功衝昏了的頭腦,甚至於還允諾恢複他稱唿“莉莉”的權利。她沒有斬斷他渺茫的希望,因為它的不可能,又或者是因為她的不忍心。

    無論理由是哪一個,斯內普都能夠接受。因為無論如何,他知道那都不是憐憫。讓他放棄,這是一件毫無可能的事情。就像他幾十年如一日的牝鹿守護神,沒有任何外界條件能影響到它。

    莉莉顯然理解這點,雖然她並沒有說。放棄我,對她來說隻是一句話的事情;但對於斯內普來說,莉莉沒有這麽告訴他,那簡直就是他所能獲得的、最好的東西。她讓他留下了心中唯一的執念,讓不可能的它能夠繼續支持著他剩下的生命。而知道了的鄧布利多隻是歎氣,同樣一言不發。因為這是他的選擇,一直以來都未曾改變。

    日光慢慢地偏西了,路上的行人多了起來。斯內普握緊了手裏的迴魂石。這不像那張紙條,他大概不能一直保有它。而且就像莉莉所說的那樣,人不能總沉浸在迴憶裏。他從食死徒走了出來,大概還有新的目標在等他走到。他轉身離開,黑袍被風吹起,在背後烈烈地鼓了起來。

    莉莉,哈利?波特很好。

    嗯,我也會很好。

    還有……

    就算你在另一個世界,我也依舊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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