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遂、韓威的表情變了,霎那間大堂內的空氣中充滿了雷霆一般的殺意。


    “雖然你是使臣,但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要知道,死的漢使,史書上都記載不過來。”


    韓威獰笑了一聲,緊握腰間的劍柄,聲色俱厲道。


    自古漢使多乖戾,膽子賊大,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殺的不知凡幾。


    韓遂很快就恢複了表情,但眼神卻也寒冷。無論張霸多麽強大,封狼居胥。


    但他也是一方強勁諸侯,步騎十萬,割據河西諸郡,聯合羌人、雜胡,威震天下。


    他承認自己低張霸一頭,但低的不多。


    更何況,張霸遠在洛陽,與他的勢力相隔董卓、馬騰。


    現在董卓還沒死呢,張霸應該禮遇他,加官進爵才是。就像當年漢光武帝掃平天下的時候。


    對西北的隗囂都有書信往來,在最後的時候,漢光武帝還是禮遇隗囂,希望他能投降。


    最後沒辦法,才進攻隗囂,並且打的很艱難。


    總之。


    韓遂來見張霸的使臣,是抱著輕鬆的心情,有些期待張霸會加封他什麽官爵。


    而現在張霸卻是這句話,“等我收拾了董卓,便滅你三族。”


    這落差實在太大了。


    韓遂怒火中燒,但他畢竟是梟雄老物,鎮定了下來。他也沒有與侄子一樣做威脅姿態,隻是森冷道:“張霸封狼居胥之後,是患了瘋病嗎?”


    “他難道不知道智伯、夫差、項羽是怎麽死的嗎?”


    “驕傲自大,剛愎自用,武極而亡。李先生,我看你也要被殃及池魚,來我這裏怎麽樣?”


    李明哈哈一笑,先對韓威說道:“這位將軍。就像你說的一樣,死在外邊的漢使,數都數不過來。我既然來了,就沒有想過一定能活著迴去。”


    “隻要完成大將軍的使命就可以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然後,他又轉頭對韓遂說道:“韓將軍。你說的一點也沒錯。我家明公,我也覺得驕傲自大,自恃強橫,善於輕悍用兵,不怎麽沉穩。但剛愎自用有些過了。確實是與項羽類似。”


    “但是武極而亡,卻又說錯了。”


    “哪怕是項羽,那也是幾乎天下無敵的人。隻是時運不好,遇到高祖,這才敗亡。韓將軍。你看這天下諸侯,有才能比得上高祖,能讓所有人的力量,用到一處的人嗎?”


    “袁紹?公孫瓚?曹操?孫堅?劉焉?董卓?馬騰?他們也配與漢高祖相提並論?”


    “在沒有高祖的天下,項羽就是無敵的。武極不亡。”


    “更何況。將軍說的隻是表麵。”


    說到這裏,李明站起眉飛色舞,神采飛揚,先彎腰對洛陽行了一禮,然後才朗聲說道:“我明公大將軍,善於用人。典韋、許褚驍將,折衝左右。”


    “關羽帥才,總督後方。”


    “呂布、高順、黃忠等,各奮驍勇,宣其威力。”


    “田豐、沮授各守要害,當世名臣。”


    “張昭、王朗、張紘,宰相之才,肅清八荒。”


    “陳宮、戲誌才、荀攸,美才士,帷幄之臣。”


    “人盡其力,上下一心。我家將軍,真是明將軍也。這麽一看,是不是又與高祖相似?”


    “更何況。我家明將軍,為人寬厚,好笑語,憐百姓,百姓願意為他而死的人,比比皆是。”


    “我家明將軍有項羽之勇,又有高祖氣度。所以才能總督兵馬,封狼居胥。”


    “現在帶甲數十萬,強橫莫敵。區區董卓不過涼州匹夫,塚中枯骨,隨手可擒。”


    “而將軍與馬騰,滅你們三族又有何難?”


    “將軍。割據城池土地,號令一方雖然痛快,但是也有莫大風險。”


    “為家族興衰,子孫強健。我請將軍立刻發兵,進攻關中。”


    “可保宗族,享受榮華富貴。”


    說到這裏,李明麵朝韓遂彎腰行禮,收起對“我家明將軍”的崇拜尊敬之情,露出誠懇之色。


    將軍啊,將軍。


    器有大小。


    九鼎輕重,不可隨便詢問。


    我明將軍張公,器大量足,敢問九鼎輕重。然後移神器於自家,化張氏為天下。


    你行嗎?


    沒有這個底蘊,你爭什麽霸,奪什麽天下?


    李明的話,對叔侄二人是有觸動的。


    韓威怒火消散,鬆開了劍柄,陷入了沉思。


    韓遂內心波動,目光再也不複剛才的寒冷。過了許久後,韓遂說道:“先生好口才。”


    “來人。請使者去館驛歇息,好生招待。”


    “是。”門外進來一名守衛,躬身應是,彎腰對李明說道:“使者請。”


    李明沒有追問韓遂到底怎麽出兵。使者的任務他已經完成了。


    他對韓遂躬身行禮,整理了一下衣冠,從容走出了大門離去。


    大堂內陷入了沉默。


    許久後,韓威遲疑了一下,才對韓遂說道:“叔父。李明說的頗有道理。”


    “嗯。”韓遂點頭讚同,然後歎道:“黃巾之戰後,張霸就威震天下。”


    “現在封狼居胥,更不用說了。”


    “世人說起這位大將軍,都是項羽,都是勇悍,都是剛猛,總結起來是一個武字。”


    “很多人都盼著張霸武極而亡。”


    “但世人都忽略了張霸,其實有高祖器量。他麾下那些名臣大將,都發揮了作用。”


    “別看張霸每一次都輕率浪戰,有取死之道。但他是有底子的,能浪。”


    “他可以敗一次,甚至十次。隻要這些名臣大將,都還支持他。力量很快就能恢複過來。”


    “就像楚漢爭霸的時候。高祖皇帝戰敗無數次,但都有蕭何的支持,重新振作。”


    “而董卓、丁原、袁紹,以及我這樣的人,一戰大敗,就差不多了。”


    說到最後,韓遂抬起頭來,不由自主的感慨了一聲,說道:“真是一個可怕的對手啊。”


    韓威更遲疑,問道:“叔父。你打算出兵攻打董卓嗎?”


    韓遂斷然搖頭,說道:“不。正因為張霸強橫,我才應該幫助董卓。”


    “隻要董卓撐下去了,我們韓氏,才能繼續在河西縱橫。”


    “馬上聯絡馬騰。”


    “等張霸與董卓打起來,我們就出兵。”


    你剛才的意思,都在感慨張霸的強大,我還以為你.......韓威驚訝,愣了一下,這才躬身行禮道:“是。”


    韓威走後,韓遂站了起來,深唿吸了一口氣,說道:“風浪確實強大。”


    “張霸不可不畏。”


    “但是唇亡齒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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