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城外。


    一塊平地上,新立起了一座村莊。說是村莊,其實是難民安置處。


    由官府出麵,搭建了簡易的棚子安置失去家產田地的流民。


    每天統一給予最低限度的口糧。


    情況不太好。但這已經是張霸能做到的極限了。


    如果沒有張霸出麵,把整個南陽郡擰成一根繩。這些百姓隻能四處流浪找吃的。


    要麽餓死,要麽成為盜賊,黃巾。


    現在能有一口飯吃,有地方可以遮風擋雨,這已經非常好了。


    因而這些衣衫襤褸的百姓眼中,不再麻木不仁,漸漸有了光彩,對官府十分感激。


    對張霸更是感激。


    再造之恩啊。


    當然。這也隻是暫時的安置。


    官府還出砍伐工具,組織村民前去砍伐樹木,建造真正的房屋。


    張霸與陳定商量了許久,製定了一係列的振興計劃。不僅給百姓建造房屋,登記在冊,發放田地。


    還有明年的種子,農具,耕牛等等。


    張霸不是空談之輩,而是幹實事的實幹家。


    而現在這個情況,正需要他這種強有力的人物。


    他是名副其實的南陽郡的主心骨。


    農田之間。張霸與陳定、典韋還有親兵、郡官吏等,走在荒廢的田畝間,微微歎了一口氣。


    黃巾爆發的不是時候,今年的田都荒廢了。


    不過,這些都是熟田。無論是土地肥沃度,還是水利設施等都是現成的。


    熬過今年,明年春天播下種子,秋天收獲。隻要明年豐收,百姓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如果不再有戰亂的話。


    張霸帶人巡視了田地之後,又去村莊裏看了看,親自問了問村民,糧食發放的情況。


    結果出了點問題。


    像這樣的村莊,在冊戶口有八十戶,四百多成年人。


    就算是最低限度的讓百姓活下去,每天損耗的糧食也是非常多的。


    這一次官府發了五十石糧食,也就是六千斤。


    少了一石。


    眾目睽睽之下,張霸的臉色有點不太好看。被他詢問的老者,也是神色忐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


    張霸目視眾人,指著老者歎道:“這位長者已經六十歲,衣衫襤褸,瘦的皮包骨頭。官吏怎麽忍心,克扣他們的口糧?”


    老者唯唯諾諾,不敢說話。


    陳定等一眾郡官吏,神色各異。有人的臉色也很難看,有人則是有些不以為然。


    一名官吏走了出來,對張霸躬身行禮道:“明府。如今這世道,五十石糧食,下放到百姓手中隻少了一石。負責發放糧食的吏,已經是好吏了。”


    張霸定睛看去,正是負責發放糧食的官吏,名叫蔣勇。


    不用問,這家夥一定也有份兒。


    張霸倒是沒有動怒,因為蔣勇說的對。現在這個世道,能隻克扣一點點口糧的官吏,已經是好官吏了。


    但是。


    張霸幽幽歎了一口氣,反問道:“那為什麽世道會這樣呢?”


    蔣勇無言以對。


    皇帝昏暗,十常侍貪婪,世家大族肆意妄為啊。


    但這話沒什麽好說的,說了也沒意思。


    張霸又說道:“人性貪財,自古如此。如果今天不問,明天不問。吏們就要變本加厲了。”


    頓了頓後,他作色厲聲道:“原本南陽與我無關,我張霸被你們推舉,暫代郡守官職。”


    “你們就是這麽對待我的嗎?”


    蔣勇臉色難看,彎腰行禮。


    眾官吏也是臉色發白,彎腰行禮。


    張霸叱吒疆場之上,萬軍叢中陣斬上將,威勢凜冽,豈是兒戲?


    更何況,典韋已經緊握腰間長劍,而四周親兵都露出冷厲之色,殺氣十足。


    這不是一個儒弱好糊弄的士大夫。


    而是一位殺伐果決的武將,也是能臣。


    蔣勇已經汗如雨下,後悔摻和這件事情了。


    “死罪。”陳定臉色更難看,解開了頭上的進賢冠,脫帽賠罪。


    張霸相信他沒有幹壞事,但是這些官吏上下其手,陳定是郡大官,有失察之罪。


    他想了一下後,說道:“若在軍中,我遇到這種事情,便隻有一個處理方法。”


    “殺雞儆猴。”


    蔣勇頓時臉色煞白,撐不住跪在地上,磕頭道:“死罪,死罪。”


    張霸也隻是嚇唬一下他,話鋒一轉說道:“但這裏畢竟不是在軍中,而我也不是個正經八百的郡守。”


    “陳公。你負責徹查。凡參與的吏全部免職,並處罰他們難處十倍的糧食賠償。戴著腳鏈去修路一個月。”


    “告訴他們,我已經是網開一麵了。如果他們不服氣,我就發兵誅殺了他們。”


    “甚至不需要我動手。整個南陽有的是人願意為我出氣。”


    “明府放心,我必定辦妥。”陳定神色嚴肅道。


    這一次臉可是丟大了。張霸是他請的郡守,郡守衙門也是他出麵構架起來的。


    卻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心中含恨,望向蔣勇的目光十分嚴厲。


    蔣勇頓時鬆了一口氣,雖說處罰有點嚴重,但總比被殺強多了。


    當然,他在心中把張霸罵了個半死。


    這個世道,哪個官吏不貪?我們就貪了一點點,你有必要嗎?


    他的麵上感激涕零,十分乖順。


    正應了那句話,人心隔肚皮。


    這件事情便到此為止了。張霸相信陳定能幹好。


    幹不好也沒辦法。


    他隻是個短暫的郡守,博個名聲罷了。而這些官吏是地頭蛇。


    他走後,也要看陳定這樣的正直的人是不是能壓住魑魅魍魎。


    張霸辭別了村莊的老者,離開了村莊。


    老者與四周的百姓都聽見了,不由的感激涕零。甚至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世道,哪個官吏不貪?


    隻少了一石糧食,這座村莊的百姓,一點也不怨恨,而且還很感激呢。


    幸好隻少了一石。


    當世道黑暗到一定的地步,讓百姓們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時候,甚至感激的時候。


    那是相當可怕的。


    難怪黃巾起義了。


    蒼天不死,誰死?


    而張霸為了這一石糧食,可以說是大動幹戈了。百姓們如何不感激?


    這感激也就變成了官聲。


    福澤會無窮的。


    是張霸與百姓雙贏,輸家是那些被免官,還要修路,出十倍糧食的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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