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說辭。


    是張霸與吳匡合計後出來的。


    二人都很滿意。


    相麵在這個時代,是非常非常有受眾的。


    例子也有很多,其中著名的是周亞夫。


    周亞夫的父親是西漢的開國功臣,安劉氏江山的大功臣,絳武侯周勃。


    周亞夫是次子,所以家族的爵位與他沒有關係。


    後來有個叫許負的人為周亞夫相麵。說你以後封侯,然後位極人臣,最後餓死。


    周亞夫後來果然繼承父輩爵位,率兵立下軍功,官拜丞相權傾朝野,最後在監獄中餓死。


    漢朝相麵之風,吹遍大江南北。


    而張霸本身是有神秘色彩的,癡傻兒的事情在解縣幾乎人盡皆知,派人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這洛神賦。


    如果不是夢中與神女相會做出來,無法解釋為什麽張霸這個河東武夫能做出這樣的文章來。


    那相士自然是二人編造的。


    總之,往迷信裏塞。一口咬定現在的河東武夫,未來必定封侯拜將,位極人臣。


    有大貴之相。


    蔡邕聽了這一番話之後,覺得有點耳熟,仔細一想。這不就是史書上大臣傳記的套路嗎?


    英雄事跡,加上一點神話傳說。


    但吳匡的這一番話,說的太真了。比寫史記的太史公司馬遷都要可信。


    蔡邕很確信,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人能在寫出洛神賦的情況下給人代筆。


    自己揚名立萬不好嗎?


    退一萬步來說,這寫洛神賦的人就算給人代筆。


    也不會給河東一個馬販子代筆。


    在張霸的組合拳之下,蔡邕先是將信將疑,然後漸漸相信了,不由的怦然心動。


    他又低頭看了看這洛神賦。


    刻的字醜的不行,臭不可聞。


    但是文章如此華麗。


    二十歲後封侯?


    四十五歲後位極人臣?


    大貴之相?


    再結合現在的局勢。西邊羌人作亂,已經將近一百年。涼州或戰或和。


    並州匈奴、幽州烏桓。


    這些都是外敵。天南地北經常有人自稱天子,來個小叛亂。


    這大漢朝的天下就像是漏風了一樣,完全不缺軍功。


    蔡邕的腦中不由的迴憶起了張霸麵容,身材魁梧,麵容英武,有過人氣勢。


    當時蔡邕便覺得張霸是個壯士。


    如今細細迴憶,果然是英雄。是個能以軍功起家的豪雄。


    想到這裏,蔡邕已經信了八成,但還有兩成疑慮。


    這沒發生的事情,畢竟虛幻。


    如果那相麵的相錯了呢?


    如果老夫把女兒嫁給寒門武夫,會遭到遠近恥笑。如果老夫的女婿一輩子是個寒門。


    那女兒的幸福。


    蔡邕左思右想不能決斷,以至於臉色青紅變幻。看的吳匡心肝也是一抖一抖的,膽戰心驚。


    許久後,蔡邕抬頭對吳匡沉聲說道:“你讓那小子來見老夫。”


    “老夫要與他麵談。”


    吳匡既驚又喜,驚的是麵談,喜的是這事情真的有門啊。


    “是。”他毫不遲疑,站起來彎腰行禮道:“我這就去把他叫來。”


    “讓他明天來。”蔡邕沒好氣道。


    要是他表現的這麽急,怕要被張霸輕視。


    “是。”吳匡冷靜了下來,規規矩矩的彎腰行禮道。


    蔡邕很快讓吳匡滾了,禮物就收下了。然後他讓管家閉嘴,把這件事情爛在肚子裏。


    他獨自一人坐在大堂內,癡癡的看著竹簡上的洛神賦。


    真是才氣過人,才氣過人啊。


    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怎麽會是一個河東武夫做出來的?


    看了許久後,蔡邕深唿吸了一口氣,把竹簡一卷站起,大踏步離開了大堂,快步來到了書房。


    蔡琰還在看書,她的容貌,她的氣質。蔡邕在門口看著女兒,真是驕傲到極點。


    吾家有女初長成啊。


    嫁給河東武夫?!!!


    呸!


    但是這個河東武夫能做出洛神賦這樣的好文章,還有大貴之相。


    喜!


    蔡邕年歲漸老,心情一直都比較平靜。今日卻是個七上八下,忽而喜,忽而怒。


    “父親你怎麽了?可是不舒服?”蔡琰聽見動靜,抬頭看向門口,見老父臉色青紅,不由嚇了一跳,連忙放下竹簡,上前來扶。


    “沒事,沒事。”蔡邕趕緊伸手推開女兒,然後喚來到主位上。


    他自己端坐,讓女兒坐在對麵。


    “你看看這篇文章。”蔡邕把竹簡塞給了蔡琰。


    蔡琰一臉困惑,這是怎麽了?對竹簡她向來愛惜,小心接過,然後展開看去。


    光和四年,餘入京師,還濟洛川。


    映入眼簾的是一行醜字。蔡琰越來越困惑了,父親這是什麽意思?


    但看到後來,蔡琰眼眸微微睜大,然後又露出喜色,迅速往下看去,一目十行過目不忘。


    看完之後,蔡琰先是閉目迴想了一番,好文章,就像喝醇酒,越迴味越香。


    “好文章。父親,這文章是什麽人做的?”蔡琰睜開眼眸,脫口而出道。


    見獵心喜,與初看洛神賦的的蔡邕簡直是一模一樣。


    父女一脈相承。


    蔡邕看到女兒的樣子,又想起張霸的身份,不由又是一陣糾結,然後又覺得有趣,模仿吳匡的話語,說道:“這人你見過。”


    “我見過?沒有啊。”蔡琰很是訝異,仔細迴想了一番後,確定自己在洛陽這段時間,沒有見過這等才氣過人的人。


    “父親。你戲耍女兒。”蔡琰嗔道。


    “就是那馬市的馬販子,河東解人張霸。”蔡邕說道。


    “啊?!”蔡琰小嘴微張,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張霸的身影在她的腦中,雄武過人,分明是個壯士啊。


    莫非是外剛而內秀,不是個壯士而是個才子?


    莫非我犯了孔子一樣的錯誤,以貌取人了?


    “張霸找了個人來向老夫提親,說是見到你之後,在馬市鋪子內,靠在柱子上小睡了一會。夢中與神女相會,醒來後下筆如遊龍,寫下了這洛神賦。”


    “托名洛神,寫的是你。”


    蔡邕生怕自己女兒不夠震驚,一股腦的把吳匡的說辭給交代了出來。


    最後,蔡邕說道:“老夫將信將疑。打算明天親自見見他。”


    “到時候你躲在屏風後邊偷聽。”


    “要是你中意。老夫豁出去了,就選這個寒門武夫做女婿了。”


    “就算被遠近的人恥笑,老夫也認了。”


    “啪”一聲。


    蔡琰小手上的竹簡落地,徹底呆住,然後小心肝不由自主的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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