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離開之前,他握了握陳其初放在身側的手,俯身吻了吻陳其初的額頭,親昵而熟稔的、超越朋友關係的姿態,並且在陳其初耳邊溫聲說道:“等我迴來。”


    陳其初下意識地看向祝蘭章。但是祝蘭章在一旁看著,沒有出聲。等厲乘雲離開了病房之後,他神色依然平靜,然後將手中的文件一份一份遞給陳其初,一邊遞一邊做簡短的解釋:“這是比克公司傳真過來的協議文件,這是擬定的收購公告定稿……”


    陳其初一一簽完字,最後把簽字遞給祝蘭章的時候,祝蘭章突然問:“厲乘雲是不是喜歡你?”


    祝蘭章的問話非常的跳脫,明明上一刻還在談論工作,下一刻卻開始問起來感情方麵的問題而且是祝蘭章從來都不會注意的感情方麵的問題。


    厲乘雲離開病房前親昵的吻當然不會是屬於朋友之間的,祝蘭章看在眼裏,又怎麽會不清楚,陳其初也知道是不可能隱瞞的。


    隻是當著第三人的麵,提起別人對自己的感情,似乎具有了一種公開性的羞恥感,陳其初的臉頰微微有些發燙,隻能夠倉促地、低聲地“嗯”了一聲。


    “難怪……”祝蘭章仿佛喟歎了一聲,“你失蹤的時候,厲乘雲的著急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對朋友的態度……”他將文件整理好,先放在了一旁,“我就說,你們之間有了那樣的關係,又怎麽可能還是朋友,應該早一點發現的。”


    “那你喜歡厲乘雲嗎?”祝蘭章又問。


    如果是從前,陳其初還能夠自欺欺人,否認自己對於厲乘雲越界的感情,就像祝蘭章之前問他為什麽不肯標記薑越、為什麽最初病發的時候要把電話打給厲乘雲的時候,就算不否認,他可以保持緘默,將自己內心那些不能見光的感情掩蓋起來。但是在昨天厲乘雲那些含有毫無疑問的愛意的剖白之中,在厲乘雲剛剛才落下的吻中,那些原本埋藏在心底的感情已經被厲乘雲強行拉扯出來,晾曬在光天化日之下,陳其初再也沒有辦法欺騙自己、欺騙別人了。


    陳其初沉默了片刻,祝蘭章也沒有催促他。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陳其初才迴答道:“我喜歡他。”


    聲音和語氣近乎是小心翼翼的,明明是陳述自己對厲乘雲的感情,卻仿佛是做錯了事情一般。


    對於陳其初和厲乘雲突如其來的關係變化,祝蘭章倒是接受很良好。其實以陳其初和厲乘雲之間發生過的那些事情來看,祝蘭章早應該懷疑他們的關係了如果厲乘雲是個omega的話。祝蘭章雖然並不古板,但是思維頗為定式,明明他其實連陳其初喜歡alpha的可能性都考慮過,卻偏偏不會考慮陳其初喜歡beta的可能性,畢竟beta的天性似乎與alpha和omega都是絕緣的。


    但是隻要考慮了陳其初喜歡beta的可能性,那麽陳其初和厲乘雲之間的感情就似乎有跡可循了。祝蘭章說:“那挺好的,至少這樣,你不會再這麽頭腦發昏地私自決定切除腺體的事情。”


    終究還是談到了陳其初私自決定做腺體切除手術的事情上來,盡管祝蘭章語氣還很平靜,但是陳其初能夠感受到祝蘭章的一點怒意祝蘭章一般很少有情緒波動,更別說發火 ,最大程度也不過是看起來更冷淡一點,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他動怒了。但是陳其初和祝蘭章生活多年了,很容易能夠察覺祝蘭章的情緒,他說道:“舅舅,對不起。”


    祝蘭章直直注視著陳其初,那毫無避諱的直白的目光令陳其初不敢直視,隻能微微垂下眼睛,然後又聽見祝蘭章有點冷淡地問:“你是為什麽說對不起?”


    陳其初仿佛迴到了那種幼時做題做錯被祝蘭章訓話的時候祝蘭章一直以來學習都非常優秀,在陳其初小的時候還給陳其初輔導過功課,陳其初偶爾做錯題的時候,祝蘭章就是這樣的神情和姿態。


    “我不應該瞞著你,去做那樣的手術。”


    祝蘭章說:“既然知道是錯的,又為什麽要去做?你想過後果嗎?”


    陳其初終於抬起頭來看著祝蘭章,說道:“我的病已經帶來了太多的麻煩了,舅舅。我既不能為了所謂的治病去標記薑越,毀掉我們兩個人的一生,也不能讓你為了我,去和宣奕進行那種過線的交易,更何況……還有乘雲,”他聲音嘶啞,眼神中流露出無比愧疚的情緒,“我不能給更多的人帶去負擔了。”


    “你不願意標記薑越那就算了,反正現在還有抑製劑撐著;乘雲不是喜歡你嗎,我想你們之間的一切對於他來說,應該不是負擔吧。至於我……我已經和你說過了,那對於我來說不是犧牲。”祝蘭章看著陳其初,停頓片刻,繼續說道,“其初,我和宣奕之間的事情,那是我做的決定,你不必覺得愧疚,也不必把我想得多麽淒慘,對於我來說,這是一樁很劃算的交易,留在宣奕身邊,比跟他硬碰硬有更多好處。至少對我來說,現在的宣奕比之前那個捉摸不透的宣奕要好處理得多,有訴求的人總比沒有訴求的人更好掌控。”


    陳其初說:“但是如果他不是拿著我的事情跟你談所謂的‘交易’,你本來就不必這樣委屈求全。”


    祝蘭章的神情很平靜,“我並不會覺得委屈,你知道的,世俗的幸福和愛這種事情對於我來說沒有意義的,不是嗎?”


    是,陳其初知道。


    他知道祝蘭章餘生都不會愛上什麽人,不會對任何人有欲望,同樣任何人的愛與欲望都與他無關。甚至愛情和欲望這種事情,對於他來說都是無謂的、可以用來做交換的東西。


    而正是因為知道,陳其初才覺得愧疚祝蘭章所謂的“自願”,隻不過是一種表麵的假象,是依托於祝蘭章身體中的痼疾才存在的。


    因為祝蘭章患有信息素失感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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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基本上是說舅舅的過去,不感興趣的話可以跳過。


    第78章 (祝蘭章)


    在陳其初的記憶裏,雖然是親姐弟,但是和母親祝雅聲的多愁善感、愛與恨皆濃烈恰恰相反,祝蘭章一直都是個非常冷感,甚至可以說是無欲無求的人。


    從外形上來看,祝蘭章也是個相當漂亮的omega,光是站在那裏就很引人注目。雖然他一直都是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姿態,但可能“無情最動人”,所以他的追求者一直很多,別說alpha或者beta,據說連omega也有為他著迷不已的。


    可祝蘭章從來沒對誰動過心他倒是交往過幾次對象,並不是出於愛或者喜歡,大概是想“嚐試嚐試”這種讓人趨之若鶩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樣子。不過這顯然對於祝蘭章來說沒什麽意思,所以最後都以分手告終,有的是祝蘭章自己主動分的,有的是覺得祝蘭章“不懂愛情”傷心了跟他分的。


    祝蘭章身邊所有人都覺得,他大概永遠和愛情這種詞語沒有關係了,說不定會獨身一輩子,誰都想不到,他後來居然會和徐程轟轟烈烈地陷入熱戀並且結婚。


    祝蘭章遇到徐程,是在陳齡和祝雅聲去世半年左右的時候。


    那時候始光集團上下都盯著祝蘭章和陳其初,想趁著這種動蕩不安的時候從他們身上撕扯點肉下來。徐程正是這個時候出現的他是始光集團公司一個老董事的孫子,他父親早逝,和母親是長期在國外生活和工作,因為祖父身體不適,才專程從國外代替祖父處理在始光集團的事務。


    徐程和祝蘭章是在集團某次會議上遇見的,他們相遇的時候陳其初還在醫院做複健訓練,因此關於他們是如何一見鍾情的,陳其初都是後來從那些添油加醋的八卦裏聽來的,什麽誇張的內容都有。比如徐程看見祝蘭章第一眼就走不動道了,比如祝蘭章當時就從冰山美人變成了繞指柔,比如兩個人似乎會議還沒有結束就幹柴烈火地搞到一起去了……這些八卦浪漫有之,香豔有之,總之是為祝蘭章和徐程愛情蒙上了一種命中注定的濾鏡。


    不過祝蘭章和徐程一見鍾情這件事情確實所言非虛因為他們的契合度極高,一見鍾情才是正常的。


    和徐程相遇之後,祝蘭章相當迅速地墜入了愛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和徐程陷入熱戀,然後閃電一般結了婚。


    其實因為徐程的身份,最開始外界不少人也有不少人懷疑祝蘭章和徐程結婚目的不純。畢竟那時候祝蘭章和陳其初在始光集團的地位搖搖欲墜,而徐程的祖父是始光集團的元老級的人物了,在集團裏相當有話語權和威懾力,當初狂妄霸道如陳齡,還在世的時候,都要敬著徐程父親三分。因此,祝蘭章和徐程在一起的消息傳出來之後,很多人都懷疑祝蘭章是憑借美貌和手段釣上徐程的,就是為了利用徐程的身份和地位。並且和徐程結婚之後,祝蘭章直接在集團裏站穩了腳跟,後來又通過徐程和宣耀生搭上關係,從此在始光集團的地位幾乎是不可撼動,因此這樁婚姻在許多人眼裏是非常功利的。


    但是隨著時間流逝,人們漸漸發現,祝蘭章好像是真的很愛徐程,兩個人的感情好到幾乎稱得上是神仙眷侶。


    陳其初距離祝蘭章最近,是對祝蘭章和徐程的愛情感受最深的人。他甚至覺得祝蘭章像是完完全全地變了一個人,他遇見徐程,就如同一塊最冷最硬的冰融瞬間就化成了最柔最暖的一汪春水。陳其初是親眼他跟徐程熱烈地親吻,甜蜜地相擁,他們之間每一個動作和神情之中都充滿了幾乎有如實質的愛意,祝蘭章望著徐程的每一個眼神裏,都如盛滿了蜜一般甜膩。


    就好像從前祝蘭章所有的冷漠疏離和不解風情都是為了等待徐程這一個人的出現。


    有時候陳其初都懷疑,愛情有如此魔力嗎?能將一個人改變得如此徹底。從前的冷漠如斯的祝蘭章和這個甜蜜溫柔的祝蘭章,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祝蘭章,又或者都是祝蘭章?陳其初無法分辨出來。


    祝蘭章和徐程兩人的關係一直都如膠似漆,結婚幾年都沒有淡過,慢慢的外界對於他們的觀念也完全改變,視他們為恩愛伴侶。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直到老去,直到死去,祝蘭章和徐程都會是最羨煞旁人、情投意合的傳奇眷侶。


    然而好景不長,在祝蘭章和徐程結婚的第六年,徐程出事了。


    徐程在一次去國外出差的時候,搭乘的飛機墜落,機毀人亡飛機墜落的消息傳開的時候,當地政府和航空公司立刻展開搜救,盡管所有人都清楚,空難的生存率幾乎完全是零,但是在沒有得到最終的結果時,每個人都很還懷著微渺的希望,祈禱自己的親人或者朋友能夠有幸歸來,但是祝蘭章沒有。


    因為祝蘭章在徐程出事的那一刻,已經察覺到徐程再也不可能迴來了。


    他和徐程契合度極高,空難發生的時候國內是夜裏,他從睡夢中猛然驚醒,然後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和徐程之間某種關聯完全斷掉了,有什麽東西,從自己的身體裏一點一點地在流失。


    後來航空公司和當地政府一一尋迴了受難者的屍骨和遺物,通知家屬們去認領。


    去認領徐程的骨灰和遺物的時候,祝蘭章的旁邊全都是因為遇難的愛人、家人或是朋友而悲慟大哭的人,這人間地獄一般的景象,哪怕是無關的看客也會為之心痛。


    隻有祝蘭章,神情冷漠,眼神空洞,仿佛是失去了七情六欲的遊魂。


    祝蘭章的心中一片漠然,從意識到徐程出事,再確認徐程出事,再到認領徐程的骨灰和遺物整個過程中,祝蘭章的心中一直都毫無波瀾,如一潭不會有任何漣漪泛起的死水。明明不久前,徐程上飛機之前,他們在機場的熱吻還曆曆在目,所有和徐程親密纏綿的細節都還存在於祝蘭章的記憶之中,但祝蘭章卻連一點和悲傷有關的情緒都沒有。


    過去與徐程有關的,甜蜜而熱烈的一切,仿佛成了一部和祝蘭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出演的愛情電影,而祝蘭章是一個不能夠被這部愛情電影打動一分一毫的觀眾。


    在徐程遇難死去的那一刻,祝蘭章清晰地感覺自己的身體裏,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掏空了,完全的,一絲不留的,全部被掏空了。


    哪怕後來,從認領徐程的骨灰到下葬,每一個人都對祝蘭章和徐程這對曾經情深似海、至死不渝的愛侶表示了無限的遺憾和惋惜。但隻有祝蘭章這個最應該覺得遺憾和惋惜的人,仿佛是在旁觀一場與他無關的故事,毫無波動,他全程都沒有眼淚,沒有痛苦,所有人甚至認為他是悲傷過度才如此反常。


    但實際上,祝蘭章很清楚,他沒有任何的悲傷。


    因為徐程死後祝蘭章的表現實在是太過詭異了,陳其初深深覺得很詭異,他委婉地勸誡祝蘭章去醫院看一看心理醫生。


    祝蘭章是一個很善於接受別人意見的人,於是便去看了心理醫生,但是經過幾番交談和測試之後心理醫生卻推薦他去了信息素特病科。


    在信息素特病科祝蘭章做了各種各樣的檢查,最後經醫生診斷確定,祝蘭章患上了信息素失感症。


    信息素失感症是一種罕見病,發病率極低,幾乎是萬中無一。比起信息素失感症這個名字,它還有個更加通俗的名字失偶症,顧名思義,便是失去配偶之後產生的病症。這種病隻發生在失去高契合度配偶的alpha或者omega身上。


    這是一種無法治愈的疾病,不隻是因為目前並沒有有效的藥物和醫療手段,更是因為它並不會對患者造成致命的身體影響,除了患病者腺體機能處於完全停滯的狀態,終生不會再受任何信息素的影響,不會再有發情期或者易感期聽起來似乎是一樁好事情。


    但如果真是如此,也不會被稱作一種病症了。


    雖然同樣是不受信息素影響,但是與beta不同,信息素失感症患者的生理欲望和情感需求都會變得十分淡薄,雖然生理方麵的一切機製都是完好無損的,但是他們沒有自發的性-衝動,也不會愛上任何人,幾乎是對死去的配偶在變相地守節。


    所以,信息素失感症,與其說是一種沒有有效手段可以治愈的疾病,更像是一種生理性的貞節牌坊。


    於是祝蘭章知道了,在徐程死去的那一刻,他失去的是什麽了。


    他失去了對信息素的感知能力,同時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祝蘭章不會再愛任何人。


    包括徐程。


    原來他和徐程,根本就不是什麽命中注定,不是什麽世間僅有、隻為彼此而生的真愛,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麽命中注定,不過隻是原始的欲望的碰撞,僅僅隻因為另一方信息素的消失,愛便也無影無蹤了。


    多可笑的愛情。


    徐程去世以後,祝蘭章又變迴了從前的祝蘭章不,比從前的祝蘭章還要更加冷,但是現在別人都不覺得他“不懂愛情”了,而是覺得他太愛徐程。


    但是祝蘭章很清楚,他對於徐程,現在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愛,連以前是否有過都已經並不確定了。對於他來說,這些都是沒有意義的東西。


    可是偏偏陳其初卻為了這沒有意義的東西,做出想要去切除腺體這種荒唐的決定,他無法理解,也不打算理解,隻需要知道陳其初不應該做這種荒唐的事情。他看著陳其初的脖子上還貼著的紗布,對陳其初說道:“其初,我跟宣奕的事情,是我的選擇。”


    陳其初看著祝蘭章平靜而冷漠的臉,還想要說什麽,“但是……”


    “就像我不能夠理解你寧願想切除腺體也不願意和薑越標記,不能夠理解你和厲乘雲之間的那些感情,不能夠理解你為什麽非要覺得跟宣奕的事情對我來說是犧牲,其初,你也同樣不需要理解我,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準則,”祝蘭章的眼睛依舊是那種自從徐程去世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任何波瀾的眼睛,他用這樣的眼睛觀看著整個世界,觀看著每一個人,“這種隻考慮利益,不考慮感情的關係,對於我來說,就是適合的關係。”


    第79章


    經過幾天在醫院的觀察和治療,陳其初的信息素水平慢慢地穩定了下來,確認沒有什麽大問題之後,就可以出院了。


    出院當天,是厲乘雲來接的他。


    陳其初這些天的“休假”,其實已經引起了不少的揣測。


    這一年以來,陳其初因為突發的信息素紊亂,原本已經“休養”過幾次。雖然消息一直封鎖得很嚴密,但是他畢竟是始光集團的總裁,任何動向都飽受關注,不管再怎麽封鎖嚴密,也很難萬無一失。


    即便現在信息素紊亂綜合征這件事還暫時沒有大範圍的泄露,但是他“身體有恙”的消息還是有所流傳,引起了不少人懷疑,甚至疑心陳其初是不是已經得了什麽癌症,陳其初的這一次“休假”,不少人都在想方設法明裏暗裏地打聽內情。


    所以這一次陳其初剛剛出院,就預備要去一場行業酒會,算是正式迴歸工作前的“預熱”,同時也是通過在公開的場合露麵,展示自己身體並無問題,從而打破“流言”。


    為了最低限度地避免此次陳其初在醫院發生的一切被泄露,陳其初的“休假所在地”沒有透露給任何人,連明芝也不知曉陳其初到底在哪裏,許多事情是祝蘭章和厲乘雲處理的。


    酒會的時間比較緊,因而陳其初需要直接就從醫院出去就前去參加酒會。做出院前的最終檢查的時候,厲乘雲已經去了一趟陳其初的公寓,幫陳其初取了更換的衣服來。


    厲乘雲迴病房的時候,陳其初已經做完檢查了,站在病房裏在打電話。他還穿著病號服,因為室內溫度比較高,病號服外套隻著一件針織的毛衣外套,臉上的神情很認真專注。厲乘雲聽見他偶爾叫了一聲“舅舅”,應該是在和祝蘭章通話。


    他沒有打擾陳其初,帶著陳其初的衣物,放輕腳步走進了病房。


    陳其初也看見他,一邊和祝蘭章說著話,一邊對厲乘雲微微笑了笑,四目相對了之後,陳其初目光又有些遊移了,仿佛是有些不敢看厲乘雲一般。這些天以來,陳其初總是如此。


    等陳其初打完電話,厲乘雲問陳其初:“檢查做完了?怎麽樣?”


    “醫生說一切結果都正常。”陳其初說道。


    “那就好,”厲乘雲將手上拿著的一整套的西服和襯衫都平鋪著放在病床上,問道,“衣服給你拿過來了,是這一套吧?我沒有拿錯吧?”


    “嗯,是。”陳其初看了看,說道,“謝謝,辛苦你特地跑一趟了……”


    厲乘雲放好衣服之後起身,起身的時候,正撞上陳其初走過來,兩人的手臂微微碰著。厲乘雲看著陳其初低頭看鋪在床上的衣服,然後輕輕笑了一聲,說道:“就口頭上謝嗎?有沒有一點別的謝禮?”


    陳其初聞言轉頭看向厲乘雲,正好撞進厲乘雲滿含著笑意的眼睛裏。那笑意不同於從前,似乎含著一種別樣的、隱秘的、近乎是誘惑的意味,又或者其實是和從前一樣的,隻是現在他們關係不同了,陳其初看厲乘雲的時候,便總為他的所有眼神、所有神情、所有動作都蒙上一層曖昧的濾鏡。


    厲乘雲還看著他,似乎在等待著他的“謝禮”。可是除了一句“謝謝”,陳其初還能夠給予厲乘雲什麽?他還沒有想到,厲乘雲已經靠近了一些,問道:“我可以自己來討這份謝禮嗎?”


    然後陳其初感受到厲乘雲那雙含著笑意的眼睛在眼前愈加放大,然後感受到落在唇上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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