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蘭章確實有點驚訝,但是很快平靜了下來,幾乎是麵對宣奕以來前所未有的平靜對於祝蘭章來說,一個人有要求總比沒要求的好,不論是什麽樣的要求。而且他覺得這要求如宣奕所說,一個吻而已,劃算得很。


    祝蘭章低頭喝了一口杯中的酒,然後走近宣奕。


    宣奕比祝蘭章要高上不少,他要踮起腳來,才能夠觸碰到宣奕的嘴唇,他仰頭在宣奕的唇上碰了一下,蜻蜓點水一般,然後離開。


    “可以了嗎?”祝蘭章問。


    要求祝蘭章親吻他,宣奕其實隻是隨口一說,畢竟祝蘭章看起來是真的和“親吻”這種充滿甜蜜的字眼沒有任何關係。他覺得他提出這種條件,祝蘭章最可能的反應給他一個冷眼,或者是扇他一巴掌。


    宣奕站在原地,祝蘭章唇上的酒液似乎還遺留在他的唇上,祝蘭章站在他的麵前,表情依然很平靜,他並不為宣奕這完全無禮的要求所撼動,也不為自己落下的一吻而糾結,這一吻於他來說似乎並不比剛剛的那一口酒更值得在意。


    可祝蘭章此時此刻的平靜,在宣奕的眼中,和平時那種如同機器一般的平靜截然不同,海風與燈光中的那一吻,使他的平靜變為了一種近乎神的、無視萬物的平靜,他的一吻仿佛不是情勢所迫,而是神冷漠的憐憫。


    “實話說,我有點後悔呢。”宣奕將自己酒杯之中的酒一飲而盡,他上前一步,拉近了祝蘭章親吻他之後又分開的距離,他在祝蘭章避開之前,攬住了祝蘭章的腰,輕聲笑道,“雖然我不是出爾反爾的人,但是祝先生未免不太會接吻。”


    然後他垂首,覆上了祝蘭章的唇。


    他的吻和祝蘭章那種蜻蜓點水似的吻截然不同,仿佛此刻平靜的海麵所沒有展示出來的浪潮,全數都藏在了這一吻之中。


    宣奕的手掌掐著祝蘭章的腰將他嵌入懷中,以密不透風的親吻吞沒祝蘭章的唿吸。祝蘭章的雙手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雙手本能地呈現出防禦的姿勢,放在宣奕的胸前,想要推開他,但是隨著吻的深入,祝蘭章因為唿吸不順暢,最終他的手也隻是無力地放在身前。


    祝蘭章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覺自己就要窒息了,宣奕才結束了這一吻。一吻完畢,祝蘭章急促地喘著氣,帶著海水氣息的空氣湧入肺腑,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便聽見宣奕撥了一通電話。通話的過程裏,他的眼睛一直看著祝蘭章,仿佛是發現了某種新鮮的獵物的獸類。


    電話接通之後,宣奕說道:“返航吧。”


    第29章


    厲乘雲今天原本在參加電影研究社的聚會。


    當初加入電影研究社的時候隻是一種應付的心態,而且高三之後他們也應學校的要求退出了電影研究社。所以,厲乘雲跟電影研究社的成員其實大部分都交情泛泛,即便是在社團裏,他大部分時候也隻是和陳其初共同出入。


    不過電影研究社當時的社長後來讀大學和厲乘雲是同專業的學生,即便這個社長畢業之後沒有從事研究工作,做的是推廣和銷售的工作,但因為這層關係,厲乘雲和社長也就一直還保持著一定的聯係。因此社長牽頭組織聚會並且邀請厲乘雲來參加的時候,厲乘雲也並沒有拒絕。而且雖然和電影研究社的社員交情泛泛,但是社團相關的一切卻也是他和陳其初的一段迴憶。


    因為知道厲乘雲和陳其初關係好,所以社長還叫他問一問陳其初要不要來,不過顯然陳其初並沒有那種空閑。


    因為堵車,厲乘雲到達聚會的飯店的時候已經稍有些晚了,人都已經到得差不多了,正聊得熱火朝天,厲乘雲說:“抱歉,我來晚了。”


    “沒晚沒晚,”社長招唿道,“乘雲,快過來坐吧。”


    來參加聚會的人其實不少,包廂裏擺了三張桌子都坐得滿滿當當,不少人都來和厲乘雲打招唿,其中有些厲乘雲已經不太記得起來名字了。


    落座之後,大家都迫不及待地開始迴憶高中時期在社團裏的那些事情。


    雖然大家也滿懷惆悵地憶往昔了一會兒,不過高中時代畢竟已經太過久遠,因此大家的話題便漸漸地離開了高中時代,進入了現在。成年人之間聊起來的都是很現實的話題,工作、房子、車子、婚姻、兒女,有炫耀的,也有抱怨的。這些話題的關注點後來也不可避免地落在厲乘雲這樣的單身人士身上,席間剛炫耀完自己女朋友的一個alpha便問厲乘雲:“乘雲,聽說你還單著呢?看來進入社會以後跟學生時代還是很不一樣啊。”他一邊說,一邊給厲乘雲倒了一杯酒,遞給他,明顯是要他喝一杯。


    厲乘雲沒有喝那杯酒,說道:“我開車來的。”


    “叫個代駕嘛。”


    “我不喝酒。”厲乘雲說,他的語氣很溫和,但是卻含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


    其實在場不少人雖然和厲乘雲不算太熟,但都隱約能夠察覺到厲乘雲那看起來溫和的性格背後非常固執和強勢的一麵,知道倘若是厲乘雲拒絕的事情,那麽就一定不會有迴轉的餘地。這也是厲乘雲與社團眾人都交情泛泛的原因之一,因為他隻是看起來溫和,但是其實底下並沒有人情當然,除了對陳其初。


    那alpha討了個沒趣,被下了麵子,有些不悅,眼看著氣氛有點尷尬起來,社長出來打了圓場,說道:“好了好了,光喝酒幹什麽,吃點菜吧。”


    社長遞了個台階,那alpha便坐下了,那alpha旁邊的人也趕緊拉著他坐下,隨意撿了個話題聊起來,引開他的注意力。然後社長低聲和厲乘雲說:“你別在意,大概是酒喝多了,他就那種脾氣……”社長聲音壓低了說道,“他呀,實際上工作不順得很,估計嫉妒你呢。以前他就嫉妒你成績好。你別放在心上。”


    “沒事。”厲乘雲說。


    氣氛稍微緩和一點,又有人順著剛剛那個厲乘雲單身的問題說道:“乘雲啊,我工作的地方有不少的女beta,要不要給你介紹一個?”


    厲乘雲婉拒:“我現在暫時還沒有那樣的打算,就不麻煩了。”


    “現在還沒有打算什麽時候有啊?可得想想了啊。”


    “那肯定是乘雲眼光高嘛。”另外有人說道。


    “那是,咱們乘雲眼光確實是高,當初連玩都隻和陳其初玩,要找個老婆不知道眼光得高到哪裏去了。”


    “說起來陳其初,乘雲你以前不是經常跟他一塊兒的嗎?聽說你們現在關係也很好,真羨慕啊。乘雲,他這次怎麽沒有來啊。哎,要是他來就好了,現在咱們就隻能在新聞上看見他來了。”


    厲乘雲說道:“他有些忙。”


    “你也不想想人家什麽身份,人家現在是始光集團的總裁,能來這種地方?”


    “可真是人比人氣死人,看看人陳其初,又是優性alpha,成績又好,長得又帥,這樣都還不夠,居然還是個豪門大少爺,年紀輕輕就繼承了那麽大的家業,想想就覺得逆天。”


    “以前我還覺得陳其初怪張揚的,現在一看他可真低調啊,居然沒有漏出來過一點豪門少爺的身份,你那會兒知道嗎?乘雲?”


    厲乘雲當然知道。


    他去過陳其初的家中,陳其初也和他偶爾地談起來過他家中的事情,所以厲乘雲很早就知道陳其初的身份。隻是陳其初當時並無意去宣揚他的這種身份,當時的陳其初父母早亡,無論是家族裏還是公司裏,都完全稱得上是群狼環伺虎視眈眈,始光集團繼承人這種身份如果太過張揚,帶來的隻會有麻煩。厲乘雲自然也幫助陳其初保密了。


    但厲乘雲並沒有沒迴答他們的問題,因為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打電話來的是苑留青。


    雖然上次在校慶的時候厲乘雲和苑留青聯係上,但是那之後他們其實聯係其實很少,之後聊過的話大概還沒有校慶的時候聊得多,因此看到來電顯示上苑留青的名字,厲乘雲有些疑惑。


    但是苑留青的電話來得正好,出於一種隱秘的獨占欲和排斥感,厲乘雲並不想和別人談論任何關於陳其初的話題。於是他站起身來,說道:“抱歉,我出去接個電話。”便自然地中斷了關於陳其初的話題。


    “留青,有什麽事嗎?”厲乘雲出了包廂,站到走廊上接起了電話。


    厲乘雲知道苑留青現在始光集團旗下的工廠任職,也知道陳其初今天要去工廠視察。但是此刻苑留青打電話來,讓厲乘雲心中隱約有些不妙的預感。


    苑留青一聽到他的聲音,便急忙地說道:“乘雲。”她叫了厲乘雲的名字之後又猶豫了一下,仿佛是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厲乘雲想說的話。


    厲乘雲追問道:“出什麽事了?”


    苑留青沉默了片刻,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說:“陳其初,他今天來工廠視察……出了一點意外,現在情況有點不好,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想……你能不能來一趟。”


    厲乘雲何其敏銳,盡管苑留青說得吞吞吐吐,但是他立刻察覺到陳其初出了什麽意外。


    抑製劑失效,陳其初病發了。


    他立刻問道:“你們是在什麽地方?我馬上就過來。”


    苑留青於是報了地址。


    “現在你那邊是什麽情況?”厲乘雲問。


    苑留青聽厲乘雲似乎對陳其初的情況雖然焦急,卻並不驚訝,似乎是很了然的樣子,於是說道:“他現在在我的辦公室裏,辦公室這邊的人大部分都下班了,明助理應付廠裏那邊去了,雖然能夠暫時不被別人發現,但是總歸不是個辦法,遲早讓人起疑。如果你能夠來的話,最好盡快過來。我會和門衛說你是來找我的。”


    厲乘雲掛了電話,迴到包廂的時候,眾人的話題早已經轉移開去了。厲乘雲和組織聚會的社長說道:“抱歉,我要先走一步。”


    社長驚訝:“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其他人也看見厲乘雲要走,紛紛說道,“到底什麽事這麽急啊?也吃完飯再走吧?”


    “對呀,這好不容易聚一次的。”


    “什麽事啊?我們能幫忙嗎?”


    “有些急事需要處理,抱歉,我得先走了。”厲乘雲提起自己的包,穿上外套,匆匆往門口走去。


    他沒有和眾人寒暄和應付的心思,此刻他隻想趕緊去陳其初的身邊,走出包廂的時候,還能聽見眾人的小聲議論。


    “也不知道什麽事這麽急,走得也太匆忙了吧,連好好說說的時間都沒有嗎?”


    “說真的,以前就覺得他挺趾高氣昂的,一個beta,也不知道他在傲什麽。”那個剛剛要給厲乘雲勸酒alpha說道。


    “真以為自己抱著陳其初的大腿就高人一等了,”有人應和道,“以為他多清高呢,這還不是上趕著巴結陳其初。”


    厲乘雲關上包廂門,把那些聲音隔絕開,頭也不迴地徑直走出飯店。


    走出飯店,他找到了自己的車,發動汽車駛向夜色之中,他掐著超速的邊緣,往陳其初的地點而去。


    中途的時候,他接到了祝蘭章打來的電話。


    看到祝蘭章的電話的時候,厲乘雲愣了一下,雖然祝蘭章是陳其初的舅舅,但是他和祝蘭章的聯係很少,祝蘭章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會是什麽事?


    厲乘雲接了電話,便聽到祝蘭章說陳其初出了意外狀況,自己沒辦法抽身過去,讓厲乘雲去幫忙帶走陳其初一下,決不能走漏任何消息。


    厲乘雲聽到祝蘭章的話愣了一下。


    他好一會兒才和祝蘭章說道:“祝叔叔,我知道了,我正在趕去找其初的路上。”


    和祝蘭章再說了幾句話之後,厲乘雲掛掉電話,繼續開車趕往工廠。


    夜色愈加濃重,街邊的燈光形成一條無比璀璨的河流,往後逆流而去。


    乘著這逆流的燈河,厲乘雲望著前方,他心中焦急著陳其初不明的狀況,想起苑留青打給自己的電話,想起祝蘭章打給自己的電話。


    但是陳其初今天,並沒有給自己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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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了二十八章的一點細節。


    第30章


    厲乘雲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工廠,他打電話告訴苑留青自己到了的時候,苑留青驚訝極了。她雖然叫他盡快趕來,但是厲乘雲也來得太快了。


    苑留青忙說道:“我已經和門衛打過招唿了,你和他說一下,做個來訪登記,他就會讓你進來的。進來之後第一棟樓就是行政樓,你直接上七樓。”


    有苑留青的幫助,厲乘雲很順利進了工廠,找到了苑留青的辦公室。


    厲乘雲找到苑留青的辦公室的時候,苑留青還一直守在辦公室外。這期間,因為被茶水打髒了衣服去更換的明芝終於被聯係上她被反鎖在了一間很少有人去的舊更衣室裏,無法從裏麵打開,手機又進了水,沒辦法聯係,好不容易才等到有人經過,她才被解救出來。


    等明芝迴到會客室才發現裏麵一個人也沒有了,聯想著發生這一係列的事情,意識到肯定出了什麽問題,而且她直覺恐怕出的還是不太一般的問題。


    她工作多年,敏銳度極高,因此先沒有向別人表明自己的疑惑,而是向解救自己出來的員工借了手機,插上了自己的電話卡。她打算先給陳其初打電話,但是陳其初的電話打過去一直都沒有人接,直到自動被掛斷。明芝再想打過去的時候,苑留青的電話先打了過來。


    苑留青起先沒有辦法,再嚐試打了一次明芝的電話,幸好這一次剛好聯係上明芝。


    雖然聯係上明芝,但是苑留青也拿不準陳其初這個非常私人的意外情況該不該告訴她,於是隻能含糊其辭地說陳其初突然身體不適,單獨在她的辦公室裏休息,可能明芝需要處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明芝聽了苑留青遮遮掩掩的描述,就很聯想起來上一次陳其初身體不適的情況。


    那一次陳其初也是身體突然不適,明明按照尋常情況,如果是緊急到要推掉工作的疾病,那麽應該立刻去醫院,但是那時候陳其初偏偏叫來了厲乘雲,並叮囑明芝不要將他的情況告訴任何其他人。


    她雖然不知曉詳情,但是當下連苑留青也如此含糊其辭,她立即領會到,恐怕陳其初的“身體不適”,是某種不能夠為外人所知的“身體不適”。


    明芝在祝蘭章和陳其初身邊工作多年,很能夠判斷眼下是什麽情況,應該做什麽事情。於是明芝當機立斷,拜托苑留青先隱瞞住,她先去應付廠裏的事情,決不能讓人知道陳其初的這一場意外。


    苑留青隔著一扇門,不知道陳其初的狀況如何,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但是陳其初的之前也不可能一直這樣拖著,就算現在行政樓裏的人基本上已經下班了,也難保不會有人發現。


    她唯一能夠想到的,隻有厲乘雲。作為陳其初最親密的朋友,或許有什麽辦法。


    因此看見厲乘雲來了之後,她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但是苑留青在開門之前,她還是有點擔心地說:“乘雲,你真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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