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時代陳其初其實和厲乘雲父母是見過很多次的,讀高中的時候厲乘雲常去陳其初家裏,陳其初自然也是去過厲乘雲家裏的,每次去厲乘雲的父母總是過分客氣,覺得自己招待不周不是客套話,他們是真情實意地覺得招待不周,總是害怕怠慢了陳其初一絲一毫,而且似乎很不習慣和陳其初呆在一起。


    厲乘雲父母麵對陳其初總是很放不開的原因,陳其初其實是後來才反應過來的大概是因為那種身份上的差距感。


    盡管陳其初對自己的家境一向都並不張揚,但是他頂著“始光集團”唯一繼承人的身份,就算他不張揚,也有的是人幫他張揚。而且陳家和祝蘭章並不信奉那種嚴苛苦寒的教育方式,在陳其初的衣食住行方麵都相當地注重規格和體麵,所以不論他如何低調,從小到大養成的那些習慣和舉止,都讓人很容易辨認出來他優越的家庭背景。


    再後來上了大學之後,陳其初便不怎麽常見到厲乘雲父母了,工作之後更是難得一見,算起來,陳其初得有大概一兩年多沒有和厲乘雲的父母見過麵了。除了厲乘雲父母本身麵對他的那種身份所產生的本能的距離感,還有時間所帶來的生疏感。


    打過招唿之後,厲父厲母總算是不那麽局促了,從玄關走了進來。他們走進來之後,原本就不算寬敞的房間一下子顯得異常擁擠了起來,陳其初和厲乘雲之間物理上的距離更加接近了。


    “你們吃早飯了嗎?”厲乘雲問厲父厲母,“而且來的話提前和我說一聲啊,我去接你們。”


    “我們吃了早飯來的,你們還沒有吃早飯?”厲父問道。


    “剛煮上呢。”厲乘雲指了指灶上,他看了看自己提過來的父母帶來的袋子,看清楚了袋子裏的衣服,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你們也是的,我都說了我過一陣自己迴去拿,來來迴迴的這麽長路程,你們也不嫌麻煩。”


    “有什麽麻煩的,不就幾件衣服。”厲父嘟嘟囔囔地說。


    厲乘雲的家雖然也在本市,但是和厲乘雲的工作地點隔了大半個城市,一趟路程要花去兩三個小時,所以當初厲乘雲才從家裏搬進了宿舍。


    雖然厲乘雲從家裏搬了出來,但是厲乘雲父母常常會隔一周或者兩周就來看一趟厲乘雲,給他帶一些食物過來大抵父母總歸是放心不下孩子的。盡管厲乘雲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在食堂吃飯,他們也總要說厲乘雲總有放假不去食堂或者食堂不開門的時候,擔心他成天吃外賣對身體有害,便一定要常常來給他送分裝整理好的食物或者食材來。雖然厲乘雲常擔心他們來一趟太辛苦,不過後來一想,或許孩子長大了之後,父母要的也就是這點辛苦了,於是便由他們去了。


    而且因為現在天氣已經越來越涼,眼見著就要進入寒冬時節了,這一次他們來的時候還順帶給厲乘雲送過冬的衣物。


    “我開車迴去多方便。”厲乘雲說。


    “要我說你也是,你上班就那麽兩步路,買什麽車,能開幾迴,”厲乘雲一提起車的事情,厲父就數落他,“我看你就是錢多了燒的。”


    厲母看著他們父子倆搖了搖頭,對陳其初說道,“他爸這人就是節省慣了。”


    她對厲父說:“這事兒你都念叨多少迴了,乘雲不煩我都煩了,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嘛,你懂什麽。你趕緊去把菜放冰箱裏。”她一邊說厲父,一邊又把厲乘雲手上裝衣服的袋子拿了過來,看了一眼廚房,說道:“乘雲,你煮的什麽,該看看熟了沒有吧,衣服我給你放你臥室裏去。”


    陳其初忙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沙發前的桌子上,他想要拉開和厲乘雲的距離,朝廚房走過去,說:“我去看看吧。”


    或許是出於擔心陳其初不會看的理由,厲乘雲便也跟了過去,陳其初看著電飯鍋果然有一點犯難,厲乘雲站在他的身側,又是肩膀挨著肩膀的距離,但是厲乘雲隻是很自然地伸手關掉了灶上的火,他又偏頭來看陳其初,用手肘碰了碰陳其初說:“再等一分鍾,燜一下,就可以按那個圓的按鈕關掉了。”


    “啊……這樣啊。”陳其初應道。


    厲母去臥室放厲乘雲的衣服了,厲父便把剩下的食材放進冰箱裏。他放食材的時候,看見厲乘雲和陳其初一起站在料理台,有那麽一個瞬間,厲父覺得他們兩個人看起來並不像一對朋友。


    但是像什麽呢?厲父也想不出來。


    過了一會兒,粥煮好了,厲乘雲拿了一隻大碗全部盛了出來,轉頭問厲父:“爸,你和媽一起再吃點吧。”


    “出門前才吃過的,哪裏吃得下,你們自己趕緊吃吧。”陳其初將粥端到餐桌上,又迴身來很自然地從厲乘雲手上接過小碗和勺子,厲父已經收拾完食材,關上了冰箱,看著餐桌旁邊的二人,問道:“不過其初怎麽在這裏啊,你工作應該很忙吧。”


    厲乘雲在桌子下用膝蓋碰了碰陳其初的膝蓋,他的眼睛望著陳其初,傳遞著什麽,陳其初很自然地領悟到厲乘雲的意思。


    厲乘雲顯然是暗示他不要和厲父厲母講他生病發燒的事情。


    不過陳其初還沒有想好托辭,厲母已經從房間裏出來了,她臉上的神情有點焦急,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厲乘雲:“乘雲,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將厲乘雲的衣服放進臥室的時候,看見了還放在床頭的退燒藥和退燒貼,其實她進門的時候就察覺到厲乘雲有點精神不濟,她原本還當他是工作太累或者因為剛起床,但是看見那些東西,她便立即察覺到厲乘雲應該是生病了。


    厲父也看著厲乘雲,他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怎麽了?去醫院看過了嗎?”


    厲乘雲的隱瞞失敗,於是他隻好承認:“就是有一點發燒,沒什麽大事,吃了藥已經好了,您也看見床頭的溫度計了吧,那數字還沒歸零,體溫確實已經差不多恢複正常了,對吧?不信你們問其初。”


    厲父厲母的目光轉向陳其初,陳其初隻好應和道:“是啊,叔叔阿姨,你們不要太擔心了。”


    厲母又走上前來,摸了摸厲乘雲的額頭,自言自語道:“我怎麽覺得還是有點燙?”


    厲乘雲無奈地說:“媽,咱們相信科學成嗎?你的手能比溫度計準確嗎?”


    於是厲父厲母才鬆了一口氣。


    厲乘雲和陳其初便坐下來準備吃飯了,他們才坐下。不過厲父卻說:“都叫你早點找個女朋友了,生個病都沒人照顧。”


    這種老生常談的話題厲乘雲已經聽過了無數次了,人到了某個年齡,無論如何也逃不開這種話題。近來不論是厲乘雲有一點什麽事情,父母總能夠最後拐這個終極話題上。


    厲乘雲說道:“你看我是一個人麽,”厲乘雲給陳其初盛了一碗粥,“這不是有其初麽,他專門來照顧我的呢。”


    厲母說:“也不好總麻煩其初照顧你啊,其初不是要管一個好大的公司嗎,工作多忙啊,怎麽好總打擾人家。”


    “不打擾的,阿姨。”陳其初忙說,他對於這個“照顧”頗為受之有愧,畢竟他隻不過是來看了看厲乘雲,退燒藥都還是厲乘雲同事買的,陳其初連給厲乘雲做個早飯都不會,還要厲乘雲來手把手地指導。“沒有什麽麻煩的,作為朋友,這是應該的,其實也都怪我,要不是和我一起爬山的時候淋了雨,乘雲也不會發燒,”


    陳其初想起昨夜自己趕來之後醉酒遲鈍的狀態到今天早上做個早餐手忙腳亂的樣子,分明是麻煩了厲乘雲。他內心很是慚愧,“而且……我也沒有幫上什麽忙。”


    厲乘雲笑說:“你在這裏就是幫了最大的忙了。”


    他語氣姿態很尋常,不過是朋友之間再普通不過的調笑,但是陳其初聽在耳朵裏卻心髒猛地一跳。


    陳其初很快吃完了早餐。吃完早餐之後,因為公司還有事情,他便先走了,他和厲父厲母告了別,厲乘雲送他到門口,原本還要送他下樓,陳其初說道:“算了,你身體才好,還是歇著吧,況且叔叔阿姨也在,你陪他們吧。”


    陳其初走了之後,厲父厲母又和厲乘雲聊了一些家常,無非是鄰居或親戚中的一些八卦,聊著聊著話題又迴到方才飯桌上提起的那個“女朋友”的話題上,於是厲父說道:“我們單位的一個同事,他女兒跟你年紀差不多,是個很好的姑娘,要不你們見一見吧。”


    厲父厲母不是第一次給他介紹對象了,不過厲乘雲就像拒絕連詠一樣,同樣也拒絕了父母,這一次也毫無意外地表示了拒絕。


    或許是因為厲乘雲才剛剛生的這場病,或許是因為厲乘雲實在拒絕太多次了,厲父有點不高興,厲乘雲的拒絕讓他賭氣似的安靜了一會兒,最後問道:“你老這樣子像個什麽事,你不會是那個什麽來著……獨身主義吧?”


    厲母接話道:“乘雲,其實我們也不是非要催你結婚,就是想知道你心裏到底怎麽個想法,你從小到大都是個有主意的孩子,要是你真不願意結婚,你也該和我們講講原因。”


    “我不是獨身主義,”厲乘雲說,“我有喜歡的人。”


    厲父厲母相互對視一眼,皆是一愣,神情十分驚訝:“沒聽你說過啊,是誰啊?剛認識的?”


    “不是,認識很久了。”


    “那怎麽現在才說,”厲父厲母很是好奇,“怎麽以前你都沒提起過。”


    厲乘雲慢吞吞地說道:“以前……沒有契機,不過現在,或許有了。”


    第23章


    天氣越來越冷的時候,陳其初父母的忌日也來到了。


    陳其初的父母是在陳其初十三歲的時候,在一場車禍中去世的。自那以後,陳其初和祝蘭章每一年他們忌日的時候,都會推掉所有的行程,前去陵園祭拜。


    今年也同樣如此,明芝在祝蘭章身邊也已經多年,很是了解他們二人今天的行程,於是早就已經將這天的行程空了出來。


    這天一早,祝蘭章便載了陳其初一起,去往安葬陳其初父母的陵園。


    每年到這個時候,陳其初的情緒都格外低落。


    雖然是去世的是陳其初的父母,可是畢竟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了,就算有再多的感傷,時間是最強大的解藥,一般來說低落的情緒隻會越來越淡,但是陳其初卻不是如此,今年他情緒的低落比往年還要更甚。即便是如祝蘭章這樣冷感的人,也能夠覺察出來陳其初的情緒。


    這麽多年過去,陳其初父母的死,對於陳其初來說,依舊是一種近乎禁忌一般的存在,無論是陳其初還是祝蘭章,他們彼此都默契地從不提起來,就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隻有在這樣的日子裏,他們平靜而又平常地帶上一束花去他們的墓前祭拜的時候,往事的蹤跡才顯露出來。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祝蘭章靜靜地開著車,陳其初也沉默地望著窗外。


    像是為了襯托今天這樣的日子,天氣格外陰冷,觸目都是霧蒙蒙一片,天空很灰暗,厚厚的雲層籠罩著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來,仿佛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種陰沉詭譎的氛圍裏。從早上就開始下了小雨,雨絲在灰暗的空氣裏靜靜飄落,悄無聲息的、慢慢地在車窗上留下細弱的水跡,模糊成一片遮擋了視線的雨幕。


    車很快開到了陵園,陳其初與祝蘭章一起下了車。


    下了車之後,他們把放在後備箱的白菊抱了出來,走進了陵園。


    一切景象都顯得過分哀鬱,雨還在下著,冷風吹得雨斜斜地飄灑著,即便兩個人打著傘,雨絲依然被風從傘下被吹進來,落在臉龐上留下冰冷而濕潤的印記,也飄落在陳其初懷中抱著的白菊上,水珠沾落白菊上,仿佛淚珠一般。


    陵園裏有稀稀疏疏的幾個人,大約是和陳其初祝蘭章一樣,都是來祭拜的,有時候還能夠聽見祭拜人隱約的哭聲,或者一些無限傷感的歎息與囈語,時時刻刻讓人覺得這似乎應該是一個表現傷心的地方,倒顯得無論是陳其初還是祝蘭章的平靜都有些不合時宜。


    兩人走了一會兒,走到了陳其初父母的墓地。


    陳其初看著墓碑說道:“爸,媽,我和舅舅來看你們了。”


    陳其初的父母是合葬在一起的。


    灰色的、森冷的墓碑上映著一對男女的合照,男人英氣俊朗,女人美麗溫柔,照片上還都是很年輕的樣子,兩個人笑得很是甜蜜幸福,看起來無疑是一對濃情蜜意的恩愛夫妻,仿佛這張相片不應該刻在這墓碑上,而應當裱在華美的相框裏,掛在溫暖的房間裏,做為一樁幸福婚姻的象征。


    陳其初的父親陳齡,是個相當符合世人眼中的優秀的、成功alpha形象的男人。陳齡執掌始光集團的時候,因為跟不上時代發展,始光集團那時候正在走下坡路。陳齡是個相當有魄力的商人,進入始光集團之後,便開始頂著高層的壓力,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和擴張,使得始光集團看起來一片欣欣向榮,為始光集團現在的繁榮打下了牢實的基礎。


    在商場上,陳齡毫無疑問是個殺伐果決、眼光頗為獨到的人物。除了事業上的成功,他的婚姻與感情也相當圓滿,他取得了著名鋼琴家祝雅聲的芳心也就是陳其初的母親,並且成功抱得美人歸,還舉行過至今仍然會被人津津樂道的世紀婚禮,二人的感情一時傳為佳話。


    不過可惜好景不長。其實陳齡和祝雅聲的感情,即便最開始的時候轟轟烈烈,也有相當多的人完全不看好,因為陳齡原本比他卓越的商業才能還要出名的,就是他的風流韻事,他是個非常崇尚“本性”的alpha,認為alpha不應當抗拒本性,拒絕omega信息素的誘惑,甚至認為抑製劑是不人道的發明,相當信奉及時行樂的準則,所以和他有過關係的omega簡直稱得上數不勝數。


    他和祝雅聲結婚的時候,許多人就懷疑,即便是祝雅聲這樣的美人,恐怕也不能夠叫陳齡完全收心的,甚至不少人覺得陳齡娶祝雅聲是為了她背後的祝家的財產因為當時陳齡擴張始光集團幾乎是毫無節製,導致始光集團出現了相當大的財務危機。而且這懷疑果然在後來就成了真,陳齡和祝雅聲結婚沒幾年,就有不少人看見過陳齡和別的omega姿態親密地出入各種場所陳齡顯然是沒有丟掉他風流成性的本性的。


    所以墓碑上這張看起來恩愛無比的照片就顯得有點格外的諷刺。


    陳其初和祝蘭章都放下了花束,陳其初拂開了墓碑上的落葉,和祝蘭章說道:“舅舅,你說……要是他們知道自己跟對方合葬在一起,會覺得高興嗎?”


    “這也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祝蘭章說。


    當時陳齡和祝雅聲夫妻感情破裂的消息本來就甚囂塵上,他們又去世得太突然,不論於陳家來說還是於祝家來說,他們都還是必須成為利益共同體,以避免始光集團出現更多的動蕩。所以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煩,打消外界的揣測,當時祝家和陳家做主,決定將陳齡和祝雅聲合葬在一起,依舊保留他們一副恩愛夫妻的樣子。其實他們生前的時候已經距離恩愛夫妻這個詞語相去甚遠了,陳其初的印象裏,那時候陳齡和祝雅聲已經分居許久了。但是這樣的一對夫妻,偏偏死後卻還如此纏綿地合葬在一起,生未能同衾,死反而同穴,如此來看,是真的有些滑稽了。


    二人祭拜完之後,祝蘭章已經準備要走了,陳其初卻說道:“我再待一會兒,舅舅,你先出去吧。”


    祝蘭章看了看他,沒有應聲,隔了一會兒才說道:“其初,不要想得太多。我能想象姐姐曾經可能對你說過怎樣的話,但是,過去的事情裏,姐夫和姐姐都有錯,沒有錯的隻有你。”


    聽著祝蘭章說著對於他來說稍顯生疏的安慰之語,陳其初說道:“我知道,舅舅,我隻是想……和媽媽說兩句話,很快就出來。”


    祝蘭章便不再說什麽,他輕輕地拍了拍陳其初的肩膀,這是以祝蘭章的性格所能給予的為數不多的溫情,說道:“我在外麵等你。”


    祝蘭章走了之後,陵園裏顯得更加安靜了,連遠處原本似有若無的哭泣聲也沒有了,天地間,隻剩下了無邊無際的細雨,仿佛嚴密的牢籠一般,而陳其初成了這牢籠中唯一的囚徒,周邊所有的墓碑都仿佛是某種嚴苛的審問者的眼睛,於晦暗的天地之中審視著陳其初,要求陳其初坦白自己的罪過。


    陳其初輕聲說:“有時候我想……當初的那場車禍裏,我沒有活下來就好了,你覺得呢,媽?”他低頭看著墓碑上母親的照片,照片上的祝雅聲依舊還笑得非常溫柔甜蜜,明亮的眼睛仿佛在望著陳其初一般,他看著照片上母親笑意彎彎的眼睛,卻仿佛又從中看出了某種隱秘的厭惡和憎恨,他說道:“對不起,媽媽,我或許……還是變成了,你最討厭的樣子。”


    他聲音極其地低,仿佛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般,思緒略有些飄忽地繼續望著照片上母親的眼睛。


    有陰冷的風猛地吹過來,穿過傘下,從陳其初的領口灌入,仿佛一直灌到胸膛,冷得他心驚,仿佛某種幽魂的迴應一般。


    陳其初被這冷風吹得猛地才迴過神來,想起來祝蘭章在外麵等著,他還是應該盡快出去。


    出陵園的路上,陳其初給厲乘雲打了電話。


    厲乘雲電話接得很快,幾乎是陳其初打通電話的一刹那,厲乘雲就接了起來,叫道:“其初。“


    過分溫柔的聲音在此刻的寒風冷雨之中仿佛是某種溫柔的屏障,“在上班嗎?”陳其初問。


    “嗯。”厲乘雲答道。


    陳其初道歉:“抱歉,打擾你了嗎?”


    “沒有,”厲乘雲說,“沒什麽別的事情,隻是在等一個實驗數據。”


    然後兩人有一會兒都沒有說話,厲乘雲沒有問陳其初為什麽打電話來,因為他知道今天是陳其初父母的忌日,每年的這個時候,陳其初祭拜完父母,都會和厲乘雲見麵或者打電話,和他說幾句話,仿佛是尋求某種慰藉。


    今年這通電話,似乎與往年有些不同,但是到底有什麽不同,兩個人似乎都明白,又似乎都不明白。


    但是多年以來的默契已經讓厲乘雲不需要問陳其初打電話給他的原因,他隻需要靜靜地聽著,哪怕隻是什麽話也不說,對於陳其初來說也已經足夠。


    “剛剛我和我媽說,要是當初我沒有活下來就好了。”陳其初突然說。


    不知道怎麽的,或許是這雨下得實在是太潮濕了,所以連人心裏某些一直豎起來的牆壁也被浸濕,甚至出現了裂縫,“你說,如果我媽還真的能聽到這句話的話,會怎麽想呢?”


    厲乘雲知道陳其初的父母是在一家三口出遊的時候出車禍而死的,當時活下來的隻有陳其初一個人。雖然陳其初沒有說過,但是厲乘雲知道,那場車禍一定在陳其初的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成為了他內心的痼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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