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溪園,出雲台。


    書房裏,陸瑾踱著步子,麵沉似水。


    元方站在邊上也不敢說話。反正現在已經確定自家姑爺就是水匪貨真價實的二當家。可圖什麽啊?


    “當時正好深陷匪窩,所以隻能虛以委蛇。但盧葦這人還真是個漢子,私下悄悄派人來通知了家裏,我才知道你家小姐病重。後來就想著留著這麽一層關係也好,萬一用得上呢?”


    “現在大梁已經亂起來了,白戎都打進來了。這層關係就更有必要。”陸瑾還是跟元方解釋了一下,畢竟還得用人呢。


    “姑爺,就算如此,幾個水匪能指望什麽,現在反而麻煩來了。”元方也是現在才知道白戎打進來了,畢竟沈家的渠道是最快的。這江臨城還沒幾個人知道呢。


    “不要小瞧水匪,亂世中多少英雄豪傑起於草莽?”


    這話倒不錯,但你怎麽確定那盧葦就能成。但元方也沒再說話,姑爺正愁的滿腦袋包呢。


    陸瑾確實發愁,也可以說是穿越以來麵臨的第三次真正危機。


    事情很簡單,共兩條,一條就是如何保留水匪勢力。這個倒是正趕在時間點上,全國兵馬守衛京都,不出意外,江州不可能不動。隻要苟過這幾天,應該能寬鬆下來。


    但難點在第二條,馬蘇被官兵抓了。眼下就知道是七八天前被官兵在雲夢澤截殺,馬蘇斷後被官兵圍困,最終被抓了起來。到現在是生是死不知,哪部分官兵也不知,被關在哪裏更不知。


    無確切消息是一方麵,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是陸瑾幾乎沒有可用的力量。別看這段時間上躥下跳的,但迴頭發現其實搞的都是脫離大梁社會的獨立化的體係,與大梁本身關係不大。而現在遇到這種事情毫無辦法。拋卻沈家,陸瑾才發現自己仍然什麽都不是。對這件事情也幾乎無能為力。


    可這件事情該告訴沈家嗎?沈家又如何看待?陸瑾覺得沈家救這麽一個人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但沈家要求去放一個或幾個水匪,這本身也很奇葩。


    但不告訴沈家,幾乎沒什麽出路,連人在哪裏都不知道,更別說救出來。


    “我去趟溪園!”陸瑾思來想去還是得先告訴沈言溪。


    夫妻之間最怕互相隱瞞,他也不想瞞著自己妻子。而且從另一個層麵上來說,盧葦是他們夫妻的恩人,要不是派人來通知家裏,他們兩人別說夫妻關係,生死都未知了。


    所以現在就是先告訴沈言溪,聽聽妻子的看法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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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府,溪園,觀雲樓。


    “夫人!”陸瑾來到觀雲樓,就見自家夫人正在樓下和沈言韻、澹台月曬著太陽,寬大的地毯上麵各色俱全。


    來的不是時候,這沈言韻怎麽還又跑到這裏了呢?


    “夫君!”沈言溪看著自己夫君過來就忙從躺椅上站起身來,笑意就浮在了臉上。


    經過昨晚夫妻二人的濃情蜜意,沈言溪心裏的那些小痛快也不在了。當然不是沈言溪膚淺的通過床第之事就什麽都想開了。最主要的是一個時時刻刻惦記你的夫君,甚至半夜為了怕自己擔心還特意趕了迴來。自己再胡思亂想真就有些矯情了。


    陸瑾自然的就拉起了沈言溪遞上來的手,妻子笑容裏柔情四溢。


    “姐姐和澹台小姐也在呢。”陸瑾自然的打招唿道。


    “嗯,和溪兒曬曬太陽。”沈言韻笑道。


    “是該多曬曬太陽,老在屋子裏也不太好。”陸瑾隨意的搭著話。


    “南卿是找溪兒有事吧,我們在這裏會不會打擾到?”


    “沒有,我就是找溪兒說點事情,姐姐和澹台小姐自便就好。”


    打完了招唿,陸瑾就拉著沈言溪進到了屋裏。


    “書青,讓其他侍女都下去吧,我跟你家小姐說點事。”陸瑾看著書青道。目前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至於貼身丫鬟,都貼身了還瞞個什麽勁,不是傷人心麽。


    “夫人,我真是水匪的二當家。”陸瑾看著侍女們下去就對沈言溪說道。


    “噗!見過二當家夫君!”沈言溪笑容燦爛,不知道夫君為何莫名其妙來這麽一句。


    “夫人知道我在水匪那裏的事情吧,我當時……”陸瑾把當時真實的情況和想法又跟沈言溪說了一遍。


    沈言溪聽著聽著也認真了起來。


    “咱就說盧葦,雖是個水匪,但為人真誠重義,如果不是他真把你夫君當兄弟,就沒有咱們夫妻二人什麽事情了。”


    “夫君說的是,盧大哥確實是咱們夫妻的恩人,也是沈家的恩人。”沈言溪鄭重道。


    “而且當時我就顧慮這世道可能不太平,正好跟盧葦有了這層關係,就想著維護好也不一定就用不上。現在的局勢夫人也清楚,夫君的猜測基本上八九不離十。為夫並不想放棄盧葦這條線,不光是因為兄弟情義,也有留一個後手的考慮。”陸瑾繼續說道。


    “昨天那個人就是來給我報信的,現在官兵圍剿他們損失慘重。但這條我倒不擔心,正好遇見白戎南侵,江州的兵馬必然要變動,挺過這段時間就應該能好起來。”


    “現在麻煩的是其中有幾個兄弟被官兵抓住了。現在是生是死不知道……”


    “嗯,原來我夫君還真是貨真價實的二當家,妾身失敬了。”沈言溪笑道。


    “夫人不怪我一開始瞞著就好。”


    “夫君多慮了,夫君的心思妾是能體諒的。而且夫君的想法也沒錯,特別是在這亂世,夫君遠見卓識遠超常人……”


    陸瑾也就靠這點本事了,要不然根本沒法在這架空的朝代混下去。


    “所以夫君匆匆而來就是為了這事?”


    “是啊。”這事情還不大嗎?真都沒招了。


    “夫人,你說咱們要不要告訴父親。”陸瑾現在的想法就是告訴沈皓,讓他來解決。原則上,家裏確實欠人一份情。


    “夫君先別急。讓妾身先看看。司琴,去叫管家過來。”


    聽傻了的幾個丫鬟這才反應過來,了不得了,姑爺真是當了水匪了。


    司琴忙去叫管家,屋裏的氣氛也才又活躍起來。


    “知道你家姑爺是水匪了,畫煙怕不怕?”陸瑾笑道。


    “奴婢才不怕呢,姑爺就算當了水匪也是個好水匪。”畫煙一邊滿上新茶,一邊迴道。


    “這件事情就咱們屋裏人知道就好了,別往外傳。”沈言溪吩咐道。


    幾個丫鬟連忙答是。


    沒一會兒功夫,司琴就帶著管家蘇伯來到堂中。


    “小姐,姑爺!”管家見到兩人忙行禮。


    “蘇伯,你拿我名帖帶上昨晚抓的那個水匪兄弟,再帶上幾人去找南門越。看看最近抓的水匪都在哪裏,凡是那個水匪兄弟認識的人都帶過來。”


    “是,小姐。”蘇伯從丫鬟手裏接過名帖就退了出去。


    “夫君?”沈言溪吩咐完管家迴頭才發現自己夫君正在發呆。


    “啊?哎,蘇伯這就走了?”震驚完了的陸瑾吃驚道。


    “夫君放心,隻要還是沒被砍殺的,必然給夫君帶來,夫君等著消息就好。”沈言溪柔聲道。


    陸瑾麻了,還努力個屁啊。幹死幹活頂不上人一句話,這就是普通人的悲哀。


    “夫人,這樣沒問題嗎?那南門越不會懷疑咱們家嗎?”陸瑾問道。


    “南門越本就是咱們的人,懷疑什麽?沈家會把江州搞亂麽?南門越都會處理好的,夫君就放心吧。”沈言溪看著夫君又一臉的呆相,笑的更開心了。實在是喜歡夫君呆呆的。


    “……”陸瑾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自己抓耳撓腮的,這就解決了?


    “那我也跟去看看……”陸瑾說著就從榻上下來向外走去,一般水匪也就算了,怎麽人都是三當家。


    “夫君迴來!”沈言溪哪裏想到夫君會這麽著急,忙厲聲喊道。


    “啊?”陸瑾被這一聲喊的立刻停住了腳步。


    沈言溪噗嗤一笑,忙起身拉迴了自家夫君又坐迴到榻上。


    “夫君安坐就是,管家自會帶迴來,那等地方不值得夫君去一趟。”沈言溪安撫道。


    陸瑾正要說原因,就聽沈言溪繼續說道:


    “夫君不是二當家麽,就更應該坐在這裏等著。妾身知道夫君赤誠,但禦下之道,不管大小,還需恩威並施才好。夫君救他出來,這就是莫大的恩情。讓他來沈府拜會夫君,則可適當示威。”


    沈言溪其實是不願意提醒自己夫君這些的,她喜歡的就是夫君這份赤誠。但既然夫君有亂世圖存之心,那自己就不能看著他隻憑一腔熱血和赤誠。世道人心複雜,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一份赤誠。就怕到時候有人負了他,那時候夫君如何,沈言溪都不敢去想。


    自己夫君其實不是不會,隻是很多時候拿捏不好分寸,或者就是全憑心情隨意而為。


    陸瑾這才明白沈言溪為什麽不讓自己去。可不是麽,皇宮為什麽修的那麽氣勢蓬勃?除了皇帝自身的居住需求外,營造的氣勢就是一種威勢。通過莊嚴的建築和有規製的禮儀,讓人自然而然的產生敬畏之心。說白了,坐在龍椅上的不還是普通一人麽?


    自己就坐在這裏,水匪兄弟進了這沈園,沒見過世麵的他們哪個不震驚?陸瑾不需要掏心掏肺就能夠在他們心裏種植下一種敬畏。


    “夫人提點的是,為夫記下了。”陸瑾忙把沈言溪就拉進了懷裏。一個男人有一個好妻子實在太重要了。今天的這事情就體現的淋漓盡致。


    沈言溪有些擔心自己夫君是否能接受自己妻子這樣的提點,但看著夫君臉上由衷的笑容,沈言溪也就放下了心,一雙玉手就抱住了夫君的脖頸。


    自己的男人終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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