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溪園,出雲台。


    沈言溪從未見過如此嚴肅認真的陸瑾,那雙眸子似乎要看穿了她。


    她不到二十年的人生裏,也從未遇見過如此匪夷所思的問題,你不就是他,他不就是你?但沈言溪知道在陸瑾的心裏不是,他是失憶前的陸瑾,而我是失憶後的陸瑾。


    沈言溪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為何要執著的分的這麽清楚,但他從丈夫的眼睛裏麵看到,如果這個問題她迴答不好,迎接的將是天崩地裂的結果。


    “你是喜歡他還是喜歡我?”陸瑾又再次問道,那目光像兩把利劍,讓沈言溪透不過氣來。


    雖然問題奇怪,但沈言溪並不糾結,舒緩了一口氣一雙柔夷就覆在了陸瑾的手上:“夫君,妾喜歡的是現在的你,就在眼前的你。妾後悔隻是因為想著你曾經受了那麽多的委屈,妾心痛。”


    陸瑾的神情總算是舒緩了下來,那眼神也不再淩厲。繼而緩緩舉起一邊的手輕撫著妻子的發梢。


    “對於我來說,我所熟知的陸瑾,就是在一個早上醒來,莫名奇妙的成了這沈府的贅婿,委屈也好,歡喜也罷,總之這就是我記憶中的全部人生。我隻是我,他非我,我亦非他,我不懂他,他也不知我。”


    “而我與夫人初識,是在那個陰雨綿綿的下午,你坐在新月居裏冷傲而又優雅,我從未見過那麽完美的女子,所以我看呆了。然後你笑了,一瞬間我感覺似乎從未下過什麽雨,因為滿室生輝。我們曾經不歡而散,但好在你未棄我,我亦未舍你,我們從陌生到熟悉,再到互許一生。這就是我記憶裏的全部關於你的故事。”


    沈言溪從陸瑾開始訴說,眼眶裏的淚水便開始滴滴答答,不光是眼前夫君的深情,更有兩人的過往一幕幕從腦海裏閃過。


    “那個小冊子,不是我寫的,亦非我畫的,它從始至終與我無關,也與你無關。那隻是一個別人的故事。”


    沈言溪害怕極了,一雙小手摟住了陸瑾的脖子,哭泣道:“好,我們不要它。妾記憶裏的夫君就隻是那個陰雨天裏把我氣哭的男人,那也是妾與夫君第一次相識……”


    很多問題就聰慧如沈言溪也無法理解,但她知曉夫君的意思,她隻要眼前的他。


    ……


    陸瑾擁著妻子看著那個小冊子在火盆裏化為了灰燼,縹緲的煙霧飛向了更高的天空並最終消散。


    操辦這一切的司琴愣是沒搞明白,小姐和姑爺大夏天的玩什麽火,還玩的那麽激動。


    他終究是個自私的人,無法容忍他的妻子迴憶過往時是從一個單相思的男人開始,也不希望妻子感動於一個粗製濫造的小冊子。


    她已知曉,曾經有一個男子愛慕過她,僅此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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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瑾和吳悠正在晨光裏坐在浮台上喝茶。昨天帶來的阿良也已經交給元方。現在蘇念與元方各帶兩個孩子,這都是以後他的核心班底。


    “姑爺……”蘇念上前來扭捏道。


    陸瑾看著有些懵,什麽情況?英姿颯爽的蘇念何時有了這個表情?


    “怎麽了?”


    “我們能下午再去挑流民麽?”蘇念說道。


    “為什麽?是你上午有事嗎?”


    “我想聽完姑爺講課……”


    陸瑾這才恍然,笑道:“你怕不是要聽課,而是要聽三國吧?我以為隻是男子喜歡呢 ,沒想到我們蘇念也喜歡。對了,我差點忘了,你可是女俠來的……”


    現在隨著三國故事的跌宕起伏,逐漸深入。旁聽的人也越來越多,不光包括溪園,就是其他各房的都有人來聽。


    蘇念有些難為情,這本該是一個屬下該做的(蘇念非私奴),但實在是割舍不下。


    “是我疏忽了,都忘了這茬,我說看著元方今天一張死人臉。那你們就下午再去吧。”陸瑾在這沈家,幾乎是與下人最好說話的主子。當然,元方會有不同的認知。


    “謝謝姑爺……”得到了想要的結果,蘇念就繼續指導孩子們習武去了。


    “大哥講課,現在已經成了溪園一景,小弟都感覺這裏好像成了一個書院。”吳悠笑道。


    “你可別偷懶,教他們讀書認字這些都交給你了。他們以後成與不成,就看你給他們打的基礎怎麽樣了。”


    “大哥高看小弟了,倒是大哥給的那三字經頗有章法,幫了小弟不少忙。”吳悠一直很好奇,大哥好像沒什麽不會的,基本所有的疑問在這裏都能有答案。也不知道那腦子裏到底有多少東西。


    陸瑾轉頭看了眼貌美如花的吳悠,臥槽!什麽時候又靠這麽近了啊!


    “悠然,邊上去點,你嫂子來了。”陸瑾餘光裏,就看見自家夫人又來前朝聽政了。


    看著慌慌張張的吳悠,陸瑾自己也尷尬。這可咋弄啊,如果是純粹的心理問題,別管陸瑾會不會的,都可以想辦法試試,可吳悠這樣的,真沒辦法。


    現在陸瑾自己都心虛,盡量別當著夫人的麵和吳悠太近,少說話就少犯錯。可到底是心虛什麽啊?就很離譜!


    沈言溪本來經過昨日和陸瑾的柔情蜜意,心裏滿是自家夫君,今天更是來的早了些,就想讓他看個夠。哪知道老遠就看見那個吳公子又緊貼著夫君,笑顏如花的臉上立刻冷了下來。


    “夫人今日之姿容,又讓為夫眼前一亮,就是這晨間的陽光,都比夫人遜色幾分。”陸瑾看到沈言溪到了身邊,忙滿臉笑容起身迎了上去。


    沈言溪瞪了一眼陸瑾,就自顧往前麵的桌椅前走去。


    現在不敢說知根知底,但就沈言溪了解的陸瑾,如果他是那種臉上含笑,口中生花,滿篇的好話,那基本上是不走心的,隻是糊弄事兒。反倒是真動情的時候,經常被自己挑逗的滿臉通紅,呆呆傻傻的。所以沈言溪現在哪裏會給陸瑾麵子。


    陸瑾尷尬的就跟了上來,這夫人越來越精明了,都不吃自己那一套了。


    “嫂子!”吳悠忙起身打招唿。


    “悠然一會兒就要給孩子們上課了,不該多做些準備麽?”沈言溪說著就坐了下來。


    “啊,嫂子說的是,小弟就先去準備了,你和大哥慢慢聊。”吳悠又不是癡傻之人,哪裏不知道沈言溪對自己的敵意,不過他也能理解。


    “那個……夫人啊……”看著吳悠跟兔子一樣溜走了,陸瑾隻好獨自麵對。


    “別這個那個的了,你就不能離他遠一點?”沈言溪氣道。實在不是她有多小氣,就那吳悠,就算是男的,也讓沈言溪放不下心來。


    “夫人說的是,為夫盡量注意。但他是我兄弟啊,我也不能不管他啊……”


    “夫君是不是覺得妾太過小心眼了?容不得夫君跟他人交往……”


    “怎麽會,我夫人良善,通情達理。我能體諒夫人的意思。”陸瑾確實能體諒,換自己也受不了。


    “就假使你跟女子交往,妾都不著急,因為我相信夫君,也相信自己。可悠然……實在是讓妾進退失據、不知所措。”沈言溪苦惱道。尤其這大梁還有不少男人熱衷那種事情,沈言溪真怕自己好好的夫君讓那吳悠給影響了。


    “夫人,為夫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身邊需要不少人,為夫很著急,很怕有一天醒來物是人非。”陸瑾握著沈言溪的手道。這是他一生的伴侶,非必要沒瞞著的道理。


    “可有沈家……”


    “我知道有沈家,我也相信沈家,所以我才找父親要錢要人,但仍然不夠。我必須要確保我在任何一天早上醒來,都能見到你。”陸瑾說的極為動情。


    沈言溪實在難以想象,夫君心裏到底有什麽大事?就算自保,連沈家都不夠?


    “夫君不會是想?”沈言溪震驚的睜大了眼睛,夫君曾經想過造反的書,更是在水匪那裏當過二當家,他不會真要打算造反吧?


    “想什麽?”陸瑾奇怪道。


    “你想造反當皇帝?”沈言溪問道。


    陸瑾愣了一下,笑道:“你怎麽會這麽想?我怎麽會有那個想法。別說造反當皇帝,給我個皇帝都不想當。隻是我感覺到世道要亂了,所以為夫不能不急。但還是要再看看,說不定就是因為為夫有一個天下絕姝的嬌妻,過分緊張了也不一定。”


    沈言溪終於為陸瑾給說的難為情了,一張美豔的臉上霞光初生,動人的雙眸中星光閃動。


    陸瑾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那麽急迫,按照目前了解的時局,其實並沒有那麽嚴重到明天大梁就垮了的程度,但他心裏就是很急很怕。很怕眼前的一切在某一個早上醒來又變成一場空。


    “現在有那麽壞麽,就算是有些水匪,總督死了,亦或是有些暴民,但不至於像夫君顧慮的那樣吧。”沈言溪說道。畢竟在她眼裏,大梁已經承平日久,怎麽會一朝崩壞?


    “如果是偶然一兩個,為夫倒不擔心,就怕這所有的事情都湊在一起,夫人別忘了,皇帝還三天兩頭病著呢。”


    誰也不知道,在這雅致的溪園,一對夫妻,正討論的不是情愛,而是天下的大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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