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 鬱丞就派司機金河到了白家。

    作為一家之主的白父已經六十歲了,這幾年身體並不好, 基本上已經從白氏集團退了下來, 所有事務幾乎都由繼子繼女管理,而家裏自然是二婚的妻子陳雲來操持。

    昨天白宛心就將宛童的事情跟家裏說了。

    白父也很憤怒,都過去這麽多年了, 竟然有人冒充他過世的女兒, 不過很快他又接到了鬱丞的聯係。

    雖然白父年紀大了,但是他還是有幾分理智的。

    他也算是看著鬱丞長大的, 鬱丞誰都不愛親近, 唯獨喜歡粘著他女兒, 這些年也不是沒有好女孩兒出現, 但是鬱丞愣是看都不看一眼。

    如今鬱丞會這麽在乎的人, 應該是有不同尋常地方的, 又或者,那女孩兒真的是他女兒……

    這個念頭,白父是想都不敢想, 就怕最後希望落空, 再次承受失去的悲慟。

    白父腿腳不利索, 被金河扶上車後, 陳雲和一雙兒女也想上車, 但是卻被阻攔了。

    “鬱總隻讓我接白老先生一個人。”金河麵無表情地開口。

    白宛心不悅地看向他, “我們怎麽放心爸爸一個人外出?再說了, 如果真的是姐姐迴來了,按理說我們也該過去見一麵的。”

    “是啊,金河, 發生這樣的事, 我們也想馬上弄清楚是怎麽迴事啊。”陳雲說著看向了白父,希望他也出句聲。

    白父卻擺了擺手,“阿丞有自己的想法,你們就在家裏呆著吧。”

    陳雲三人相視一眼,當然不再說什麽了。

    等車子離開後,陳雲才氣衝衝地開口,“他還真是把鬱丞當做自己的兒子了不成?一個晚輩不親自上門見麵,他也不計較,還眼巴巴地湊上去!哪有人這麽放低自己姿態的?”

    這些年鬱丞雖然保持著和白父聯係,但是從來不親自上門,反倒是白父時不時就去找鬱丞。

    這次更加過分,鬱丞就派了個司機過來就把人給接走了。

    “媽,鬱丞本來性子就怪,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過有鬱丞這層關係在,對白氏有好處,你就少說兩句吧。”白子岩開口,他的確很想搭上鬱丞這條線,不過那人總是對人不冷不熱的,一個眼神就讓人瘮得慌,他有時候都不敢上前搭話,還是他妹妹膽子大,竟然跟他成了半個朋友。

    陳雲麵色依舊不太好,“我不就是怕你爸立遺囑都想著鬱丞嗎?之前我一直旁敲側擊,也沒能從他嘴裏套到有用的消息,不過我總覺得他會將大部分遺產留給鬱丞,我是擔心你們兩個,到頭來還是沒進他眼裏,而且,這時候忽然冒出了一個和白宛童一樣的女孩,誰知道是不是鬱丞的陰謀?”

    她這麽一說,白子岩才緊張了起來,看向了白宛心,“心心,昨天那個女的你看清楚了沒?有可能是白宛童嗎?”

    畢竟當年白宛童跳海後,屍體並沒有被找迴來,說不準還真的是沒死呢?

    白宛心搖頭,“看起來很年輕,跟照片裏的白宛童挺像的,不過我也不敢確定。”

    昨天她收到了鬱家那邊傳來的消息,說鬱丞給那個女的準備了房間還有生活用品,似乎要讓她長住。

    這麽多年了,她也隻去過兩次鬱丞的別墅而已,誰又想到鬱丞這次竟然會將那女的直接帶迴去呢?

    “那就是說,很有可能是白宛童?”白子岩追問。

    白宛心皺著眉,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係統給的世界線裏,白宛童也隻是跳海自殺,自此以後成為鬱丞心頭抹不去的白月光,朱砂痣。

    她進入這個世界後,基本上沒有阻礙鬱丞的發展,隻是趁機拉近了白家和他的關係而已,這次出海的慶祝會,是臨時起意,邀請的幾乎也是年輕人,她勸了鬱丞許久才讓他一塊兒去的,但是白宛童到底是怎麽上船的她至今都沒查清楚。

    白宛心考量後開口道,“哥,這件事我會繼續查的,如果她真的是白宛童,做個親子鑒定就知道了。”

    “也對。”白子岩點了點頭。

    本就是一次檢測就能知道的事,他們在這裏煩惱也沒用。

    ————

    宛童睡得很踏實,醒來得也早,洗漱後她披著外套出了門。

    剛走到樓梯口,一個年輕女人就出現在她麵前。

    女人穿著製服樣式的襯衫短裙,頭發高高紮起,從妝容到配飾都是精心搭配的。

    “你怎麽穿成這樣就出來了?待會兒先生見了該生氣了,趕緊迴去穿好衣服再出來吧。”對方絲毫不客氣,視線還在宛童身上掃了一下,帶著幾分挑剔和嫌棄。

    宛童看了眼自己的穿著,裏麵是粉色條紋的家居服,薄薄的米色針織外套,一切都很正常。

    “我哪裏不對?”她反問了一句,又看向女人,“你是什麽人?”

    “你管我是什麽人?我告訴你,你這樣穿太不講究了,扣子扣了一半是怎麽迴事?還有你這頭發,就不能梳好了再出來?”

    昨天開始,別墅裏就源源不斷送了女性衣物和生活用品進來,底下幾個打雜的傭人都在議論可能是要有女主人了。

    可是她並不相信,今天這麽一看,麵前這女的太不修邊幅了,根本不可能是鬱先生會喜歡的類型。

    別墅裏誰不知道鬱先生是強迫症和潔癖雙重症狀,甚至還勒令過所有傭人不準在他麵前出現,不過她爺爺在這裏當管家,所以她平時也有些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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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已經走到了宛童麵前,甚至開始對她動手動腳了。

    宛童避開了她的手,心裏猜測可能是因為鬱丞的強迫症,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要求,但是這不代表她會讓別人對她指手畫腳的。

    “別碰我。”宛童皺眉盯著女人。

    女人卻來了氣,又逼近了一步,“你怎麽就是說不聽呢?如果你不好好收拾自己,信不信我讓人把你丟出去?”

    “把誰丟出去?”忽然一道男人的嗓音插了進來。

    兩人順著聲音看了過去,鬱丞正從隔壁房間裏走出來。

    他目光落在了孔靜的臉上,黑瞳裏滲著一抹冰寒,重複了一遍,“你說,把誰丟出去?”

    孔靜被那眼神看得手腳發冷,她哪裏看不明白,她是踩到先生的底線了。

    半晌她嘴裏才擠出了一句話來,“先、先生,我、我隻是、是在檢查衛生,剛好看、看到她邋……”

    在她說出那個字時,鬱丞神情更加冰冷陰翳,打斷了她的話,“閉嘴,給我滾。”

    孔靜被他吼得早已經站不穩了,哆嗦著雙腿跑了下樓。

    宛童愣了一下,鬱丞這模樣,才是她設想中的大佬該有的樣子。

    她沒將方才的事放在心上,不過還是好奇問了一下,“她是誰?”

    “老孔的孫女。”鬱丞低頭凝著她,語氣已經恢複了溫和低醇。

    宛童看著他身上正式的西裝,又想到孔靜的話,皺眉問,“丞丞,你會嫌棄我?”

    世界劇情裏提到,在原主死後,鬱丞的確深受強迫症的困擾,特別是他還有潔癖,所以每天生活都過得格外緊繃。

    雖然原主也有潔癖,但是沒有他這麽嚴重。

    宛童的話才說出口,鬱丞眼底就閃過了一抹暗光,手掌握住了她的手,“別亂想。”

    那力道大得讓她覺得有些疼。

    宛童感覺到他情緒起伏有點大,又轉移了話題,“那你要去上班了嗎?”

    “沒有。”鬱丞見她神色無異,神情自然幫她捋了一下微亂的長發,“想吃什麽早餐?”

    “你給我做嗎?”

    “嗯。”

    “那我想喝你煮的皮蛋瘦肉粥。”原主記憶裏最深刻的便是他做的早餐了。

    “好。”

    鬱丞應了下來,嘴角多了一抹上揚的弧度,領著她下樓。

    此時孔靜驚慌地找上了孔管家,“爺爺,快幫幫我,先生可能要趕我走了!”

    剛才那一瞬間,她好像從鬱丞的態度裏解讀到了要被炒魷魚的信息,他之所以沒說,可能是因為那個女孩的存在。

    孔管家愣了一下,連忙問發生了什麽事。

    孔靜一五一十將話說了出來,孔管家搖了搖頭道,“靜靜你太過分了,雖然阿丞對我老孔有幾分尊重,但是你不要忘了,我跟你都是傭人的身份,你不要總是仗著阿丞不管事,就自抬身價,我現在就鎮重告訴你,童童是阿丞的雷區,你是想都別想去碰觸,你等會兒收拾一下就離開吧,要是真等阿丞發話,性質就不一樣了。”

    孔靜聽著他的一番話,好久都沒反應過來,清理別墅的工作並不繁重,工資比外麵高管還要高,而且鬱丞不經常在家,她有時候都差點把這裏當成這裏的女主人了,在網上也沒少曬照片。

    現在沒了這份工作,她就等於失去了優質生活的來源啊!

    都怪白宛心,是她讓她去試探那個女孩順便給她找點麻煩的!

    一時之間她心底又是害怕又是怨恨!

    客廳裏,宛童坐在沙發上看早間新聞,鬱丞在廚房裏忙碌,半個時候後,他將沙煲端了出來,食物的香氣瞬間在屋裏蔓延開。

    給宛童舀了粥後,鬱丞又上樓去了。

    等他再下來時,身上已經換了一套淺灰色的家居服,而且還帶著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氣。

    宛童湊了過去,在他身上聞了一下,“你還跑去洗澡了?”

    她沒發現,在她靠過來的時候,鬱丞身軀僵了一下,才點了點頭,喉嚨裏滑出了一個單音,“嗯。”

    “你的潔癖比我還嚴重。”宛童嘀咕了一句,又低頭喝粥。

    鬱丞抿了抿唇,黑眸凝著她,在她看來時又迅速斂眸。

    ————

    一頓早餐的時間,宛童也從鬱丞那裏問了許多他創業的事情,他事無巨細幾乎都跟她說了一遍。

    宛童聽得津津有味,又托腮問他,“丞丞,那你可以給我講講我的事情嗎?我為什麽醒來就掉海裏了?”

    她昨天晚上在他麵前演戲,說自己隻記得十九歲之前的部分記憶,他應該是信了,並沒有追問。

    此時,鬱丞握緊勺子,明顯停頓了一下。

    “是我的失誤。”他輕聲道。

    “什麽失誤?”宛童歪著頭繼續問,想著能不能問出點什麽,刺激一下自己那部分失去的記憶。

    鬱丞對上那雙明亮純澈的眼眸,覺得喉嚨被什麽塞住了一般。

    這時候,玄關處傳來了動靜,金河推著白父走了進來。

    宛童遠遠看向輪椅上那個蒼老的身影,一時沒將他和原主記憶裏那個英姿勃發的父親聯係起來,“丞丞,那是……”

    “童童,那是你爸爸。”鬱丞低聲迴了句,悄然又掐緊了拳頭。

    “童童?”白父本來心中存疑,但是在見到宛童的瞬間,就熱淚盈眶了。

    他養大的女兒,一直相伴了十九年,怎麽可能會認不出來?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宛童才倏地起身跑了過去,“爸爸?”

    她看著比記憶中老了許久的白父,情緒被感染,也唰唰掉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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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父張開手,宛童蹲了下來,將他抱住。

    “童童,迴來就好……”白父情緒激動,手掌在她背後輕撫。

    聽到她嗚咽的聲音,“爸爸,你怎麽頭發都白了,嗚嗚嗚……”

    白父愣了一下,跟不遠處的鬱丞對了一個眼神,才開口,“傻瓜,年紀大了當然有白頭發了……”

    許是心情頗好,白父支撐著身體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宛童將他扶到了沙發上,又將自己失去了部分記憶的事跟他說了。

    白父卻好像鬆了一口氣似的,隻是輕拍著她的肩膀安撫,“沒事,記憶的事不著急,該想起來的還是會想起來的。”

    宛童頷首,但是心裏卻察覺出了點異樣,他們兩人分明不想讓她想起以前的事情。

    鬱丞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坐在宛童身旁,但是熟悉他的人卻能看得出來,他現在心情很好。

    白父精神不佳,離開前,他找鬱丞進了書房單獨聊了會兒。

    “看來我們達成共識了。”白父先開了口。

    他今天跟宛童見麵時,就察覺了,她好像忘了很多事情,好像迴到了十八/九歲還天真爛漫的時候。

    那是裝不出來的。

    所以他沒有提過去的事情,沒想到童童真的失憶了。

    鬱丞手裏摩挲著桌麵一個相框的邊緣,薄唇裏傳出一句,“這世上,已經沒有白宛童了,她是我的童童。”

    白父眼裏透出一抹複雜,還是隱忍下來,點了點頭,“我也不希望她再當白宛童,可是,你不怕她哪一天想起過去的事情嗎?”

    鬱丞久久沒有出聲,嘴角抿得死緊。

    “查過童童這幾年的經曆了嗎?”白父又問。

    鬱丞搖頭,“查不到。”她就像是憑空出現在海裏的一樣。

    他把她的出現,當成了上天的饋贈。

    白父沉默了一陣,才道,“好好照顧她。”

    花園裏,宛童蹲在草地上,在看孔管家修剪盆栽的枝葉。

    鬱丞走了過去,在她身旁學著他的動作蹲了下來,不過他身材高大,蹲了下來也還像一座小山似的。

    不遠處,金河低聲說了句,語氣頗為感慨,“從來沒見過鬱總這麽放鬆的樣子。”

    白父也看向了鬱丞,歎息了一聲,“他隻有在童童麵前才會這樣。”

    ————

    宛童不知道白父和鬱丞談了什麽,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做過親子鑒定,反正兩人決定讓她繼續住在這裏,而白父也沒有再來過。

    她當然沒有意見,她還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這具身體以及周圍對於原主來說很陌生的環境。

    通過幾天的相處,宛童真切體會到了鬱丞那強迫症和潔癖晚期帶來的壓抑。

    他動不動就要去洗澡,雖然他沒說,甚至還試著隱瞞她,但是宛童能夠聞到味道。

    他對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十分苛刻,連一根發絲都不能錯亂的那種,對他自己更甚。

    每天都生活在這樣幹淨整潔的環境裏,宛童是舒適了,但是她心裏為鬱丞難受和著急,他這樣真的不會精神太過緊繃了麽?

    幾天後,網上忽然冒出了一個新聞頭條。

    #鬱丞和白家千金喜事將近#

    被爆出來的照片似乎是遊輪上的賓客拍的,鬱丞抱著一個女人,兩人的身影都有些模糊。

    不過那個女人的身形跟白宛心還挺像的。

    從來沒有過緋聞的鬱丞一朝傳出了婚事,馬上被各個大小媒體爭相報道。

    白宛心看到了新聞推送後,終於找到了機會去鬱家了。

    她按響了門鈴,沒一會兒門就開了,經過花園的時候,她聽到了女孩兒清脆的笑聲。

    她想到了那個被鬱丞帶迴來的女生,順著聲音走過去看了眼。

    沒想到花團錦簇的花園裏竟然架起了一座秋千,而此時宛童坐在上麵,晃悠著雙腿,鬱丞握著秋千的鏈條,輕輕用力推動,她就飛了起來。

    白宛心看著男人嘴角化不開的柔情,眼底驀地一冷。

    她不相信麵前這個是真正的白宛童。

    世界線裏白宛童自殺前和鬱丞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她明明很厭惡他,又怎麽可能毫無芥蒂朝他展笑顏呢?

    “阿丞。”白宛心喚了一聲,走進了兩人,“怪不得錢樂都說聯係不上你,原來是在這裏玩嗨了。”

    鬱丞沒有鬆開手中的秋千鏈條,隻是瞥了一眼過去,“有事?”

    “網上有人傳了我跟你的緋聞,錢樂那邊撤了熱搜都壓不住,所以我來找你商量一下怎麽澄清好。”

    她說著又忍不住瞟了一眼宛童。

    白父的態度有些奇怪,那天從來了一趟鬱家後,迴去也沒說這女孩兒到底是不是白家的女兒,隻是讓他們不許再提這事。

    “緋聞?”宛童來了興趣,從秋千上跳了下來。

    鬱丞伸手將她扶住,眼神卻在刹那間染上了冰寒,鋒利割人的視線朝白宛心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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