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寧一直以為自己是男人, 他記得玉佩還沒碎, 他還沒進入這個嬰孩身體之前, 就聽到孤雲對‘寒寧’說生的是個兒子, 後來來到邊城,戰聞初也是當他兒子一樣養, 一起洗澡,一起睡覺,他就沒有將自己往哥兒那個方向去想。

    沒想到,三歲生辰過後的第二天竟然來了一堆婆子,二話不說就將他從床上抱起來, 扒掉了他的衣服,拉直了他的手臂,拿著紅色的東西想要往他手臂上點什麽。

    寒寧一個激靈, 意識到這是什麽情況後一腳踹翻了一旁裝著紅色液體的盤子, 猛地推開了那個抓著他的婆子, 小手衣服一抓,都來不及穿的飛奔跑了出來, 然後看到他那個將軍爹爹站在院子的樹下, 寒寧張開手臂朝他撲了上去:“爹爹!”

    戰聞初彎下身, 一手輕而易舉的抱起了才剛剛到他膝蓋高的孩童,下意識拎起他的手臂看了一眼,上麵光光的什麽都沒有, 還沒等他鬆了一口氣, 就見那些婆子也追了出來:“將軍, 小少爺還沒點呢!”

    戰聞初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手上還不忘給他把小衣服穿起來。

    寒寧捧著戰聞初的臉道:“爹爹我不點,我是男孩子,身上不點紅點點。”

    戰聞初皺眉:“寧兒,不許胡鬧。”

    寒寧直接拉扯著戰聞初的臉:“我不點不點不點!”

    他已經知道那是幹什麽的了,如果那個紅色的液體點在手臂上擦不掉,那就證明他是個哥兒,這有點像守宮砂一類的,雖然那玩意隻是杜撰出來的根本不存在,但在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分辨哥兒和男子的。雖然有二分之一的幾率,他很可能就不是哥兒,但萬一中了另外那二分之一呢。

    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了,除了剛開始的不適應,現在基本已經接受哥兒這種存在了,就跟女子一般,隻是比女子更為稀罕而已,但他不能接受的是自己從此以後被圈養在後院不得自由不說,還要各種避嫌。

    看著寒寧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戰聞初很想強硬一些,這種判定身份的事情哪能說不做就不做,萬一是哥兒,今後接受的教育,生活的環境都要有所改變,孩子還小不懂,他是個成年人了,哪能由著孩子胡鬧。

    可是心裏這般想著,到了嘴邊的話卻不由自主道:“那便算了。”

    孤雲看著這不靠譜的將軍頭疼道:“將軍,身份這般重要,可不能說算就算了,哥兒嫁,男子娶,這可混亂不得的!”

    寒寧連忙可憐兮兮的看向戰聞初:“爹爹...”這件事家中老大說了算,必須讓他心軟。

    戰聞初無法,隻得抱著這個不省心的小東西進了屋內,拿起掉在地上的筆:“點哪裏?”

    寒寧頓時像看叛徒一樣看他:“爹爹!”

    戰聞初暗中掐了一把寒寧的屁股肉,寒寧頓時不鬧了。

    婆子上前來,想要幫忙,戰聞初抱著寒寧避開了婆子的手:“你說點哪裏就行了。”

    婆子指了個地方,戰聞初道:“行了,你們出去吧,我給他點。”

    幾個婆子哪敢不聽將軍的話,連忙就出去了,孤雲倒是還想呆在房間裏,但被將軍看了一眼,便也隻能出去,她想著,將軍總不能任由小少爺胡鬧,定身份這事,想來也不可能胡鬧。

    等人都出去了,戰聞初才看向兒子:“你可知哥兒和男子的區別?”

    寒寧點頭:“一個能生孩子,從小要接受女子一般的教育,一個不能生孩子,要做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戰聞初道:“想做男子?”

    寒寧點頭:“想!”

    戰聞初戳了戳他的腦門:“那我不給你點,但你切記,你身份不明,今後行事要多加小心,多點避忌,若是長大後想要弄清身份嫁娶再來點也不遲。”

    寒寧沒想到他不過是掙紮一下,竟然真的不給他點了,他現在才三歲呢,戰聞初也由著他來,頓時歡喜的撲到了戰聞初的身上:“爹爹你最好了!”

    戰聞初越漸冷硬的眉眼瞬間軟和了下來,抱起這磨人的小家夥:“這件事你知我知,萬一讓第三人知道了,你就必須得點了。”

    寒寧點點頭,伸出小拇指:“勾勾手,就是咱爺倆的秘密了!”

    戰聞初抱著寒寧出去,孤雲連忙上前來,見手臂光光的,不由得看向將軍。

    戰聞初道:“是男子,以前如何今後依舊如何,我會給他找啟蒙老師,騎射師父,院子裏的人都是伺候慣了的,不用動了,貼身奴仆找個小子找個丫頭。”

    孤雲連忙應是,見到小少爺不是哥兒,孤雲也大大鬆了口氣,她不希望小少爺是哥兒,她的公子那般好的人,卻落得那樣的結局,她不想小少爺也吃這份苦。

    定了身份,寒寧的生活也因此有了變化,以前他隻需要整日在院子裏玩鬧,隻要不出門,他想怎麽玩都行,但現在,除了要讀書練字,還要習武騎射,不過好在他本身就是個成年人,這些啟蒙教育對他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騎射方麵更是簡單,他從未停止過修煉,現在不過是多增加了點招式。

    好在他有個哥兒所生的光環加身,如此異於常人的聰慧也被視作理所當然。這一點也是寒寧料想到的,所以他並未過多的掩飾自身,他還想早點迴到京城,無論是之前對‘寒寧’的承諾,還是用了這身皮囊,給他報仇算是他的責任。

    定了身份之後還有一點好處是,他終於可以出門了。

    寒寧坐在看台上,台上戰聞初正在跟一個副將比試,那副將的體態壯碩,是軍中出了名的力大無窮,但在戰聞初的手下卻沒能討到幾分好,戰聞初的力氣不如對方大,但打鬥中總能找到對方的弱點,寒寧能看出戰聞初遲遲沒有一招解決對方,隻是純粹的在拿多方練手練力氣罷了。

    “我爹爹一定能打贏你爹爹的!”

    就在寒寧看的百無聊賴的時候,一個稚嫩的聲音在他一旁響起,一個看起來比他稍微大一些的小孩朝他走了過來,見他看過去,還揚了揚拳頭:“我爹爹比你爹爹厲害!”

    看著五官跟台上那個副將有幾分相似的小孩,不用想也知道他在說誰了,寒寧聞言隻是道:“哦。”

    那小孩沒想到寒寧竟然是這樣的反應,有些不甘心湊近:“你爹爹會輸哦!”

    寒寧笑了笑:“他們還沒比完,你怎麽知道我爹爹會輸,萬一輸的是你爹爹呢?”

    小孩哼哼道:“我爹爹才不會輸。”他爹在他心裏就是無所不能絕對不會輸的英雄!

    結果小孩的話音都還沒散去,他爹已經被戰聞初一拳打下了台。

    小孩大概沒想到他爹竟然會輸,張大了嘴巴整個人無法置信的迴不了神。寒寧轉頭看了眼小屁孩,涼涼道:“你爹輸了。”

    再然後,一聲驚天的哭聲在寒寧耳邊炸響。

    之前還在比試的兩人聽到哭聲,戰聞初是最先反應過來的,走過來一把將寒寧抱了起來:“怎麽了?”

    寒寧道:“他說他爹爹不會輸,結果他爹爹輸了,然後他就哭了。”說完還朝戰聞初誇讚道:“所以我爹爹最厲害了!”

    戰聞初聞言露出一絲淺笑,旁人再多的誇讚,都不及他兒子的一句。

    那個副將也走了過來,蒲扇大的手掌一巴掌拍到了那個小孩的後腦勺:“你個混小子,哭什麽哭!”

    小孩頓時摸了一把眼淚,幽怨的看了眼自家爹,然後抬頭看著被抱起來的寒寧道:“你爹爹贏了我爹爹,你爹爹厲害,但我能贏你,我比你厲害,你敢不敢跟我比?”

    副將聞言又是一巴掌:“瞎咧咧啥呢,你是哥哥,怎麽能欺負弟弟!”

    寒寧卻是眉眼一彎:“好呀。”

    五短身材的小孩有模有樣的相互見禮,年紀稍大一些的樊皓軒揚起拳頭就朝著寒寧打了過去,一旁的副將心跟著一緊,他們都是將軍的身邊人,將軍有多寵愛多在乎這個兒子他們比誰都清楚,當年這小家夥還在繈褓的時候,將軍恨不能一天迴去看三次,據說有一次見到奶娘喂還沒熱透的奶給孩子喝,將軍險些沒將奶娘給處理了,暴躁的叫來了全城的大夫,結果屁事沒有。

    那真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形容他們將軍的一顆愛子之心是半點不誇張,要是他兒子將這金貴的小少爺給打哭了,副將嚴重懷疑,以後將軍少不得要給他穿小鞋,一想到這裏,就看向台上暗歎,這坑爹的混小子。

    寒寧看著朝他打來的拳頭不閃不避,就在拳頭快要觸及自身的時候,寒寧身子微微一偏,靈活的一轉,小短腿一抬,直接踹向了樊皓軒的屁股,樊皓軒學拳也沒兩年,加上短小偏胖的身材,本就不太靈活,直接被寒寧踹的用臉著地。

    不過這小子也沒哭,爬起來繼續追著寒寧打,平時習武師傅教他的一些招式一開始還能派上用場,雖然就沒有一下能打到寒寧身上的,但到後來那些招式就徹底亂了,開始亂打一氣,那鍥而不舍的執著精神連他台下的老父親都不忍心看了。

    最後一個狗啃泥的摔下,也不知道是沒力氣了,還是不管怎麽打連人家一片衣角都碰不到的灰心絕望,讓樊皓軒一個沒忍住,再次哇的一聲哭開了。

    而他老爹還幸災樂禍的哈哈大笑,上前一把拎起已經灰頭土臉的兒子,朝著已經走到戰聞初身邊的寒寧道:“不愧是將軍之子,小小年紀身手便如此了得,看來將軍後繼有人了哈哈哈哈哈。”

    寒寧站在戰聞初身邊抿唇而笑,而被樊副將拎在手裏的樊皓軒哭的那叫個撕心裂肺,他爹打不過人家,他也打不過人家,自以為蓋世無敵的他,頓時對這個世界都絕望了!

    邊城是個民風彪悍的地方,大概因為這裏常年戰亂,人人尚武,整個邊城都沒幾家私塾,所以戰聞初費了不少勁才找來了一個大學者,哥兒所生之子大多都天賦異稟,他不能因為環境原因耽誤了孩子,文他沒辦法教,隻能從外麵找人,但武他可以自己教,於是寒寧一日文一日武的交替,學武之日便會跟著戰聞初一起去校場。

    一開始隻有寒寧一人,後來有人見家中也有適齡的小子,於是也一起帶來了,反正教一個是教,教一群也是教,不過能帶孩子來的,多半都是中郎將校尉這些級別的,以後他們的孩子定然也是子承父業,若是早早與將軍的孩子熟悉,那對他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所有的孩子中寒寧的年齡是最小的,長得也是最好的,玉雪可愛,白白嫩嫩的,好像一碰就會壞一樣,一開始有些孩子仗著年紀大,想要將寒寧當小弟弟一樣照顧起來,但最後全都被寒寧打趴下了,短短數日,寒寧變成了整個校場的孩子王,其中樊皓軒是最虎的,憑借著敦實的體重和學過兩年的拳術,將除了寒寧之外的人全都打趴了,直接霸占了寒寧最佳小弟的頭位。

    戰聞初看著早上出門還是貴公子,這會兒卻變成一隻泥猴的小家夥,無奈的笑了笑。

    一見到他,寒寧便衝過來朝他身上飛撲:“爹爹!”

    戰聞初一點不介意抱一身泥的將他抱了起來:“寧兒今天玩什麽了,這麽髒?”

    寒寧也嫌棄的看了眼自己:“摔跤,本來我不會摔進泥潭裏的,結果小胖他們幾個一起衝上來將我壓泥潭了,簡直以下犯上!”

    為首的被起了外號小胖的樊皓軒笑嗬嗬道:“你是老大呀,身為老大幹啥都要做個最,摔泥潭也要做個最髒的!”

    寒寧揚起拳頭:“當心我打死你!”

    樊皓軒咋咋唿唿的跑開了,見到了自家爹,也像寒寧剛才那樣衝上去,卻不想竟然被他爹給避開了,他自己直接摔了個五體投地,樊皓軒轉頭看向滿臉嫌棄的人,這真是親爹啊。

    寒寧坐在戰聞初的馬上,看著邊城百姓安居樂業的樣子,雖然他來到這裏好幾年了,因為有戰聞初守在這裏,就算那邊蠻子偶有犯進,但都不會打到城裏來,但他知道,這種安穩都是過了今天沒明天的,誰知道哪天那些蠻子就集結過來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種不安穩,所以邊城的百姓更闊達,更珍惜當下。

    寒寧覺得他可以開始想想有什麽辦法來提高一下邊城百姓的民生,提升一下戰聞初軍隊的軍力,隻是他也不知道朝中是個什麽形式,所以有些事隻能暗中的來,否則有錢有權,若是上頭那個是個疑心重的,那這些恐怕就成了戰聞初的催命符了。

    在寒寧籌謀未來的時候,戰聞初一把將他剝了個幹淨,拎進了熱水桶裏,擼著袖子給他搓澡。

    寒寧扒在桶邊看著戰聞初:“爹爹,咱們商量個事兒成嗎?”

    戰聞初看了他一眼:“說。”

    寒寧道:“以後別叫我寧兒。”

    戰聞初:“那叫什麽?”

    寒寧轉過身,讓戰聞初給他擦背,一邊道:“叫阿寧吧。”寧兒寧兒的,他總感覺戰聞初是在叫那個‘寒寧’。

    戰聞初聞言手一頓,掩下這個名字帶來的奇異的情緒起伏:“為什麽?”

    寒寧道:“寧兒像是叫女孩子,一點都不男子氣概。”

    想到小孩都希望自己能一夜之間長大成人,生怕被小看了,戰聞初也沒多想,便依了這個要求。

    寒寧迴頭笑著朝他道:“那爹爹叫一聲來聽聽。”

    戰聞初隻覺得是不是水溫太高了,讓他有些熱氣上臉,但見寒寧還笑意盈盈的等著他,便輕聲開口:“阿寧...”

    寒寧還是覺得這樣叫好聽,歡快的應了一聲,捧起水開始自顧自的洗臉,而他身後的戰聞初,卻莫名被這兩個字顫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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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聞初:我,令人聞風喪膽的戰將軍,被一個小屁孩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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