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做完早餐就端了過來。除了滑蛋可頌,他還從冰箱裏翻出了培根和蘆筍做了烤卷作為小菜。


    完全符合顧硯洲的喜好,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好,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楚淩一把沈殊叫去陽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詢問沈殊願不願意委屈一下。項目結束後,他那張支票上的數字還能再翻一番。


    沈殊有點心累:“但是,給顧硯洲當助理真的很辛苦啊……”


    不然當初他也不至於剛拿滿三年的工資,一畢業就光速跑路了啊。現在工作的工資甚至是略低於大學時的收入的……


    他這輩子好像都和照顧人這個屬性綁定在一起了:小時候照顧妹妹,少年時照顧孤兒院的孩子,上大學還得照顧同齡人……現如今他臨近三十,若是結婚生子,這樣的照顧似乎真要持續一輩子了。


    “拜托啦,沈哥”楚淩一兩手合十,眼神可憐。


    這個項目對他來說還挺重要的,是嚴格意義上完全脫離父親幫助後自己獨立負責的第一個項目,他可不想搞砸。


    “我哥那邊我會幫你說的,顧硯洲這邊我也會協調,隻讓你周末來,不會耽誤你出差的工作。”


    沈殊:那我的雙休日不就泡湯了嗎!


    他嘴角抽了抽,剛想這麽說,一個熟悉的號碼就打了過來。他臉色一變,立刻被敏銳的楚淩一捕捉。


    “我接個電話。”


    “嗯,那我去客廳等你。”


    楚淩一雖然這麽說,卻隔著玻璃認真偷聽沈殊電話的內容。什麽“還款”“可以再延期一段時間嗎”“給她換了新的病房手頭有點緊”……


    沈殊現在欠著外債?


    他有些意外,順勢打量起了沈殊消瘦的背影。


    沈殊看起來不像是會因為自身膨脹欲望超前消費欠下債務的人。那就隻能是因為家裏人身體不好成了吞金黑洞,要他拿命去補了。


    這是個好把柄。


    楚淩一立刻給助理發信息,讓他去調查沈殊的底細。對方很快把詳細的履曆發來,楚淩一翻看著,嘴角勾起了一抹勢在必得的微笑。


    ……什麽嘛,這不是挺好拿捏的。


    哥到底在幹嘛,磨蹭了三年才肯正式來見沈殊?其實隻要能控製住沈殊那個病弱的妹妹,不是自己說什麽,對方就算不想聽也必須聽嘛。


    “楚四,”沈殊掛斷電話,逆著光,有些局促地問:“你剛剛說的……真的能辦到?隻有周末來的話,我可以。”


    顧硯洲聽完楚淩一的解釋,直接轉過頭麵無表情地盯著沈殊,晃動的紅色長發像是飄忽的火焰:“你直接辭職,來我這裏,我養你。”


    沈殊立刻拒絕:“不行。”


    “還是你以前給我的那個可笑的理由?”顧硯洲攥住他的手腕拉向自己,“在我這裏什麽立足社會的技能都學不到。”


    沈殊被他拉得一個踉蹌,險些跌坐在他的大腿上。扶著楠木桌,才堪堪穩住身形:“是。”不知為何,他看著顧硯洲那張俊美到有些妖冶的臉,忽然頓生強烈的勇氣:“我就是覺得,光是照顧你不足以讓我生存下去。我得對自己負責,也得對我的家人負責。”


    “……”


    顧硯洲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鬆開緊握沈殊的手,對方白皙的皮膚上已經留下了幾道殷紅的指痕,看起來有些淒慘。


    “可以。”他點頭,“這周六早上八點來報到。”


    沈殊有點詫異。


    顧硯洲向來我行我素,從不在乎他的意見。實際上大四畢業辭職時,他認真和對方解釋了自己的想法,兩人卻爭吵起來,最後才會不歡而散。


    他這是……難得妥協了?


    楚淩一趕緊出來打圓場:“那就這樣說定了哈。”


    顧硯洲打了個哈欠,像脾氣很壞的貓,蜷縮在搖晃的躺椅上:“慢走不送。”


    送沈殊去總公司大樓的路上,楚淩一給楚征打了電話。對方似乎在開會,沒有接通。


    “那我等晚上下班再打電話和我哥說吧。”


    “嗯。”沈殊看著外麵疾馳而過的城市霓虹,輕聲問:“楚總,可不可以先預支一些工資?我不會違約的。”


    楚淩一爽快答應:“當然,我相信沈哥你的人品。待會兒把卡號發給我吧?我讓助理給你打過去。真是太感謝了,如果今天你不來,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說服顧硯洲呢……”


    “他不壞,就是太尖銳了。”


    “嗯,我感覺到了。對你尤其尖銳,以前得罪過他?”


    “……也算不上。”


    *


    交接工作累了一天,沈殊臨下班時才被通知員工宿舍安排出了紕漏,他還得在酒店住上一夜。


    沈殊刷卡進門,房間裏卻涼颼颼的。有人開了空調,卻沒開燈。


    沈殊脫下外套往椅子上一丟,走近了才發現楚征一聲不吭地坐在床鋪邊緣,偏灰的眼瞳定定看著他。


    “……嚇我一跳。”沈殊心驚膽戰地開了燈,確認楚征神色無異後,才繼續問:“小征,你怎麽來了,雲蓁人呢?”


    “他有事,要去找認識的人聊聊,今晚就不迴來了。”楚征笑眯眯地看著他,看上去純良又清純,“我被我爸召迴開董事會,臨時沒有落腳的地方,雲蓁就把房卡借給我了。雙人間兩張床,沈哥不介意我在這裏睡一晚吧?”


    沈殊抬手,碰了碰他的麵頰:“當然不介意。”楚征小時候也總是喜歡拉著他一起睡。


    楚征的目光觸及沈殊青紫斑駁的手腕,唿吸一滯。笑容卻依舊不變,隻是眼神晦暗了些許。


    “沈哥今天……去見誰了嗎?手腕上好重的指痕。”


    作者有話說:


    大薯接到楚四電話,得知對方竟然安排沈哥去和老情人(???)私會,而且沈哥居然答應了be like:s屬性大爆發!sick!


    把底迪罵了一頓,光速跑來抓奸了(。


    and雲蓁:嗯嗯嗯我是自願(重音)讓出房間的!我也去找老情人私會!(翻白眼)


    第21章 停電後的桃色時間


    沈殊循著他的目光看去,才後知後覺自己袖下皮膚上斑駁的傷痕。


    顧硯洲的力氣怎麽這麽大?難怪他今天一整天都覺得手腕不怎麽舒服。


    “啊,這個……”沈殊把今天楚淩一邀請他去勸說顧硯洲的事情簡短說了,“沒事,不疼。”


    楚征低垂眼眸,慢條斯理地解開沈殊手腕處的紐扣。指尖拉著衣角,緩緩往上卷。沈殊俯視他,隻能看見他長而密的睫毛,完全窺探不到此刻在他眼中閃爍的情緒。


    “我給沈哥塗藥酒吧。”楚征愛憐地環住那塊皮肉,“樓下就有藥店。”


    語罷便利落起身,出門前還不忘囑咐沈殊先洗澡:“天氣太熱,一身汗待在空調間裏容易著涼。”


    沈殊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但連軸轉的工作幾乎攝取了他大部分的心力和理智,此刻滿心滿眼急著睡覺,便拿了換洗衣物快步走進浴室。


    熱水衝刷背脊,帶走積蓄的疲憊。沈殊把洗發水搓成泡泡,按摩緊繃的頭皮。水聲嘩嘩,浴室裏霧氣蒸騰。


    然後……


    “啪!”


    驟然陷入黑暗。


    即便閉著眼睛,沈殊還是被嚇了一跳。身後的熱水逐漸轉涼,他被澆了個激靈,索性摸索調節器關了。


    這下慘了,頭上臉上全是泡沫。他隻能緊緊閉眼,以防泡沫滲到眼睛裏。


    小時候心血來潮給沈芊芊洗頭就不小心把泡沫洗進去了,芊芊覺得難得一次不想讓他尷尬就一直沒說。結果最後眼睛發炎,滴藥水半個月才好。沈殊因此自責內疚了許久。


    就在他伸手去夠淋浴玻璃擋板上的橫杆時,浴室的大門被咚咚敲響了。門外,楚征的聲音被水汽浸得模糊:“沈哥,好像停電了。”


    他買跌打酒迴來就碰上大堂驟黑,酒店房間在十二樓,他是從消防通道一層層走上來的。


    “我知道,”沈殊抹去嘴唇周圍的泡沫,一說話還是能嚐到些許火辣辣的苦味,“小征,可不可以拜托你打電話報修?”


    “前台已經在聯係電工了。”


    沈殊長舒一口氣,但又因為這尷尬的、進行到一半就被迫中止的洗漱犯難。


    現在怎麽辦?就著冷水湊合洗完,還是先把臉上的泡沫衝掉,裹浴巾出去等熱水來?


    “沈哥先找條浴巾裹著出來吧,直衝冷水洗澡洗頭再吹冷空調,很容易生病的。”楚征溫柔道:“酒店房間裏的吹風機也是壞的,我來的時候試過了。雖然和前台打過電話投訴了,但新的還沒拿上來。”


    沈殊大學時因積勞患了偏頭痛,到現在都時不時發作。洗冷水澡不知道會不會激發頭痛,現在交接工作那麽繁忙,還是不要冒這個風險比較好。


    “……好。”他最終認可了楚征的提議。


    沈殊草草用冷水衝掉臉上的泡沫,推開淋浴的玻璃門,伸手去摸記憶裏擺在馬桶頂部架子上的浴巾。卻不料被自己脫下的衣褲絆倒,重重撞在牆上,連帶著櫃子上擺放的洗漱用品一道散落,發出一連串悶鈍的響聲。


    “嘶……!”


    “沈哥,怎麽了!”


    在楚征慌忙詢問的瞬間,浴室沒上鎖的門被同時擰開,急促的腳步聲迴蕩在狹小又悶熱的浴室中。


    沈殊扶著泛痛的腰,草草拽過浴巾遮蓋住重點部位,慌亂迴複:“我沒事,小征,你先別”


    他話還沒說完,楚征已經先一步打開手電筒。刺眼的白光驟然照亮浴室混亂的內部,也照亮了沈殊綴滿水痕的皮膚。


    他未著寸縷,麵色通紅。心裏恥感翻騰,隻好抓著楚征筆挺的西裝褲腿,用蚊子大小的聲音催促:“小征,你先出去行不行,我沒穿衣服……”


    “……”


    楚征居然沒迴他話。


    沈殊不好意思抬頭,自然錯過了他臉上堪稱猙獰的神情。


    楚征的目光下意識地快速掃過沈殊白皙的皮膚,消瘦的肩頸,平坦的小腹和修長的雙腿,如同貓科動物狩獵預備的前奏。


    心跳漸快,血液沸騰。


    被接迴楚家多年,楚征早已練就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習性。可此刻,他魂牽夢縈的人就這樣近乎赤裸、毫無防備地坐在他麵前,要如何才能不激動?


    “小征?”


    “我……我馬上出去。”


    他罕見地慌亂,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擺,推門而出的動作僵硬得像兵馬俑。


    直到合上門靠著牆根坐下,猛地深唿吸幾口,才勉強平複心情,繼續問道:“沈哥你是不是摔著了?我剛剛聽見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


    “嗯……”沈殊的聲音悶悶地從浴室內部傳來,“腳崴了。”


    他緊緊捂著自己發燙的麵頰,因為保守的素性,花了好久時間才從被人看光的灼熱羞恥感中冷卻下來。


    腳踝處的刺痛感此刻才越發鮮明。沈殊扶著牆試圖站起來,卻隻能勉勉強強坐在馬桶蓋上。浴室裏翻湧的熱氣還沒來得及散去,熏得他頭昏腦脹,汗水沿著皮膚不斷滴落進雪白的浴巾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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