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一氣之下,言歡兒把言媽媽織衣服的毛衣針給抽了出來,拿著針尖去刺那兩條金魚。


    她的願望很簡單,希望它一痛之下可以再次活轉過來。


    可為什麽痛了會活過來,她是沒有去思考的。


    言歡兒很認真的刺了半天,也沒刺出反應,金魚在渾濁的水裏越發的動都不動了。


    一旁的小胖子幾次上來要搶她的毛衣針,都被她強有力地奪了迴來。


    小胖子的力氣沒有她大,態度也沒有她蠻橫。


    言歡兒看著那兩條都翻了肚子的金魚,她隻覺得自己有太多的問題想找答案。


    所以,在小胖子吃驚的眼神裏,她把毛衣針直直的刺進了金魚的眼睛,從這頭到那頭,刺了個對穿。


    當然金魚的眼泡頓時就破了。


    平時大大的充滿了氣體的眼泡就象癟了的泡泡糖吹出來的那層皮,軟塌塌地掛在金魚的頭部。


    隨後言歡兒把小金魚撈了出來。


    她仔細看了一會後,就把毛衣針再次刺向了金魚的肚子。


    結果,金魚的肚子裏除了讓她感到惡心的黑黑的肚腸,什麽也沒有。


    而小胖子就在那時候被她嚇哭了,指著她說:“你是個壞人!壞人!我不和你玩了,我要告訴我爸爸,再也不給你金魚了。”


    小胖子哭著絕然而去,言爸爸拿著鍋鏟莫名其妙。


    言歡兒後來看著毛衣針尖上一點點腥紅,再看看桌子上金魚破爛的屍體,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


    而她想要的答案,似乎讓她明白了,金魚的肚子裏什麽也沒有。金魚的確不會感到疼痛,不然,它為什麽一動都不動呢?


    她一點都沒有害怕,也好象沒什麽後悔,更沒有小孩子看到生病的阿狗阿貓會生出來的那種同情溫柔之心。


    她隻是一門心思的在求證著自己的問題。


    金魚被她刺得麵目全非,整個屍體破破爛爛,言歡兒就把金魚的屍體給扔到垃圾桶裏去了。


    手上腥腥的味道倒是讓她為難了好久,小手也洗了好幾遍,都沒能洗掉。


    言爸爸看到言歡兒扔在桌上濕淋淋的毛衣針,就追著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把毛衣針刺到蘿卜頭了?”


    言歡兒很肯定的搖頭,迴答說:“沒有,是小金魚死了,他才哭的。”然後就把自己染著腥味的小手舉得高高的。


    當然,言媽媽迴家後聽說了這件事,就把她好好的訓斥了一頓。


    言歡兒不記得當時言媽媽說過什麽詞語了。


    長大後想起,估計言媽媽會罵她太過殘忍,太沒有同情心吧。


    言歡兒後來想起這件事的時候,記得自己當時心裏是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的。


    似乎有些遺撼,又有些說不清的情緒。她的問題算是得到了答案,可她又覺得答案好象沒什麽意思了。


    總之,那兩條金魚之後,她再也沒有養過這些東西。


    後來,小胖子有一陣不和她玩,她就自己玩。再後來,兩人在幼兒園裏又和好了,但小胖子再也不給她看金魚了。


    不看就不看,反正看過了。言歡兒對此也抱著無所謂的態度。


    好在,兩人依然可以象以前一樣跳皮筋,丟沙包,一起看動畫片。


    隻是,言歡兒不去蘿卜頭家串門了。


    蘿卜頭好象沒多久就忘了金魚的事情,依然笑嗬嗬的和她一起丟沙包,看圖畫書。


    時間過去的很快,兩人漸漸長大。幼兒園畢業了,就進了同一所小學,後來又進了同一所中學。


    因為都是按學區分配的,兩人還分到了一個班。


    蘿卜頭的學習很好,言歡兒的學習忽高忽低。


    蘿卜頭沒多久就當上了班長,掛上了三條杠。


    而言歡兒隻掛了一條杠,還經常會被老師批評,說她上課不專心,總是思想開小差。好在學習成績好的時候與蘿卜頭不相上下。


    就這樣,兩人的相處不鹹不淡,沒有家長眼裏的壞品行,在大人的心目中,兩人仍是最乖的小孩子。


    小學三年級之前,兩人就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不過,也沒有象別的要好的小朋友那樣總是同出同進的。


    要是出門遇上了,兩人就結伴而行,沒有遇上,也不會你等我,我等你。


    迴家來做作業,言歡兒總是三下五除二,功課做完,然後就自己去看電視,看動畫片,看得哈哈大笑。


    一旁的蘿卜頭就嫌她太吵,慢慢的,就不來言歡兒家做作業了。


    言歡兒也沒有因為自己少了一個玩伴而顯得不高興。她仍然是三下五除二,功課做完,就做自己想做的事。


    這中間,言歡兒挖掘了不少自己的興趣,比如說畫簡筆畫,還有喜歡給自己看到的圖片都塗上自己喜歡的顏色。


    要不,就是把自己手邊的玩具一個一個拆得七零八落,有時候能裝得起來,有時候裝不起來。


    對於那些裝不起來的,她也隻是苦惱一小會,就丟開了。


    為此,言媽媽也批評過她幾次。


    隻是,言媽媽從心底裏就縱容著她,所以,言媽媽的批評說是批評,還不如說是安慰。


    進了初中,言歡兒長高了一些,蘿卜頭又長胖了一些。


    兩人依然會結伴而行,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兩人在一起玩的機率就降低了。


    因為會被別的同學笑話你和誰誰誰要好。所以,年紀越大,兩人越生分了起來。


    可最後導致兩人老死不相往來的,還是因為那條金魚的事情。


    學校的生物課上,老師教大家認識“蟾蜍”這東西。


    許多同學都害怕,雖然看到瓶子裏的“蟾蜍”因為乙醚的麻醉一動不動的樣子,大家也不敢把它拿出來捧在手上。


    言歡兒看到自己小組裏的男生都不動,女生更不敢,老師又在要求大家根據視頻進行學習解剖,就咬了咬牙,自己把“蟾蜍”從瓶子裏拿了出來。


    小刀子不好用。劃開皮膚後,整個“蟾蜍”滑滑的,在手裏打滑。


    言歡兒心一橫,索性兩隻手直接上,把“蟾蜍”的皮從上往下剝了出來,露出裏麵白白的肌肉和筋脈,完成了那堂解剖課的要求。


    在同學們的驚唿聲中,蘿卜頭突然說了一句:“你還是這麽殘忍,就象對待那條金魚一樣。”


    言歡兒本來還沉浸在同學們的驚唿聲中,總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別人不敢做的事情,猛然間聽到蘿卜頭說的這句話,就象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甩了一巴掌似的難堪。


    她拎著“蟾蜍”,很驕傲的迴看了一眼蘿卜頭道:“我完成解剖作業了。”


    從那堂課下來,兩人便老死不相往來了。主要是言歡兒不再搭理他。


    出門遇到,言歡兒也隻當沒有看見,自己走自己的路。


    再後來,蘿卜頭家因為拆遷搬走了,言歡兒家也搬走了,兩家就幾乎斷了聯係。


    這時候猛然間聽到顧家姆媽這麽熱情的聲音,也難怪她一時想不起來。


    記憶中,顧家姆媽說話的聲音從來沒有這麽響亮過。


    這一刻的言歡兒被這把熱情的聲音帶出了這段記憶,隨著想起來的蘿卜頭,她就想起了自己曾做過的這樣一件殘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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