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我”和“未知”,就像是“剪刀包袱錘”遊戲中相互克製的三者既獨立又息息相關。如果沒有“我”,世界就會毫無意義。從這裏說,“我”才是世界的基礎。

    “我”是基礎,但人們卻隻會將目光投向“非我”和“未知”,想要獲得那些自己沒有獲得或者無法獲得的東西。為了“非我”和“未知”,人們會改變“我”,讓我與“非我”更近一些,讓“未知”變成“非我”甚至是“我”。

    然而,在這個不斷改變自我,調整個人底線的過程中,最初的“我”卻在不斷的改變中變了模樣,變成了與曾經的“我”相差巨大甚至是截然不同的樣子。

    到頭來,迴顧往昔時,赫然發現如今的“非我”已經變成了曾經的“我”。就如眼前完美的隻剩下“完美”兩字印象的穿越者前輩,完美的就像是已經逝去的親人,完美的就像是已經故去,如同黃表紙錢顏色的舊時的逝去記憶。

    “我”凝視著“非我”,就像是在凝視曾經的,已經離去的“我”。而如今,麵對那完美的“非我”時,左哲卻已經失去了直麵完美的膽量。甚至,左哲一度還想要對曾經的“我”施加致命的一擊,將其徹底抹殺!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林中,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心不動,如堅守本心而不動搖。不動搖則不被外物所惑所傷。然而,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不動固然不傷,卻會腐朽。這個世上,唯一不變的隻有“變化”二字。

    自相矛盾的辯論將矛頭推向了更高的層麵。生存危機之下的最佳解決辦法,隻是核心科技的出現,讓漸漸遲緩的文明車輪重新擁有加力先前的力量。

    左哲追求的超脫並沒有錯。如同生命的遺傳基因,在螺旋中不斷的上升,讓自己達到更高的維度,擺脫原有循環中自相矛盾的死結。

    然而,隻是一味的尋求超脫,終究隻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如果隻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則有拆東牆補西牆之隱憂。

    如今,是時候,直麵困難了。

    超脫不是逃避,一遇到困難就隻是想要超脫的話,可不是什麽好的應對之法。與之相比,還是解決了問題後再想著超脫,才是堂堂正正的應對之法。

    “無邀正正之旗,勿擊堂堂之陳,此治變者也。”機變謀略中,堂堂正正之師強勢而不宜正麵硬撼。如果強行正麵硬剛,即便戰勝也多半隻是得不償失的慘勝。

    目光一點點的偏轉,左哲努力的克服著無法直麵的境況。以左哲如今的實力,在自己麵前凝聚一層防護強光的護盾並不困難。但是,這種防護強光的護盾卻無法防護對麵這個美麗到完美境地的存在。直麵這種完美,就像是直麵太空中散發著萬丈光芒的太陽,是在自找苦吃。

    但是,如今的左哲卻隻能選擇直麵太陽。直麵著太陽,就像是直麵著自己,曾經的自己,如今已經從我變成“非我”的自己。

    伴隨著左哲緩慢卻堅定的轉頭,如同直麵太陽般的目盲感受中,左哲的感官在被強烈的光芒剝奪。最是強大的視覺被剝奪後,已經不再重要的輔助感官就變得重要了起來。這就像是因為意外而失明的盲人,視力被廢除的時候強化了自己的聽力等輔助感官。

    這些曾幾何時非常重要的輔助感官,在失明之後發揮出了重要的作用,讓盲人重新找迴了曾幾何時的陌生記憶。

    目盲的感受中,左哲眼前似乎出現了一段段的幻覺。沒有了看穿幻覺的感官,那些曾經的,無比熟悉的,最終被左哲擺脫的幻境再次的出現了。

    出現在眼前的幻覺在告訴左哲,是時候轉過頭去了。繼續直視“太陽”,自己就有被拖入無盡幻境的危險。

    但是,左哲卻強忍住了本能想要轉頭的衝動,繼續直視著眼前看似已經連情緒都無法控製,卻在這一刻爆發出了強大控製力的穿越者前輩。

    畫麵來到了一個不同的地球,一個沒有戰爭的地方。華夏的天都市,大多數人從小就沒有經曆過戰爭,人們生活在了安寧和和平的國家和年代。普通而平凡的世界上,沒有太多的打打殺殺。人們出門攜帶的不是槍械彈藥,而是各自家門的鑰匙。平靜的城市裏,人們就像是機器上的零件一般,工作在自己的崗位上。生活、工作和學習中,人們沿著屬於自己的命運線,偶爾努力一下嚐試新的生活。但是,世界的基調是平和,即便偶爾的努力也像是勵誌的故事。沒有打打殺殺,這座城市的大部分人,成年後就幾乎不再會打架。

    城市的角落,不起眼的小區裏,普通尋常的單元樓單元,生活著普普通通的人。一年年的長大,想當然的入學,想當然的工作,想當然的成家。人們的生活中有著許多的選擇,但選擇題的題目卻是幾乎一致的,隻不過各自的選項有所偏差。

    作為一個爸媽眼中的乖兒子,同學眼中的謙和學霸,同事眼中與人為善的好好先生,左哲就像是《思想品德》課本上推崇的樣板,完美而散發著自然而然的吸引力。

    所以,到了法定年齡後,左哲開始了談戀愛,並找到了一個在外人看來宜家宜室的絕配佳人。就像是天生的一對,看到這對小夫妻的人們會自然而然的送上由衷的祝福,祝福這對新人百年好合。

    如同天生的一對,夫妻和睦,家庭美滿,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生活美滿而幸福,工作順利而職位節節攀高。

    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世界就像是夢幻的天堂一般,不需要任何的改變,隻希望這一刻能夠永遠永遠的停留下來。

    沒有但是,沒有不過,也沒有任何的轉折,完美的生活讓人羨慕,就像是夢想之中的天堂,讓人沉湎而不遠離開。

    而後,夫妻倆生下了一對完美的龍鳳胎,如同完美父母的模板一般照顧著自己的兒女,看著他們一天天的張大。

    兒女長大,如同脫離了鷹巢的雛鷹,信心滿滿的外出,開始了屬於自己的完美生活。而後,夫妻倆有了自己的孫子和外孫。而後,夫妻倆的身體開始了衰老,精力一年不如一年。不過,相比於同齡人而言,無病無災的夫妻倆雖然身體每況愈下,卻依舊幸福而美滿,度過了人生後半段的一道道坎,從六十歲到了七十歲,從七十歲到了八十歲,從八十歲到了九十歲,又從九十歲雙雙突破了百歲大關。

    時間在夫妻倆的臉上留下了深刻的歲月痕跡。與背後牆壁上掛了接近一個世紀的婚禮照片相比,夫妻倆似乎已經完全改變了一副模樣。沒人能夠將眼前這對老態龍鍾的老人,與牆壁上那對天造地設的一對金童玉女聯係起來。

    百年的歲月帶走了太多,最終也將帶走這對百年夫妻最後的生命。即便是有著完美的人生,最終迎來的也隻是雙雙躺進棺槨的結局。待到百年之後,棺槨中的夫婦會腐朽成為兩幅枯骨,無法讓人再與牆壁上那對容光煥發的新婚夫婦聯係起來。

    幸福和美滿,就像是人的一生,是如此的短暫。如果毫無抵抗之力那就罷了,可如果有著反抗的力量呢?欲壑難填,得隴望蜀之人太多。不滿足是進步的動力,也是走向毀滅的導火索。

    過程完美但結局無奈的幻境中甚至沒有過任何一次的戰鬥,但一直都是人生贏家的主角卻最終倒下。

    夢醒,左哲眼前的“太陽”不再完美,露出了如同太陽黑子般的色斑。

    哪怕是在幻境之中,在穿越者前輩絕對控製的完美人生中,主人公的結局依舊是以悲劇收場。

    晶瑩的淚滴順著絕美的麵龐悄然滑下,勾勒出了驚心動魄的美麗弧度,在光潔的下巴上停留片刻後依依不舍的跌落塵埃。

    不管過程如何的美化,結局終究是悲劇收場的嗎?絕對控製的世界中,結局卻是如此的失控,依舊擺脫不了最終的命運嗎?

    未知和意外如同從旁窺伺的陰謀家,尋覓著任何一處的破綻,見縫插針的彰顯著自己的存在,發揮著自己的影響。

    太陽般耀眼的光芒漸漸退去,完美事物一旦出現一點點的斑點,就不再是真正的完美。光芒退去後,左哲對麵出現了一張美麗的臉。雖然依舊美麗,卻已經不再完美。沒有了完美的光環,左哲已經可以看清楚眼前的這張臉。

    “是你!”大吃一驚的左哲禁不住的睜大了眼睛。

    “是我。”穿越者前輩,如今可以改稱為“姬雅”的女人眼淚婆娑的看著對麵的左哲,眼神是那樣的複雜。

    “為什麽?”左哲不解的問。如果所謂的穿越者前輩一直就是姬雅的話,在一開始左哲進入地下的不死王城與之相見的時候,對方就可以掌控左哲的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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