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雲歌微笑著說:“他不僅沒有報複迴去,還善待了那個屠夫,給他封官進爵,賞他榮華富貴,讓他與自己比肩而行。他曾經對屠夫說,如果沒有當年,他在市集上,當眾讓他承受的那些侮辱,也不會鑄就他如今堅韌不拔的個性,就沒有今日富貴的他。遭遇再難的挫折,每每想起當年,他連胯下之辱都承受了,就覺著什麽都無所畏懼了。屠夫,既是侮辱他的人,也是磨礪他的導師,他如何能不善待他呢。”

    “這個人,是確有其人,還是……”

    這樣的精神和品質,讓段景毅由衷地佩服。

    “奴婢想,在這個世界,他應該是不曾存在過的人物。但這個故事,卻是真正存在的。奴婢希望大王,如這人一般,可以忍常人所不能忍,不計較一時得失。以奴婢做借口,並非是真的懦弱,而是從大局出發,做出的明智之舉。”

    “譬如蕭院判,大王給了他顏麵,他才不會欲加之罪。即便現在,孫女大喪哀痛萬分,總是咄咄相逼,日後,他也定會明白,是自己的一意孤行毀了孫女的前途,明白大王替蕭家挽迴聲望的苦心。”

    “再比如京中其他世家。他們為了穩固家族基業,都會選定自己心中的人選,加以扶植。大王的突然出現,勢必會讓他們此前的謀劃,受到巨大的衝擊。人和錢都花出去了,誰動了他們的根基,他們都會合起而攻之的。與其正麵較量,兩敗俱傷,不如帶著奴婢,給他們吃顆定心丸。是真是假,誰人不能分辨?但麵子上過去了,知道大王是體諒他們的苦衷的,在他們的心中,也自會感念大王的。”

    段景毅看著她,眼中浮現出一抹笑意。

    聽雲歌說完一席話,胸中的憤怒和不甘,著實散去了不少。

    “這些,是在母親那邊學的?”

    “太後娘娘的心意,便是奴婢的心意。奴婢會如從前一樣,在大王身邊,做一片屏風。大王隻消透過奴婢去看京都的一切,奴婢,也誓死不會讓旁人,觸探到大王分毫。”

    屏風,是形容她作用的最好比喻。

    對於段景毅而言,她是一道障眼法,是他的保護傘。對於她而言,也可以借著段景毅的視角,去從另一個角度,看一看京都的局勢。

    所以,就算有性命危險,雲歌也不會錯過的。

    ……

    燕兆府尹慕容行川帶著軍隊匆匆趕來。

    得知段景毅要迴京都的消息,慕容行川一早就開始著手準備。

    作為端國封地內陸邊境的主要負責人,慕容行川手下有許多兵馬。平日裏負責傳送端國與大楚的往來物資,到危急時刻,也是端國支援大楚的軍事要塞。

    看到這一地的血水,以及堆積成山的屍身,慕容行川跪地請罪:“微臣來遲,請大王責罰!”

    “燕兆相距甚遠,你能趕到,已經不易了。”

    不遠處,傳來陣陣拷打審問的聲音。

    “那邊的,是戰肖將軍,抓了兩個,誰也不說。此地不宜久留,先去鳳考安置吧。你是審訊高手,便輔佐戰肖將軍,定要從這兩個人的口中撬出東西。”

    “是!”

    慕容行川站起身,恭敬地退了下去。

    他立刻安排了下去,將兩個黑衣人手腳全部捆綁住,鎖在巨籠裏麵。一行人在夜幕降臨前,安全到達了鳳考。

    鳳考城,趙府。

    趙忠熱情且恭謹地招待了段景毅,他是段景毅的舊部,昔年段景毅剛入端國,便跟隨在身邊的。本質上是個粗人,能得此位,也是靠著當地百姓聯名推舉。

    鳳考城中秩序井然,也是他深得眾望的成果。

    晚上,段景毅睡不著,阿紫為他按摩了好一會兒穴位。

    段景毅頭疼的毛病好了許多,但卻留下了失眠的症狀。

    也難怪他總是沒法入睡,之前為了掩人耳目,總是稱病晚上起來閱折子,作息時間混亂。現下好容易可以按著常人的生活方式起居了,卻又遇到了諸多事煩心,自是睡不著了。

    阿紫伺候了段景毅休息,出來時,見到廊下守夜的雲歌,正在鼓弄著什麽。

    “這是什麽呀。”

    走近一看,原來她在縫東西。

    “香囊呀。”

    “香囊?”

    阿紫有些驚訝,這樸素的布料,粗糙的針腳,真的是在做香囊嗎?

    “是呀,大王不是睡不著嘛,我就想著,用一些安神的香料藥材,放在香囊裏,大王隨身攜帶,時常聞著,就能入睡了。”

    “你……真打算讓大王隨身帶著這個呀。”

    要知道,香囊和荷包一樣,都是隨身攜帶的東西,一般是十分精致的。

    這樸素的香囊,怕是連平民都無法隨身戴著,更何況是大王呢……

    “對啊,怎麽了?”

    雲歌對自己的手藝非常滿意,很有信心,並不覺得哪裏有什麽不對。

    阿紫拿過雲歌的香囊和針線,不好意思批評她,委婉地說道:“姑娘呀什麽都行,就是這女紅差了一些。你看,這裏這樣縫補,針腳都露出來了,外麵也能看見,多影響美觀呀。若是這樣縫……”

    阿紫麻利地拆了雲歌的針線,三下五除二地縫了一個精致的針腳,雲歌仔細看去,收線的那一刻,還真的是把布料不整齊的邊緣和所有的針線痕跡,全部掩蓋進去了。

    外麵看著,像是天然接在一起的。

    “你看,是不是好很多了。”

    雲歌的眼中直放光:“還真的是啊……”

    “還有啊,大王隨身佩戴的,總不能是一塊素包吧,至少要縫上一些圖案才是呀。”

    “圖案?繡花嗎?我不會呀。”

    雲歌很誠實地說。

    “我教你呀。”阿紫拿過旁邊的布料,交給雲歌:“我繡一針,你學一針,這迴得你自己繡,大王見了,一定喜歡。”

    “現在啊。”

    雲歌對自己的繡工可沒有什麽信心。

    不論是哪一世的記憶,在她的腦子裏,都沒存上繡花的存檔。

    在這一塊,她是一片空白的。

    “當然是現在,很容易的,你那麽聰明,肯定一學就會。”

    阿紫是個急性子,說出來的話,就一定要做到。雲歌坐在旁邊,看著阿紫雲山霧繞地講解著,手上的針線從井井有條,變成了一團亂麻。

    可真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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