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一夜未眠,西蘭臨死前的話一直縈繞在耳邊,記得為我報仇......不知怎的,她覺得她是無辜的,沒有理由,隻憑直覺,那決裂的語氣,倒下後,那不肯閉眼的雙目,還有她在河邊受到淩辱的畫麵,她,是個可憐之人。

    秦清起身,拉開了院子的門,天剛剛亮,山中起了薄霧,她仿佛置身於一片仙境之中,但她沒有心情去欣賞初春的美景。

    “阿清姑娘。”

    身後的聲音令秦清一喜,她轉身一看,卻是護衛予,“是你呀,你怎麽在這兒?”

    她以為是小豐,是了,小豐都叫她姐姐的。

    護衛予迴答道,“是少主令我守在這兒,護著姑娘安全。”

    秦清有些意外,但也明白羅素是擔心她,因為昨天的事,她搖搖頭,暗忖,她其實也是一個下人,那有下人也要保護的,不過,她為羅素的這份心而感動。

    她輕輕點了點頭,哦了一聲。

    “阿清姑娘要去哪裏?”護衛予一直跟在她身後。

    秦清道,“睡不著,四處走走。”又道,“小豐呢?”

    護衛予低下了頭,“少主吩咐將他葬在神廟後了。”

    這麽快?不過依他的身份,能葬在神廟旁己經最大的尊榮了。

    “帶我去看看吧。”

    秦清來到神廟旁,小豐的墓前,有一個小小的木碑,上麵寫的是小豐的名字,秦清找到一塊地方坐下,“小豐,對不起......”便不知說些什麽了。

    兩兄弟都是因她而死的,她覺得自己真的很無助,很無助,秦清將身上的衣衫裹了裹,縮著身子一動不動。

    霧慢慢散開,太陽出來了,秦清看著天邊的早霞是那般如美如幻。

    “阿清姑娘,咱們迴吧。”護衛予在一旁提醒道。

    秦清再看看墓碑,小豐,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來看你。她起身拍拍衣衫,“走吧。”

    二人往迴走,迎麵走來一人,秦清見是阿勇,不免吃了一驚,因為他全身是泥,頭發淩亂,下頜也長出了青色的胡須,“阿勇?”

    阿勇見到秦清,立即跪了下來,秦清趕緊扶起他,“你這是做甚?你怎麽了?”

    阿勇道,“謝謝阿清姑娘,我將西蘭葬在後山了。”

    “哼。”護衛予生氣道來,“那樣的一個女人,你還管他做甚?”

    “我......”阿勇不能反駁,神色沒落。

    “予!”秦清輕斥護衛,“人都死了,說這些有什麽用。”又對阿勇道,“你守了她一夜?”

    阿勇點點頭,“阿清姑娘,昨日西蘭可有說什麽?”

    “說什麽?她都險些害了阿清姑娘。”護衛予搶話道。

    秦清瞪了護衛一眼,對阿勇道,“她讓我轉告她姑姑,說她錯了。”

    “她沒有提及我?”

    秦清搖搖頭,“阿勇......她是自做自受,你別為她難過了。”

    阿勇突然雙手捂住臉,嚶嚶而哭,“其實,她真的很好......”

    秦清長歎一聲,“你呀,太過善良。”秦清從懷裏拿出一張帕子,給他拭臉,“你看你,這麽憔悴,快迴去好好休息吧,每個人都她自己的命數,你要好好的。”

    “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秦清安慰道,“走吧。”

    阿勇失神落魂的離開。

    秦清看著她的背影,目光淡然無色。

    經過這件事,所有人都很頹廢,小月認為是自己端湯給小豐喝的,自責著,那些未成年護衛們,他們與小豐同吃同住,一起訓練,感情很好,便是羅素情緒也是十分低落,於是他決定起程迴寨了。

    羅布也讚成離開,這邊的礦己經開工了,並且運作順利。

    第二日,羅布,羅素與大巫,帶上各自的人登上了船,秦清除了為小豐難過外,西蘭的話一直在心裏擱放不下,她與羅素商量了許久,也沒有什麽具體的辦法,秦清提議,“要不告訴司馬言?”羅素有些不高興,一來他認為這是寨子內部的事,二來他不希望秦清與司馬言走得太近,秦清也不想與他爭,隻道迴寨再商議吧。

    迴程的路是逆水,要多行一日,又因路過夕氏寨落,船隊休息了一夜,夕氏族老設宴款待了眾人,宴席設在露天,有篝火,有舞蹈,甚是熱鬧,秦清特意觀察羅素,這算他第一次“外交”,未想小小年紀,應付周到,也不知他私下下了多少功夫,還是因為處於這樣的身份,與生懼來的能力?在她印像裏,羅素是偏執,囂張,傲驕,但此番卻與夕老談話,一幅恭敬認真的態度,再觀羅布,與族中其他大小總管自然是談笑風聲,對比二人,羅素拘謹了些,但好在孺子可教。

    秦清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大巫身上,即是宴席,她也是帶上麵巾,不吃東西,隻喝水,喝水的時侯,用大袖遮住臉,真是難為她了,秦清暗忖。

    大巫一向冷清,沒坐多久便告退了,接著是羅素,以不善酒力為由,秦清攙扶著他離開,剛出宴廳,秦清便放開了他,“你是裝的?”

    羅素道,“是。”

    “為什麽?這麽重要的場合,你不該這麽早離去,你是少主呀。”

    羅素無所謂道,“我討厭這樣的場合。”

    羅素沒有迴夕老準備的住所,而是沿著河邊走,慢悠悠的似散步。

    秦清搖搖頭,剛還誇他孺子可教呢,還是沉不住氣,她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邊,不過,如此良辰美景,散步於河邊,也是愜意之事。“良辰美景”這詞好像用得不對。

    “你在想什麽?”羅素轉過身來問她。

    秦清抬起頭,“沒什麽,這裏景色很好。”她深吸一口氣,一股冷空氣趁機鑽入鼻子裏,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噴嚏。

    羅素皺起了眉頭,“也不多穿點衣服。”

    秦清道,“誰知道宴會設在露天,你喝了酒,當然不冷,你把你的披風拿給我。”秦清原本是開玩笑,羅素果然解下披風,遞給她。

    秦清反而愣住,“這......你是少主,我是開玩笑的。”

    羅素抖開披風,給她披上。

    “我來,我自己來。”秦清嘿嘿一笑,係上帶子,從頭到腳都溫和了不少。

    二人繼續朝前走,月兒異常明亮,黑夜像白晝,河水波光粼粼,又像無數個小燈一閃一閃,“你說說大巫吧。”秦清突然說道,“今日我與她打了個照麵,看不出她有什麽不對。”

    羅素輕笑一聲,“你能看出她的不妥,那麽你就是大巫了。”

    秦清癟癟嘴。

    羅素道,“她應該是五年前升的大巫之職,以前,她是神廟的神女。”

    “就像尼娜那般。”

    “是。”

    “以前的大巫是誰?”秦清問。

    羅素道,“前任大巫是一男子,後來犯了事,處了極刑。”

    秦清問:“犯了什麽事?”

    羅素道,“當時是前任大巫管理礦地,他卻利用職務之便偷偷將丹礦賣給了楚國人。”

    “楚國?怎麽又跑出一個楚國來。”

    羅素道,“具體是怎麽迴事,我也不太清楚,那時我還小,前任大巫死了之後,神女繼承了大巫之職,羅布接管了礦地,阿巴怕大巫之事再有,當時還處理了許多人,莫達,庫單都是那之後上調的,然後還製定的許多規矩,卻不知......如果西蘭說的是真的,阿巴所做的努力豈不都是白費了。”羅素搖搖頭,歎了聲氣。

    秦清側過頭看向羅素,但見他深邃的目光微皺的眉頭,突然說道,“你,其實挺關心你阿巴的?”

    嗯?羅素一怔。

    “你口口聲聲說你阿巴從沒有管過你,你很在意。”就如她自己,常把恨爸爸的話掛在口中,其實何嚐不是希望能獲得他的注視呢。

    羅素張了張嘴,沒有迴答。

    “其實血緣是很奇妙的東西,父子總終是父子,老天注定,改變不了。”

    羅素聽言又冷笑一聲,“你是忘了阿巴不隻我一個兒子。”

    秦清也輕笑一聲,“你這是吃醋了?”

    羅素拂袖一甩,大步朝前走。

    “說不過又發脾氣了?還是說中你心事了?”秦清緊跟在他身後笑道,羅素走得快,秦清快趕不上了,隻好一路小跑著,突然羅素停了下來,秦清一頭撞在他的後背,“呀。”秦清額頭好痛,“你怎麽......”

    “噓。”羅素拉著她蹲了下來。

    “怎麽了?”秦清問。

    羅素扒開麵前的幾株蘆葦草,月光下,但見不遠處有兩個人相對站著,二人像是在說什麽悄悄話,片刻有女子的嬌笑聲傳來,男子像是羅布,女子嘛......夕矯,秦清認出來了,原來二人在此約會呀,本有婚約的人,約會也沒有什麽不妥,不過,二人的頭越靠越近,身子越靠越近,最後羅布摟住了夕矯,低下頭吻住了夕矯。

    秦清緊緊捂住自己的嘴,發現不對,趕緊捂住了羅素的雙眼。

    “做什麽?”羅素低唿,扯下秦清的手,秦清拉著他離開,“少兒不宜。”

    “什麽少兒不宜?”羅素不悅。

    秦清見他那神色,笑得十分詭異,“哦......我明白了,你好奇。”

    羅素臉色通紅,但夜色掩示了他的尷尬,反而大膽起來,“我有什麽好奇的,又不是第一次見,還有比這更......”

    羅素突然住口,朝前走。

    秦清緊跟在後,追著他問,“什麽,你不是第一次見?你見過幾次?你常偷看別人接吻嗎?還有比這更什麽的?更勁暴嗎?天呀,小樹,你完了,你完了......”

    此刻,秦清心情愉悅,沒有比什麽調侃羅素讓她更高興的事了。

    幾日後,眾人終於迴到了寨子,羅素去大寨向羅傲匯報工作,秦清拉著小月一路朝關雎樓跑去,遠遠的一隻土黃色的小狗飛奔了過來。

    “火鍋。”秦清高興的朝它大喊一聲,小狗興奮得一躍而跳秦清一把抱住,笑個不停。

    “火鍋,有沒有想我呀?乖不乖呀,有沒有闖禍呀?”接著海木跑了過來,笑道,“沒少闖禍呢,剛才還把卡總管絆了一絞,卡總管追了它好一陣。”

    “啊?卡總管可有摔傷?”秦清問。

    海木笑道,“無礙,隻是摔倒的姿勢不好看罷了。”

    秦清與小月都笑了。

    秦清讓小月先迴奴院,整理一下行李,她隨海木進了關雎樓,二人手牽著手。

    “半月了,別說還挺想你。”海木道。

    秦清笑道,“我可不想你。”

    海木捏了捏她手臂,“你這個沒良心的。”

    秦清笑道,“少主不在,沒什麽事吧。”

    海木道,“沒事,你們呢?”

    二人進了樓,秦清放下行李,歎了聲氣。

    “怎麽了?”海木問。

    秦清道,“西蘭死了,小豐死了。”

    啊?海木聽言十分驚訝,“這......怎麽迴事?”

    於是秦清便將礦上發生的事說了,海木拭了拭淚水,“小豐他......少主一定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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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清點點頭。

    “那西蘭的事,春巴嬤嬤......”

    秦清歎道,“少主去大寨了,想必過不了多久,春巴嬤嬤便會知道了。”

    海木道,“雖然我不喜歡西蘭,但她的結局也太慘了。”

    “是呀。”二人感概一番,海木又道,“對了,忘了告訴你,都官令來了。”

    “都官令?你是說司馬言嗎?”秦清一驚。

    海木道,“是,昨日就來了,現在也應該在大寨吧。”

    “正好,我還找他有事呢?”

    “哦,有什麽事?”海木下意識而問,秦清懊惱自己多嘴,笑道,“也沒什麽,上次他讓信使帶信說,想吃我做的豆腐,這次來,就給他多做一些。”

    海木知道,“別說他想吃,我們都想吃呢,都盼著你快些迴來。”

    秦清笑道,“除了豆腐,我還發明了一道菜。”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還帶了食料迴來......”

    秦清見到司馬言時,是第二日了,昨天晚了羅素從大寨迴來己經很晚了,她也沒有問,次日,羅素又一早去了練武場,秦清從奴院出來,做完該幹的活,她本來想去找春巴嬤嬤,被告之春巴嬤嬤去了如夫人處,想必她己經知道消息了吧,因為己經有奴來向她打聽西蘭的細節,被秦清敷衍過去,還警告她們不許再提,小心被少主責罰,小奴們都散開了,秦清歎了聲氣,發現火鍋不見了,這小東西,天天亂跑,小心被人捉了去,燉了吃,秦清一路喚著火鍋,但見一棵大樹下,站著一白衣男子懷裏正抱著她的火鍋呢。

    秦清走了過去,“司馬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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