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範文伯冷汗淋漓的是,自己掌握的小逍遙公近衛營居然有十二名“影子殺手”,自己最信任的百夫長丁權就是其中的一員。


    “影子殺手”是南唐李家的秘密部隊,在南唐軍隊係統裏有超然的地位,戰鬥力也是超然的。“影子殺手”最奇怪的是,它不由南唐王掌握,是由曆代的太後掌控。


    北界“影子殺手”都在向金華鎮集結,這些人從來都是殺才中的殺才。


    “食不厭精”是阮玩的嗜好,但是今天他不得不陪著小逍遙公一塊兒啃硬邦邦的胡餅。這個看是非常隨意非常紈絝的小逍遙公在行軍的時候卻嚴格執行每一天早上陪自己的兵衛們一起吃早飯的習慣。


    每個胡餅跟半個盾牌一樣大,糙得剌手。姬天雲一小塊兒一小塊兒掰下來放在胡辣湯裏。加鹽加辣子,再放一把芫荽,就是一碗好吃食。


    兵衛們這段時間早跟小逍遙公學了個十足十,在行軍中能把粗糲的食物變成美味,這也就是這個紈絝能想得出來。


    阮玩撇著嘴不搭理他們,掰了一小塊兒塞進嘴裏慢慢嚼。


    “這種與兵同苦,也就是做做樣子,千萬不要當真……”


    話音未落,肥臉上就挨了一下,摸了一下是食物殘渣,剛想發火,見小逍遙公冷冷地似笑非笑看著自己,趕緊把怒氣咽了迴去。


    “如果再胡說八道,小心老子罰你去當馬夫。”然後小逍遙公姬天雲把阮玩的圓腦袋拉了過來,輕聲說道:“這些人為了老子出生入死,流血流汗,陪他們吃一頓早飯是應該的,哪怕隻是形式,也應該如此,以後不要再說這些狗屁不通的話,這是我對你的忠告,你愛聽不聽。”


    “還不如多發給他們幾斤金子實在。”


    “金子要發,早飯也得一塊兒吃。”


    阮玩不置可否,他還是隻相信,隻有金子才能買到手下的忠誠。


    早飯接近尾聲的時候,範文伯匆匆前來稟報,燕龍雲和他的一百鐵衛已經到達安城。


    一聽說燕龍雲居然整頓裝束,變身為出使南唐的使節,堂堂正正走進安城,兩天之後到達金華鎮,姬天雲更加相信自己的決定是英明的。


    安城的留守是通判武威。武威早接到小逍遙公的飛鷹傳書,讓他早一點做準備迎接北燕的使團。武威並不以為意,因為南唐駐幽州的關禦史並沒有來信函告知北燕王庭派使節到南唐的消息,隻聽說燕龍雲帶著一百兵衛要到金華鎮,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武威相信燕龍雲不敢光明正大地進安城。


    但是今天一大早旗官就來稟報,北燕的互市通商使團已經在城下了,通商使團的目的地是金華鎮。


    西蜀、北燕、南唐、不死龍城和自由之地這些年來邊界紛爭不斷,但是為了互通有無,共同簽訂了《互市文書》,互贈了通商通關的空白文本,也就是說隻要擁有這種空白文本,填上姓名和抵達目的地,就可以通關。


    這種文本隻有各諸侯國的最高統治者才能發出,也就是說燕龍雲偷偷跑出幽州就非常值得懷疑,尤其是武威看到北燕王庭鮮紅的大印,就更有這種感覺。


    最起碼的禮貌還是要有的,武威出城十裏迎接,見使團的人衣冠楚楚,嚴整鮮明,進退有致,燕龍雲換上的是使節禮服,一本正經的向武威迴禮。第一次見到燕龍雲的武威不由想“這一下南唐終於有對手啦!”


    “啟稟世子大人,既然是商團使節,為何不見一名商務司的官員跟從?”


    “兩名商務司的長史令總是愛說話,本一世子一聽他們說話就來氣,一巴掌一個一巴掌一個都打死了,一個都沒有留。”說著,燕龍雲一直盯著武威的臉。


    “北燕有北燕的的規矩,南唐有南唐的法令。安城州牧使前日飛鷹傳書,如果世子的使團沒有貴國商務司的跟隨官員,就算是有通關文書,也不能從安城跨過南長城半步。”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燕龍雲的聲音提高了好幾倍,眼光如錐子直刺武威。


    武威梗著脖子迎著燕龍雲,微笑著不說話。


    過了一小會兒,燕龍雲抓住一旁的一個鐵衛,從袖袋裏掏出一塊銅牌塞在鐵衛手裏,吼道:“現在你就是商務司的長史令了。”


    “我們州牧使還說,如果世子大人隨便從鐵衛中拉出一個來充當商務司長史令,南唐也承認。”


    “你們州牧使不在安城,跑到其它地方幹什麽去了?”


    “世子大人還不知道吧,南唐王已經任命小逍遙公為安城州牧使,總領北疆六州,現在正在金華鎮開競拍大會呢。”


    “大周第一賤男當流雲城的州牧使,實在太有意思了。”


    此時姬天雲正把自己的紈絝發揮到極致,他讓“梨花小苑”的姑娘們脫光了衣袍一個一個地過,每一個姑娘他都會調戲一番,然後再給一兩金孒。在金華鎮,一兩銀子就夠一個五口之家舒舒服服過一天日子了,一兩金子可以換十五兩銀子。“梨花小苑”五百多個姑娘中隻挑三個,這三個都是大胸脯大屁股的女人。


    小逍遙公就是喜歡這種大胸脯大屁股的姑娘,他就是這樣的色狼,連阮玩都在鄙夷小瑜親王這種荒唐的行為,尤其是看不慣小逍遙公那種急不可耐的猴急樣子。


    “殘花敗柳配賤男,這是絕配。”阮玩嬉皮笑臉地看著守在房門外的鄭姬。如果眼睛裏能夠伸出小手,阮玩一定會把這絕色美女的衣袍扒一個精光,“這就是你們的主子?還不如跟了本公子,本公子一定讓汝享盡榮華富貴,一點委屈都不受。”


    阮玩遭受到一生中最大的兩個大白眼。


    三個風塵女子進屋,有兩個仍然在做醜態百出的扭動,隻有一個安靜地站著安靜地看眼前這個紫金冠少年。


    看著少年戲謔的笑容,兩個不停扭動的女子也安靜了下來。


    姬天雲輕輕地拍了拍手掌,說道:“看來還是這個妞兒知道發生了什麽,老實交代吧,別讓老子辣手摧花,好不好?”


    姬天雲一巴掌就把最近的女子打落在地上,“你們看,你們看,這個小妞兒居然對老子閃出一絲寒光。這就不好啦。努爾古麗,哦,現在你的名字叫周大花,大花還是你來說吧。”


    非常及時地把打暈的女子送出房門,門外傳來阮玩的驚唿,“我的長生天啊,也太英武雄壯了吧,這就搞暈一個?”


    說得站在門口的鄭姫噗嗤一笑。


    那個叫“周大花”的女子隻在燃天雲灼灼目光堅持了半刻鍾。


    “我們不是北燕的細作。”


    “我知道啊。”


    “我們也不是西蜀和不死龍城的人,也不是自由之地的人。”


    “我知道。”


    “我們真的是普通老百姓,家裏窮,實在沒有辦法才來這兒的。”


    “這……我知道,你在撒謊!因為你們是流雲會的人,周大花是流雲會在金華鎮的會首!”


    說這話時,周大花和另外一個女子如兩道輕煙飄了過來,隻飄到一半被鄭姬擒住了。


    從鄭姬手中拿過兩柄一尺半長的軟劍,繞著兩個小女子轉了好幾圈,嘖嘖稱奇,一絲不掛,兩個小女子這兩柄軟劍是藏在哪兒的呢?


    見姬天雲不懷好意地往下看,連鄭姬都啐了他一口。


    流雲會的三名女細作交給了阮玩,姬天雲相信阮玩會給他一個滿意的交代的。流雲會是二將軍的組織,審訊她們,阮玩最合適。


    金華鎮一下子來了數十支商團,西蜀和不死龍城居然各派了五支,還有幾十支不知的商團。但是唯一能夠要小逍遙公出鎮迎接的就隻有北燕的商團。


    身高兩米的燕龍雲站在比他矮了一個頭的小逍遙公姬天雲麵前,有些器宇軒昂。見過國禮之後,燕龍雲就直奔主題,“小表弟,沒有北燕的支持,你這州牧使一定會當得非常淒苦。這樣吧,本世子保你安城十年平安,再送上十萬斤金子,換你的問天魔刀引路玉牌,你看怎麽樣?”


    “十年後呢?北燕的勇士學會了問天刀刀法,學得一身武功,如潮水般越過南長城,淹沒整個南唐,你說我要這十年短暫的平安、要這十萬斤金子有什麽用?”


    “那你在這兒舉辦這個拍賣會是什麽意思?這兒離北燕的南疆大軍兵營隻有三百裏,六十萬北燕戰士把南長城拆了,會把你的六個州變成人間地獄。”


    “我隻要一隻手就能擋住你的六十萬大軍。”


    燕龍雲知道小逍遙公所說的一隻手的意思,一隻手隻要輕輕一摔,“問天魔刀引路玉牌”就會摔得粉碎。


    “你的本意不是如此,這樣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我的本意是把引路玉牌賣給西蜀的,這樣北燕和西蜀就會打起來,我坐收漁利,到時候我還可以賣給你們武器和糧食,你看這個計劃怎麽樣?”


    “我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的。”


    “哪裏哪裏,這根本夠不上陰謀的級別,頂多了隻算一個簡單的陽謀罷了。”


    燕龍雲用手偷偷地摸了摸懷裏的“問天魔刀引路玉牌”的下玦,感覺自己的牙根在癢癢,咬了咬牙根,恨恨地說道:“六年前,你跟隨使團到幽州的時候還是一個喜歡跟在我屁股後麵亂轉的小男孩兒,還記得我送你的長弓嗎?”


    “記得,當然記得。當時你說了要把北燕南疆千裏草原送給我,還要送我三百北燕大胸脯美女。美女我就不要了,千裏草原可是你當年信誓旦旦要送給我的。”


    “哈哈哈……想不到小表弟記性這麽好,少年事少年說,當不了真的。聽說小表弟英武雄壯,新收了好幾名側夫人,前幾天還把梨花小苑的姑娘們過了一遍,不知道那位懂風月的蘇生被你打死沒打死?”


    “蘇生是北燕王庭的人?”


    “哪能啊,蘇生是本世5的家奴。幽州米貴,居大不易。本世子眼饞金華鎮的收益,便派小子前來,想不到給小表弟添麻煩了。”


    “被我親手打死了。你的好家奴啊,到死也沒有出賣主人。小表哥,你是怎麽教導家奴的,你得好好教教我。上個月我從金陵出發的時候,就跑了兩個最喜歡的家奴,為這事兒,老君太後還親自下懿旨斥責小弟一番。”


    燕龍雲氣得腦門上青筋都在不停地跳動,但是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忍住了,他此行的目的是“問天魔刀引路玉牌”的上玦。


    就算是西蜀王孟昶得到引路玉牌上玦也沒有用,沒有下玦,一樣進不了絕地深淵,一樣找不到“問天魔刀”。


    但是燕龍雲和北燕王庭極其渴望得到引路玉牌。南唐沒有了領軍人物戰神姬無為。這幾年軍力反而比以前強大了一倍;而西蜀經過十多年的休養生息,已經開始北燕王以前豐美的大陰山草原……這就是北燕現在的處境。


    看來隻有“問天魔刀”才能北燕。這是北燕王庭最高的機密,連北燕王後都隻是略知一二。


    “猛獁王庭的三百金衛,燕龍雲就帶來了一百,看來北燕王庭對這塊引路玉牌不是一般的重視。”目送燕龍雲去“歸庭別院”,燃天雲想的挺多。


    迴“梨花小苑”,範文伯仍然在擺弄畫師畫出來的“問天魔刀引路玉牌”顯示的山川地形,兩百多張地圖已經組合過很多次了,仍然沒有頭緒。


    範文伯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說道:“隻有一種可能,這個引路玉牌還有另外的一半……”


    “另外一半?你是說這個引路玉牌隻有一半?完全有可能……謔謔,這就可以理解了,我說燕龍雲不應該那麽氣定神閑嘛,這就對了。我敢肯定,另外一半一定在燕龍雲身上,就算別人得到這一半也沒有大用。燕龍雲啊燕龍雲,你用你假裝的魯莽和冒失掩藏北燕王庭的真實行動,這樣就更好玩了。”


    “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麽這一半引路玉牌會落到南唐李家手裏呢?”


    “老子也不知道,這得去問‘問天魔刀’的主人天魔祖了。”


    還有兩天拍賣會就正式開始,來的商團比任何時候都多,其中最多的不是商人,而是商團的護衛。


    小白是阮家商會在金華鎮開設的拍賣場一個掃地端茶送水的夥計。據說十九年前,母親生他時難產而死的。半年後他的父親走在大街上,被流箭貫胸而亡。成為孤兒的小白跟著瘸腿的大伯蘇重過日子,大伯被當地人稱為“瘸子蘇”。


    每到秋冬交際的時候,“瘸子蘇”都會躺在床上嘶聲裂肺般腿疼,吃什麽藥都不管用。但是“瘸子蘇”飼養的牛羊是整個金華鎮最好的,每頭牛每隻羊都是那麽的活潑亂跳有精神,宰殺出來的牛羊肉總是那麽鮮嫩美味。“瘸子蘇”是金華鎮乃至北界六州最好的牧羊人。


    小白迴到自己的院子裏時,聽到大伯重重的咳嗽聲,咳了好幾下後,後麵並沒有摧心裂肺的喊叫。小白覺得特別奇怪,躡手躡腳走到大伯屋前,看到大白正一拳一拳捶打自己的病腿,原本幹枯的病腿居然在他的一拳一拳捶打下變腫,不,是變出粗,恢複跟正常腿一模一樣,然後一摸臉,一張薄薄的臉皮掉了下來,露出一張蒼白蒼白的臉。


    臉型還是大伯那個臉型,但是那張黑紅的老臉沒有了,小白冷冷的打了一個寒顫,然後看到一雙如玄冰一樣冷的眼睛。


    “都看見了,就進來吧。”


    小白如著了魔一般走進了大伯的屋子。


    “知道你有很多困惑,以後我會慢慢講給你聽。我們不是南唐的人,我們是北燕王庭的死士。更準確的說我們是王庭培養出來給世子當死士的,我們生下來就是死士,這是我們的榮譽,更是責任。”


    小白一直以來隻想當一個南唐最好的拍賣師,他聽從大伯的意見拚命修煉“天心訣”,就是想讓自己擁有強大的精神,好讓自己在拍賣場上有更好的表現,但是現在大伯卻告訴自己不是南唐的人,小白一下子就蒙了。


    “我們……怎麽可能是北燕王庭的人呢?”


    這完全顛覆了小白以前的一切。


    “這也是我們潛伏在金華鎮的原因,因為隻有看懂落花仙子鐫刻在哀仙灘最中央天碑上的文字的人才能修煉,你是這幾年來我帶的修煉天心訣唯一成功的人,唯一的北蠻人。”


    “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不是假的?”


    “伸出你的手,燃燒你的靈魂,讓魂魄歸於長生天。”


    這是天魄煉魂法,是用來驗證種族和身份的,屬於大陸一些大種族獨有的秘技。


    小白情不自禁伸出雙手,點燃了自己的靈魂,隻見自己的靈界顯示出一條奔騰的黑狼。黑狼揚天長嘯,然後隱入小白的胸膛。小白知道南唐人大多數都是一個煙火繚繞的人像;不死龍城的人是飄著各種花瓣的小仙人;而西蜀的人是嚇人的骷髏;隻有北蠻人才是英武雄壯的草原狼。


    自己以前從大伯這兒學到這種秘法,因為這種秘法使用時會有損受施人的精神能,所以小白從沒有對自己實施過,從來沒有懷疑自己不是南唐人。


    “原來我是北蠻人,我是地地道道的北蠻人。但是北燕王庭憑什麽讓我當死士?”


    “因為我們的族人要生存,王庭給了我們北蠻人榮譽和賴以生存的大草原,我們必須為族人為草原去戰鬥去死!”


    “去戰鬥去死,這是我見到的另一種語言,另一種生存方式!也好,我接受。”


    “瘸子蘇”運用的是“化天術”,這是北燕王庭的又一個不傳秘術。現在人也不瘸了,長身而立、玉樹臨風,是一個翩翩書生。從小院子的一個大陶罐裏取出成捆成捆的金票,小白再一次傻了眼……這些金票是什麽時候埋在這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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