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張驚悚恐怖的臉,令她不禁卻步。

    然而溫莎很快冷靜下來,因為眼前的人比她更驚恐。

    她伸出手,指尖輕輕地觸碰著他的臉——

    那隻手仿佛具有魔力。

    將冰雹變成飄雪,將尖叫化為屏息……

    重新坐迴席位的不安的觀眾,看到月光般的美人吻上了麵無可憎的怪物……

    在舞蹈般的錯步中,她攬著他旋轉,裙擺晃蕩出夢幻的弧度,而在玫瑰花瓣的唇下,魔法似乎生效了……

    人們看到怪物變成了一個英俊成熟的男人。

    光滑的皮膚,健康的膚色,硬挺的鼻梁……高大而強壯,英俊又風度翩翩。

    眼淚滑下男人的臉龐,人們不禁感到一陣悲傷,又莫名的感動……

    公主拉著野獸的手,她溫柔的歌聲,像是一朵朵雪花飄落在人們的耳中,然而融化出的卻不是冰冷的雪水,而是溫暖的液體,似乎徘徊於心髒的血液,又似乎充盈了眼眶……

    “sayyou''ll share with me

    告訴我你我

    one love one lifetime

    之愛一生不渝

    say the word and i will follow you…

    說了我便跟你走……”

    故事會走向完美,野獸會向公主互訴衷腸,在一曲美妙的《all i ask of you》中,他們的愛會在合唱中相通……盡管已經知曉結局,觀眾還是十分期待能看見這一幕。

    然而野獸說出的台詞令他們大為驚愕,甚至樂隊也不知該如何繼續演奏。

    野獸抓住公主的手,將自己的手從她的手中一點點抽出。

    他的雙眼因為淚水而濡濕,他的胸腔因為哽咽而顫抖,他凝視著她,試圖顯得強硬、兇惡,然而出口的卻是淒楚的請求:

    “不要愛我,

    離開我……

    你已經自由了,克裏斯汀。”

    野獸退後一步,從他身下竄出的地獄般的火焰逼退了公主,當人們在耀眼的火光中迴過神來,發現那個扮演野獸的男人已經同業火一起消失了。

    *

    “吉莉阿姨,帶我去見他吧。”

    “克裏斯汀,他不想見你。”吉莉夫人穿著睡衣,看著她的時候麵容既溫柔又衰老,她伸手為她整理了一下頭發,“迴去睡吧,忘記這一切。夜已經深了。”

    溫莎擎著燭台往迴走,寂靜的夜晚,寂靜的人民歌劇院。

    她走過漫長的走廊,聽到了《裴特拉克十四行詩》,帶著詩意的瘋狂的鋼琴曲在寂靜的夜中潛行,流淌,徘徊,逗留……

    「我找不到和平,也沒有理由打仗;

    我又害怕又希望,火熱又渾身冰透,

    我飛天,卻又得躺倒在地上,

    我一無所有,卻又擁抱全宇宙。

    我身陷囫圇,卻又半開羅網,

    我不受囚禁,卻又加上鐐銬,

    不讓我活,也不讓我從陷阱脫逃。

    ……[1]」

    琴音念誦著詩中的愛慕、渴望、欲念與煎熬……在一串憂鬱而夢幻的清脆音符後,轉為平靜與痛苦。

    溫莎推開琴房的門,室內一片漆黑。她擎著燭台靠近鋼琴,琴蓋還掀著。

    “我知道你在……”

    她低頭撫摸著琴鍵,仿佛在撫摸他指尖殘留的餘溫。而鋼琴在她指下溫聲呢喃著,“……為什麽要逃走呢?”

    “克裏斯汀……”來自暗處的聲音低沉而克製,“期待糖果而打開美麗的錫紙,看到的卻是蛆蟲……不是很惡心嗎?”

    溫莎打開窗戶,窗外是昏暗的雪色。

    一朵雪花飄在窗台,她伸出手指按在那朵雪花上,輕輕地按著,讓它融化在她的指尖:

    “冰冷使我疼痛,而我依然撫摸著冰棱,因為我知道它柔情似水,夢想著融化。”

    “……如果你真的想見到我,那就帶走那封信吧,克裏斯汀。”

    溫莎轉過身,看到原本空無一物的琴鍵上多了一封白色信封。上麵烙著漂亮的火漆,那是一朵漂亮的立體玫瑰。

    *

    她已經來到了他約定的地點,她會發現在那裏的並不是他,而是勞爾-夏尼。

    她會生氣嗎?

    魅影惴惴不安地想。

    然而她並沒有,她甜蜜而安靜的聲音從牆壁的管道上傳來,空虛地漂浮在他的耳邊:

    “真高興見到你,勞爾。”

    她愉快地接受了勞爾遊玩的意見,魅影感到心中被刺了一下,仿佛是心愛的玫瑰被人摘下的疼痛。他告訴自己,這才是正確的,她會成為一個尊貴的夫人,住在明亮的城堡裏,擁有一座漂亮的玫瑰花園,鸚鵡會停在檸檬樹上賣力表演,隻為博她一笑……周末,她會和英俊、尊貴的丈夫一起,接待同樣體麵的賓客。

    ……

    他看到她挽著夏尼的胳膊,和他一起坐上了馬車。

    他看到馬車絕塵而去,將他和整座人民歌劇院狠狠地拋在腦後。

    他感到憤怒與痛苦,他的手指緊緊地摳著木質窗框,而驟然緊縮的心髒令他發出粗笨的喘息。

    她欺騙了他。

    她根本不愛他!

    他想要戴上他的佩劍,捅穿夏尼的脖頸,將她重新綁在他的身邊。

    但是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夠了……

    他得到的已經夠多了。

    *

    魅影像遊魂一樣飄蕩在歌劇院裏。

    在這裏,任何角落都不再聽見克裏斯汀的聲音。往後,她會離開歌劇院,和夏尼在一起……這種想法讓他感到一陣寒冷,仿佛這個令他為之感到榮耀的王國,已經變成了陰冷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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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來到她的房間,雖然《美女與野獸》的演出發生了一點意外,然而她無可爭議的歌聲已經讓她取代了卡洛塔的首席女高音的位置——她擁有了私人臥室,也擁有了私人的梳妝室。誠然她的音域沒有卡洛塔廣泛,而她的高音也略顯單薄。但是獨特的念唱強調彌補了這一不足,她能將一個詞的轉折起伏處理得委婉動人,就仿佛她能將一個單詞念成一首歌。

    他記起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他用套索套住她的脖子,企圖恐嚇她,而她卻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說:

    “別擔心,我會保密的。”

    他記得玩捉迷藏的時候,她被其他孩子忘在了花園,而她摘下蒙眼的布帶,看著空蕩蕩的花園卻笑了起來,仿佛被人遺忘丟下是什麽有趣的事。

    ……

    魅影撫摸著她的床,閉上眼睛想象她在其上安睡的樣子。柔軟的被子散發著植物般的香氣,被撫得平整的枕頭上還落有她的發絲。

    他打開她的衣櫃,去聞那些衣服的味道。

    那些有機會觸摸她的肌膚的幸運兒。

    他沉浸在她的氣息中,一想到時光將在這裏灑上灰塵就感到難言的惱怒與悲憤。

    他衷心地希望她能獲得那個不計較她的身份的尊貴青年的忠誠的愛,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那憂鬱而柔情的祝福,逐漸和夕陽一同化為灰燼,變成了充滿淚水的委屈與燃起烈火的躁鬱。

    他像是一頭困獸,捧著她沾滿玫瑰香氣的披肩,徘徊在這囚禁他的氣味牢籠。

    他來迴踱步,忘記饑餓,因為憤怒、嫉恨和思念而眼眶濕潤。

    他往後梳得妥帖的頭發變得鬆散,他的佩劍撞擊這他的胯骨。他開始想要毀滅。

    這個時候,突然傳來臥室的門被打開的聲音。

    燭光泄露進來,他聽到了她的腳步聲。

    *

    室內昏不視物,溫莎將燭台擱在桌上,想要去開燈。

    不過開關按了下去,電燈卻沒有反應。她沒有在意,而是脫掉鬥篷掛在一邊的衣鉤上,走到床邊的梳妝台邊梳理她的頭發。她拿著梳子的手頓了頓,因為她想起來她隨手掛在衣鉤上的披肩不見了。

    不過她還是繼續梳起了頭發,她將頭發隨意地紮成團,然後換了浴衣。

    她在浴缸中放滿水,然後解開浴袍,跨了進去。

    忽的一陣風,桌上的燭火閃爍不已,繼而熄滅。

    溫莎覺得有點冷,她想起身去關掉陽台的門,卻聽見了輕微的“啪”的一聲——這一聲響本來是不值得注意的,但是室內的風卻倏忽止息了。

    “苔絲,是你嗎?”

    溫莎對著敞開著的浴室門說道。

    外麵的臥室安靜又黑暗。溫莎笑了笑,這黑暗雖然讓她目不能視,卻是最天然的最不令人察覺的羅網。她撩起腿,水珠滴滴答答地從上麵滑落下來。窗外的雲飄過,遮住了本就顯得零星的月光。

    “苔絲,過來幫我擦背吧……”

    她將毛巾掛在浴缸旁邊,然後被轉過身。

    一隻手拿起了那塊毛巾……

    溫莎聽到了一陣急促的心跳聲,她輕輕偏了偏頭,柔聲道:

    “疼啊……輕點。”

    浴室內一時間隻剩下水的撩撥聲。過了一會,水有些涼了,溫莎拔了塞子,水排泄著發出啵空聲,她站起來,張開雙臂,對身後的人道:

    “幫我擦幹。”

    這時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落在她的身體上發出冰藍色的光芒。

    溫莎聽見身後一陣猛烈的撞擊,似乎是有人撞在了牆上。她爬出浴缸,去扶那個黑影:

    “你摔倒了嗎……等等,你不是苔絲。”

    那個黑影逃開了,他的速度很快,力氣也很大,溫莎根本攔不住他,不過她有她的辦法:

    “是你嗎,勞爾?”

    那個身影僵硬著停下來。

    溫莎走出了浴室,臥室裏的波斯地毯讓她的腳好受了點,她走向那個黑影,輕輕地挨著他:

    “我好冷啊,勞爾,你為什麽不抱抱我?”

    戴著皮質手套的雙手猛烈地勒住了她的腰,隨即一陣大力傳來,溫莎摔倒在床上。這可真有點疼,她還沒來得及支起身,就被黑影死死壓在了身下。

    他野獸般劇烈的喘息伴隨著憤怒的喉音響在她的頸側,隨即是一陣狂烈的齧噬。

    他粗魯地啃著她頸部的肌膚,皮質手套下的雙手緊緊扼住她的腰肢。

    溫莎討厭疼痛,不過她得先安撫一下魅影的情緒……

    她抱住對方,撫摸他起伏震顫的胸腔,撫摸他聳動的喉結,撫摸他冰涼的麵具……

    魅影的動作變得溫柔起來,他笨拙地親吻她,試圖討好她。雙手也放輕了力道,努力嚐試著正確的擁抱她……

    克裏斯汀輕柔的手指撫摸著他的麵具,這種溫柔的頻率令他著迷……

    一遍一遍,他幾乎要遺失掉自我的意誌,然而卻猛然驚醒過來,出了一身冷汗。

    他慌張地想要跳下床,但是被克裏斯汀一個搶先翻身壓住。

    ……

    她的手撐在他的胸膛上,她俯下身,去夠床頭的燭台。魅影伸出抓住她的腰,製止她再往下……他聽見她輕輕地笑了一聲,繼而室內一亮——她點亮了床頭的油燈。

    他不知所措地暴露在燈光下,暴露在她的視線中。

    她摘下他的手套,將他的手按在她的臉上,這令他打了個哆嗦。

    她伸手解除他衣領下的一個紐扣,他的身體卻早已因為羞恥於暴露而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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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便暫停了手上的動作,轉而側身抱住他,她在他耳邊唱道:

    “slowly, gently, night unfurls its splendor

    緩慢地,溫柔的,夜色展現它的光彩

    grasp it, sense it, tremulous and tender

    抓住他,感受他,顫栗而輕柔……”

    她的歌聲分散了他的注意力,食指的最尖端卻劃過他小腹上的襯衫的布料……

    他便驚恐地弓起身子,整個人都輕柔地戰栗起來。

    “softly, deftly, music shall caress you

    輕柔地,熟撚地,音樂會愛撫你

    hear it, feel it, secretly possess you

    傾聽它,感受它,悄悄地占有你

    ……

    in this darkness that you know you cannot fight,

    在這黑暗中你知你無法抗拒

    ……”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歌可以被這麽演繹……偏偏,無論是曲調還是歌詞都未做改變,這就好像是他的錯,令他羞愧得無地自容……

    她試著解開他的腰帶。

    “克裏斯汀……”

    他抓住了她的手,哀求道。

    卻不知道自己在哀求什麽,他已經狂亂,已經迷熱。他知道他無力抵抗。

    “好吧,不會太多的……”

    “克裏斯汀……”

    “你很棒,”溫莎拿開他試圖遮擋視線的手,親吻他的唇,“我該慶幸你沒有英俊的容貌,不然我恐怕無法像這樣擁有你,因為全世界的男女都會為你瘋狂……”

    “我是你的……”他的雙眼迷布著淚水,貼近她,“永遠屬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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